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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 56 章 ...

  •   海市的第一场雪,大概还得再下两个星期。
      十二月中旬那天,雪下的异常凶猛,一夜之间,道路系统瘫痪,出行都困难。
      也是在那一天,霍丞接到加州的电话,霍老先生情况不容乐观。霍丞挂断电话后立即让秘书定了最近飞往美国的航班,然后给萧冉打了通电话告知。
      “我过去看看,你跟龙棋说说,免他担心”霍丞说。
      “我要跟你去!”萧冉当即表示。
      手机那头沉默许久,最后霍丞说:“好”

      次日凌晨,霍丞跟萧冉登上了飞往美国加州的飞机。着陆后,两个人没有休息,出了机场直接坐上霍丞事先安排好的车,前往霍老先生所在的疗养中心。

      霍老先生自从霍衡出事后,神智就一直不大清醒。最初的几年一直在国内医院接受治疗。后来霍丞事业逐渐步入正轨,再回美国继续学业那会,托傅修直的关系联系到了这家疗养中心,一边上学一边照顾老人。
      那时候的霍丞也不过二十四岁,和见今的萧冉一般年纪。

      老先生近年来岁数大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清醒的时候更少了。而今老人家握着霍丞的手,口口声声喊着霍衡的名字。

      霍丞在他膝前蹲下,轻声道:“爷爷,我是小丞”

      “小丞?对啊,我的乖乖孙子小丞怎么没来?”说着,一拳砸在霍丞手背上。
      老人家年纪虽大了,但力气还是有的。这一拳下来,霍丞白皙的手背瞬间红了一块。他没躲。
      老人家骂道:“臭小子,说了多少次让你别把小丞送国外去,现在我连见都见不到,你这个当爹的怎么就这么狠心!”
      霍丞低眸苦笑,“是啊,我不该走的”

      萧冉鼻头慢慢有些泛酸,这算是她第二次跟着霍丞来美国看老先生,每回心里都挺难受的。
      她心疼霍丞。
      替他难过。
      在家人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没能陪在他们身边,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这份懊恼和苦楚至今也未曾减轻分毫。
      父亲,成了他一生最遗憾,无法再弥补的人。

      萧冉深吸了口气,跟着蹲下来,手覆在霍丞握着老先生的手背上。感受到手背柔软的热度,他转头看了过来。萧冉唇角动了动,脆生生喊道:“爷爷!”

      老先生看了看萧冉,浑浊的眼睛渐渐的又亮了几分,“小书?是小书啊”是把她当成了车书会。

      萧冉心口越发的酸,摇头道:“不是,我是小冉”
      “小冉?小冉是哪个啊?”
      “你的孙媳妇儿啊!”萧冉抬高了声音,仿佛是在撒娇,“上次我还来看过你的,这就忘啦?”
      “孙媳妇儿,小丞的?”

      萧冉笃笃点头。

      老先生捏着胡须,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仿佛是不相信,“小丞都娶媳妇儿了?”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蓝眼睛医生找霍丞出去。
      “Huo,Come with me”

      萧冉猜,大概是说老先生最近的情况。霍丞叮嘱萧冉在病房等他,不要乱跑,他马上就回来。萧冉柔声应了好。

      这所疗养中心是国际上顶高级的,设备先进,医护人员专业。病房是单人间,很明亮干净。
      就是很高级,也很冷清。

      萧冉坐在老先生旁边的凳子上,东一句西一句的陪老人家闲聊。老人家今天难得有精神,多数时候是他在说,萧冉在听。话题多是围绕霍丞。说起他小时候多聪明,如何的小大人模样,老人家总是乐呵呵的,纵深的面上现着红润,笑的很开心。

      萧冉注视着老人,即便满头银发,皱纹深刻,依旧不难看出年轻时候的精气神。不知为何,此刻萧冉脑海中浮现的,竟是霍丞的脸。

      说着说着,老先生忽呆呆地瞧着萧冉,有些出神的样子。
      萧冉歪了歪头,问:“怎么了爷爷?”
      老先生指了指床头柜,“手机”

