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世界上的你》头菜

33、第 33 章

　　此次代理的公司规模不小，且是外企，正准备扩展业务，进军内地。因为两岸税务账务上有很大不同，需要持有港城的执业会计师资格，鑫琳鑫是内地为数不多具有涉外会计经验的事务所。同行八人之中，像阚姐一样持有港城执业资格的前辈就有五个，其中两个还是分所的同事，余下的打杂菜鸟就萧冉和另两个分所的年轻同事了。

　　在与M公司负责人会面前，循例与港城事务所合作的执业会计师大体商谈项目细节和接下来几天的具体工作安排，因为鑫琳鑫是无法出具审计报告的。

　　萧冉坐在会议桌最末的位置上，一边旁听前辈口若悬河地交流工作，一边用电脑记录。习惯使然，无论哪个发言，她的目光总会自然地落在对方身上，手中敲字的动作不停，忙得不亦乐乎。
　　这是萧冉第一次跟现场，只觉得新奇和刺激，两地的会计体系除了英式与美式的区别外还有太多她听都没听过的细枝差异。可以说，又上了一节意义非凡的课。
　　现在她总算明白霍丞把她安排进这里的良苦用心，在事务所待几个月，跟老前辈学习相当于报十个CPA的班。想起霍丞，心中流过一阵温暖。

　　结束工作后，几人乘电梯下到一楼。电梯外分散站着几位等电梯的职员。诸位陆续走出去，萧冉人微言轻，一直跟在队伍最末，只听负责人毕恭毕敬道：“萧总！”

　　萧冉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就看见一个年轻男子的侧脸，入目是极挺直的鼻梁和如裁薄唇。大约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半转过脸，一双狭长透亮的眼睛轻轻地扫向她。

　　毫无征兆的，目光就这样在空气中一对。

　　不知道为什么，萧冉觉得自己的心跳有那么一瞬的凝滞，又隐约泛起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只觉那双眼睛深得不像话，幽深黑沉如同暗夜里的大海，仿佛可以吸人一般。这样的深不可测，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萧冉心神不宁地往前走了几步，忍不住又回头去寻那人的身影，想再找出一点记忆的苗头。可电梯门在她回头的那一刹，合上了，她能看到的只是那一瞬间浅色的衬衫衣角。

　　进入审核后的工作枯燥且乏味，因为涉及到大量的细节和重复的操作，要求高度的精确性和细致性，萧冉每日里忙得晕头转向，收了工只想钻进被窝里睡大觉。M那个奇怪的领导倒也见过几回，在公司走廊又或是大厅。听说他是M的总经理，姓萧，竟还是本家！年轻有为。

　　“长得还挺帅！”

　　这是同事小宋给出的评价，于是在天台又一次遇到他的时候，萧冉就没忍住多看了一眼。确实没错，这是一个好看的男人，不同于霍丞那种带着些刚毅的好看，而是真正的温润如玉，飘然若嫡仙。也可能是阳光下看人，总是模糊不清的关系。

　　她不是他的员工，跟人家也没什么交集。天台空旷，她不过是饭后遛弯才到这里偷个闲，不想今天会多一个人。本打算视而不见，慵懒坐于庭院伞下的男人已望了过来，眼神交错，她再装作看不见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萧冉小幅度地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他看着她，朝她淡淡一笑，神情十分淡静，仿佛刚才的颔首微笑不过是他的学识涵养迫使他必须这样做而已。

　　虽然打过几次照面，但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就挺奇怪的，而更奇怪的是感觉奇怪的本身，明明他只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啊！大概是太阳毒的缘故，北纬二十二度的烈日灼烧下，人都开始胡思乱想了。

　　她抬手抹去唇边的汗，掉头走，他却说话了，“你是从海市来的？”

　　意外的，他的普通话十分标准，不过嗓音有点低哑，像是受过伤。

　　萧冉点头，“是，我在鑫琳鑫海市分所工作”

　　“是这样”男人单手托着头，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扣击脸颊，微微眯着眼睛，用一种很特别的目光打量着她，亦或是审视着她。