      萧冉拿了手机过来,递给他。老先生戴上老花镜,枯木般的食指在屏幕上慢慢划拉,有几分笨拙。捣鼓了半天,把屏幕举给萧冉看,问:“这个女孩子是不是你啊?”
      萧冉看过去,一下子愣住了。手机里的那个人,可不就是她!
      萧冉点点头。
      老先生慈祥地笑了,“小丞谈女朋友了,拿过来给我过目呢。问我娶回家来好不好”
      萧冉心莫名动了一下,竟有点刺痛。

      到后面,老人家大概说累了,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头歪靠在轮椅背上,直接睡着了。
      是个老小孩。

      萧冉抿唇一笑,挪开毛毯盖在他腿上,霍丞在这个时候回来。
      萧冉小声说:“爷爷睡着了”
      霍丞弯下腰掖了掖毯子,说:“累坏了吧?手续已经办好了,我让护士进来照顾爷爷休息,我们先出去”
      萧冉点头,乖乖应了声好。

      疗养中心占地面积广,房子多,环境也好,道路宽敞干净。夜里这个时候,都没有什么人,偶尔经过的都是身穿白大褂的异国面孔,说着听不懂的鸟语。

      在路灯下走了一段路,萧冉忽然停了下来。

      “是不是走累了?”霍丞低头看着她,轻声问。
      萧冉摇头,“霍丞,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算是商量。所以如果你不同意,也请你不要生气”

      霍丞是第一次见萧冉用这么严肃的态度跟他说话,她是随意惯了的,从来什么都不在乎。说她无所作为吧,偏偏读了个好大学,工作出色能干。却事事无谓,即便世界末日,她怕也会先喝尽最后一口黑朗姆酒,才得闲心思考如何逃去诺亚方舟?思考未来的世界那么大,有没有黑朗姆酒喝?

      “好端端的做什么这样严肃?好,你说,我不生气”
      “那你保证”
      霍丞好脾气地应了,“我保证”

      萧冉抿了抿唇角,迟疑道:“霍丞,我们把爷爷接回海市好不好?”
      霍丞嘴角的弧度敛了些,“什么?”

      “我说,不要再让爷爷一个人住在这里了!”

      这里那么大,那么空,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如果没有霍丞在旁边,她都不敢进来,爷爷也会害怕的。

      萧冉说:“在你离开的那十几分钟里,爷爷跟我说了很多很多话,几乎都是关于你的。他不糊涂,就连你小学得过什么奖项都如数家珍,他很想你”

      霍丞平静地看着她。

      萧冉现在不愿深究他是怎么想的,只一鼓作气道:“说句不好听的,爷爷今年八十三了,已经算是高寿。你自己工作有多忙你不知道吗,过两天我们就又要走了。这里跟海市,隔着一片大洋,你一年又能过来几次”
      “我知道这里设备很先进,医生也是最专业的,可是爷爷说的话他们又能听懂多少。我们把爷爷接回海市照顾,那里也有很好的疗养机构。周末,或者你有空的时候我们随时可以去看他,接回家来住几天,可以陪他散步陪他说话,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默了会,低声又道:“霍丞,你自己都说过,担心自己老了以后搬去养老院。可是现在,你却让爷爷过连你自己都不喜欢的生活”

      萧冉颠三倒四的说完一大堆,突然就不敢去看霍丞的眼睛了。
      但这都是她的真心话,她不想霍丞对他父亲的遗憾再在老先生身上重演一次。老人家需要的是儿孙绕膝,是霍丞的陪伴。而不是冰冷到过分的疗养中心,医生护士约定俗成的笑脸。

      霍丞看了她许久,最后开口时,声音有点沙,“为什么,觉得我会生气?”
      “怕你觉得我幼稚”
      “幼稚?”
      “嗯”萧冉低头绞着手上的毛线手套,诚实说,“跟你在一块,我一直都怕你觉得我很幼稚。毕竟,你吃的盐比我吃的饭还多”

      萧冉承认,眼前这个男人眼角眉梢的暖意让人着迷,那是苏明,龙棋那些年纪的男孩子尚无法拥有的气度和魅力。温和得就像清晨大漠里的湖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踏实和蛊惑,同时也让她感到年龄和阅历带来的巨大差距。
      所以在明知自己脑子绝对转不过他的情况下,依旧不服他的管教,说话呛他。只是单纯的想让他知道,她跟他是一样的。一样的聪明,一样的是有自己想法和主见的成年人。她想的是有能力可以站在他的身边,并肩同行。而不是小孩子,需要他的照顾。