　　这样的眼神比烈日的光还要刺，仿佛是在验货，又仿佛是要透过她，找寻某种他所需要的东西。
　　总之很不舒服。

　　正欲再次告辞。

　　他再度开口，不紧不慢地说：“过来坐，不要被晒坏了”

　　明明是句客套话，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像冰块滑过皮肤一样使人悸动。萧冉微蹙起眉，定定回望他，目光里有三分警惕，七分戒备。
　　片刻后，她委婉地道：“谢谢，我还有工作，就不打扰了”

　　话说的很得体，叫人挑不出错处。他却忽然笑了，嘴角轻轻翘起，琉璃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一蹙亮光跳动，食指点了点太阳穴，“萧冉，你是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一天的工作在忙碌中结束。办公楼外，银灰色布加迪迎着火焰般的晚霞，徐徐汇入车流。萧冉偷偷打量正在专心开车的男人，打量他的眉眼轮廓，试图找到一星半点他少时的痕迹，可是无果。

　　他忽然伸手，手心垫在她的下巴，淡笑着道：“口水要流下来了！”

　　萧冉的脸骤然红了，别开头道：“你可不要欺负我人生地不熟的，就骗我！说实话，你真的是萧寒生吗？苏城的那个萧寒生？”

　　萧寒生扬唇一笑，“我倒不知道你还认识多少个叫萧寒生的，不过叫萧冉的，我只认识你这一个”随即哀怨，“这几天我不断在你面前出现，努力的刷存在感，结果你……唉，长成大姑娘眼里就没我了”

　　说的跟真的一样，萧冉还是不信，“可是你为什么不一早就跟我说呢？弄得那么神秘，不像总经理，倒像是拐卖人口的人贩子！”

　　萧寒生唇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我的错，原本是想看看你到底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把我认出来，设想了无数次重逢的场景，可我实在等不及了。夭夭，你是乌龟吗！可真让我失望”

　　萧冉靠着车窗笑了。彼此一旦笑开，先前那些戒备和紧张似乎都缓和了许多，“你一直在港城？这个问题有些冒昧，可是你怎么会是M的总经理呢？”两个同龄人，再见，差距却已经拉得那么大。

　　萧寒生摇摇头，谑道：“回国不到一年，中间发生了太多事，等有时间我再慢慢同你说。关于总经理的问题，我要是不混出些人样，怎么好去见你？”

　　萧寒生把汽车停在酒店门口，看着萧冉拿起自己的背包，打开车门下车……

　　“萧冉！”萧寒生忽然喊住她。

　　萧冉回头看了看，见他一只手放在车门上，迎着薄暮的余晖，身后是灯红酒绿的街市，他凝神望着她，深沉的眼睛里有温柔的缱绻。
　　他现在可高了，她踮起脚尖也只够到他的下巴，而非二十年前初见时，那时他们还很小。

　　萧寒生还在看她，有些出神的样子。萧冉纳闷地歪着小脑袋，示意有话快说。他靠在车门上，摇着头笑，“久别重逢，你真就不打算给我个拥抱？”

　　萧寒生仍望着他，慢慢伸出手。

　　萧冉笑了，“说实话，你的出现很吓人”她说着，走上前，礼节性将他抱了抱，“萧寒生，很高兴再见到你”

　　“萧冉，忘了跟你说，好久不见”

　　傍晚凉风徐徐，吹过耳畔。
　　走廊尽头的长窗前，霍丞右手放在西裤口袋里，凭窗而立，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斜阳晚景中的这座城市，如琢如磨的俊朗眉眼在光线的勾勒下显得很柔和，而隐匿在光线外的那半张脸却像被锐化过，愈见清冷。
　　预期地听到电梯抵达楼层的声音，霍丞回头，就见到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人，一双桃花目如同琉璃浸水，一片盈盈，就这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霍丞嘴角轻轻一翘，伸出手，“还不过来”

　　无数个热切的思念和渴望叫嚣着在她的身体里沸腾着，萧冉眼眶骤然一热，紧抿着唇朝他跑过去，扑进他怀里。霍丞手臂收紧，直接托着将她稳稳地抱在胸前，萧冉搂住他的脖子，两只腿自然环住他的腰，迫不及待地朝他的嘴唇吻了下去，像是要将他吃掉。