      霍丞皱眉,“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
      萧冉没说话。
      霍丞觉得有必要提醒她一下,“冉冉,我就比你大七岁”
      “七岁零九个月”萧冉闷闷地数了数。

      “……”霍丞叹了口气,“算那么清楚,也没听你嫌弃过我老,我又怎么会觉得你幼稚。冉冉,刚才的话都是你自己想的?”
      “嗯”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那我想不出,我为什么要生气”

      她扬起脸。
      冷夜中,他低着头看她,目光安静而温和,“我想过,年后把爷爷接回国内。刚才和本杰明出去说的也是这个事情,但是我觉得”
      他眸中含笑,依旧柔和,“还是觉得,得跟你商量”

      也不知什么缘故,是冬日太冷?晚风太烈?还是霍丞的话太触动她那颗孤寂多年的冰冷的心?萧冉突然很想哭。
      她凑过去抱住他,一张小脸严严实实埋进他的胸膛,真就哭了起来。

      “傻姑娘”
      他抱紧她,低下头,脑袋埋在她头发里。
      “谢谢”

      那晚美国也下起了雪。
      他们在街头的西餐厅点了桌简单的餐,大概是累坏了,萧冉没什么胃口,为安他的心,也尽力多吃了一点。霍丞看着餐碟里的面包浓汤沙拉,和十六盎司溢着血水的肋眼牛排,不愿勉强她,安抚道:“明天我带你去我学校看看,那里有一家很正宗的中餐厅,鱼头汤做的很不错,我们去那里吃”
      萧冉眉眼弯弯说好。

      这里是美国,一个美丽而危险的国家。抢支私有,毒品泛滥成灾。即便是霍丞也不敢大意在外面多逗留。凌晨三四点带萧冉出去找酒喝,在这个国度是疯狂并且找死的行为。

      回到入住的酒店是晚十一点,时差让人短时间内日月颠倒。但是两人困极了,澡也没洗,脱了衣服卧倒在床上,相拥而眠,很快就睡了过去。

      ……

      凌晨四点,萧冉醒了。
      一室沉寂,霍丞不在身边。萧冉撑着胳膊坐起来,摸到床头的电灯打开。

      走廊很静,壁灯亮着柔和的光。斜对面拐角的灰色交界线上,霍丞身上披着一件大衣外套,单手抄兜,半垂着眼靠在墙壁抽烟。
      余光瞥到萧冉的时候,他正要往嘴里送烟。萧冉是在他看过来之后才瞧见的他。她不动了,停在了原地。

      两人站着,安静对视。

      大概是烟气儿朦胧的关系,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依稀可见他咬着烟蒂,似乎也愣了一下,黑漆漆的眸子就这么远远地瞧着她。

      那一刻,萧冉想掉头走的,想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他却已掐掉手里还没吸完的香烟,大步冲过来。未给她反应的机会,他两手捧住她的脸,吻如同狂风过后的暴雨,猛烈肆意地落了下来。野蛮地撬开她的牙齿,吮她的舌。
      萧冉像个懵懂的孩子,被他突如其来的行为吓得不轻。

      亲吻的时间并不长,他离开她,推搡着她急急进到对面的房间。
      门一关上,他抓住她的肩膀按在了门边的墙,灼烫的吻再次欺压下来。赤坦直接的欲望如烈火焚烧着他眸中的黑色。门廊边儿就将她剥了个干净,直奔了主题……

      酣畅淋漓的尽兴后,霍丞起身到浴室冲洗,出来的时候房间里的灯全亮了。很白的灯,很皱的床。窗帘厚厚的关着,电视机播报当地新闻。
      天气,战争,自然人为,都不太平。

      萧冉蹲在行李箱旁边,正在帮他找换洗的衣服。就这么细细小小的一团,很脆弱似的,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他朝她走过去,蹲在她旁边,从箱子里拽出一件灰色棉长袖,“想穿这件”

      萧冉没提异议,从另一个衣袋里找出一条长裤,“喏,搭配这条怎么样?你快把衣服穿上吧,不要冻感冒了”
      屋内暖气足,等闲冻不到人,不过是不想他这样光着身子到处走。

      他是不拘小节的,当她的面就把自己脱了个精光。男人的腰又劲又瘦,脊背中央一道深壑,精悍的肌肉线条上隐隐有女人指甲的抓痕。
      萧冉仓促地看了眼他后背的痕迹,脸一热,转身走到桌边开了瓶矿泉水,装模作样地喝。

      霍丞调笑道:“这也能害羞?”
      萧冉闷不做声。

      “怎么了?”霍丞穿着上衣走过去,手指抚上她有些红肿的眼角,轻声问,“是不是被时差闹累了?”
      其实很明显能看出来是哭的,在医院的哭。再是方才,被他吓哭的。
      到底是年纪小,不禁吓。霍丞也在懊悔,全怪自己搭错了筋,任心里再怎么不痛快也不该拿她发泄,在床上把人给弄哭了算怎么回事?虽然有一部分原因还是她在疗养中心那会的情绪还没缓过来,但总归是他让自己心尖尖上的宝贝受了委屈。

      霍丞拿走萧冉手中的水瓶,将她从地上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萧冉拉过棉被盖住自己腰腹以下,看到霍丞将一个枕头竖靠在床头,垫高了。
      霍丞靠在枕头上。

      夜深,欢愉过后反倒难以成眠。

      “往时我过来,都是住在疗养院的病房里,图个方便”霍丞说,“可你在这又有些不同了,姑娘家,不合适”
      萧冉说:“跟你在一块,我住哪都无所谓的”

      他心口软乎乎一片,在棉被里摸到她温软的手,继而将她拉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困了就睡吧”

      卧室里有暖气,但到底是冬天。萧冉挪动被子,替他盖上,“睡不着”
      “是刚才弄疼了?”
      总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萧冉摇头,“……我,我没事”
      霍丞低头摸了摸鼻子,“我看看”
      真将手从衣服下面伸进了里头。萧冉慌乱中抓住他的手腕,面红耳赤地训他,“你正经一点!”

      其实真是担心自己没个分寸弄伤了她,不过看她抓人,骂人都是挺有力道的,大约是没什么事。
      他慵懒地笑,挽她的头发到耳后,“怎么就不正经了,关心你还关心错了?”

      霍丞摸到她的耳朵后,轻轻捻了捻她耳垂上金色的小珍珠。发现她似乎很钟情金色的耳饰,用黄金炼造出珍珠的圆润。金饰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来说,稍显老气,但她用的话却完全不会有这样的顾虑,反倒给人一种明艳野性的美。

      霍丞将珍珠取下,放到桌上,“刚刚真不是故意的,我道歉,好不好?”

      “我没在跟你说这个!”萧冉听的脸热,指了指门外,“你心里有事的时候总爱一个人躲起来抽烟,我也不说不让你抽,但是你要抽烟的话在这里就可以,我不打扰你就是了,不然我醒来都找不到你!”
      霍丞愣了一下,“害怕了?”
      萧冉点点头,又摇摇头。

      是他考虑不周,异国他乡丢下小姑娘一个人在房间。
      “我没什么事,你别多想”他捏她的手心玩,又放在唇上重重一吻,声音爽朗地道:“你是老大!你说不准抽,那就不抽!”

      都说男人在床上说的话都是放屁!萧冉才不信,煞有介事道:“我不睡,主要是担心你跑出去密会佳人!”
      霍丞轻笑起来,“佳人不正在眼前,我还要去会谁”
      萧冉不吃他的甜言蜜语,“你在这读的大学,难道就没几个异国美人作红颜知己?”

      原来是在醋这个。霍丞笑了出来,“我大学的时候可没有谈过恋爱,倒是跟女孩子出去约会过,都只是正常聚餐,哪里来的红颜知己”
      萧冉高兴了,偏偏口是心非,瞅着窗帘,“不信!”
      “那冉冉说,怎样才信”他哄她,十分的有耐心。

      暖被下,她的脚挨着他的小腿。萧冉看了看他,想起一桩事来,“……那,秦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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