　　她见缝插针地问：“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刚”

　　“怎么不告诉我”

　　“想给你个惊喜”

　　他动情地啮咬着她湿热的唇舌，一边吮吸着她，一边探手摸进她的口袋里，急切地翻找房卡。萧冉按住他的手，低喘着摇头，“会有同事过来，我们不要在这里”

　　中秋佳节，港城的节日氛围越来越浓。一路走上街去，入目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个挨一个的花灯架。灯火通明的长街上，五花八门地摆着小吃摊档，煎的、炸的、烤的，烟熏火燎地吸引着无数食客。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让人意想不到的摊档，杂耍的、唱戏的、占卜算命的……像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博物馆。
　　这里的建筑很古老，有点像波西米亚风格，浪迹天涯的放荡不羁。鬼脸面具戴在脸上，他们牵着手，在流水般的人潮中艰难穿行。这里的石梯又长又陡，萧冉提醒霍丞小心看路，“人多的地方人贩子最猖狂，你别被偷走啦！”

　　霍丞不停地笑，再往下走，握她手的力道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在人潮最密集处，一抬眼，就看到了那家寺庙的牌楼。香火旺盛，人流涌动。
　　一番凭吊。
　　膜拜着虚幻的美梦。

　　萧冉在庙门口望了望，并不进庙，转头问身边的男人：“你信这个吗？”

　　霍丞浅浅一笑，脱下的面具挽在手中，摇头不语。

　　萧冉“哦”了声，没再说什么，又拉上他退出人丛，就近找了家卖烤羊排的小店，先吃饭。

　　店里头放着古老而不知名的小调，客人推杯换盏，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好不快活！他们旁边有一棵两人抱的橡树，初初看到的时候，萧冉说那是一棵许愿树。

　　霍丞告诉萧冉，在欧美文化中，橡树被视为神秘之树。它是力量的象征，有着非凡的威仪，特别的气度和神秘的力量。传说这种高大橡树的掌管者是罗马爱神丘比特，因此橡树有亘古的寓意，象征着夫妻恋人亘古不变的爱恋。在树上系红绳，两个人就能够长相厮守。

　　“那这真是一棵很不错的树！”

　　萧冉很开心地在橡树下的露天餐椅落座，夜晚凉风习习，有美食美酒，还有帅气的霍丞。若是日子每天能这样过，就是给个神仙跟她换，也是不肯的！

　　“要不要试试？”霍丞用眼神指了指树。

　　萧冉眼睛倏然一亮，“那我要升官发财！”

　　看她一副掉进钱眼里的德行，霍丞忍不住笑了，赞许道：“也不是不可以”

　　萧冉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掏出手机，偷偷摸摸地将镜头对准他。冷不防被一只大手抢走。霍丞打开前置摄像头，举高。萧冉微愣了愣，下一秒直接扑到了他的身上。
　　肆意欢笑，光彩夺目。

　　霍丞看着镜头里的女孩，俊逸的笑一圈圈在他眼底如波漾开，伸手将她圈进自己怀里，按下拍照键。

　　半刻后老板拿了菜单上来，他们很快点完菜，都是老板推荐的当地特色，又要了一壶桂花新酒。
　　点菜时，萧冉还用方言跟老板聊了几句。霍丞没听懂，只见老板眼里闪过惊讶，扭头瞧了眼自己，然后又跟她说了两句就笑呵呵地拿着菜单走开了。

　　霍丞觉得有意思，伸长手敲了敲她面前的木桌子，“你跟他说了什么？”

　　萧冉笑意盎然，“我夸他的店装修很漂亮，老板就说，唔，说我很漂亮，带来的男生也漂亮”

　　霍丞听到后一句，无奈地笑了出来。萧冉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因为老板说的都是实话啊，霍丞确实漂亮，“老板还祝我们中秋节快乐，而且今天吃饭有优惠，打七折还送月饼！”

　　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简单聊了两句，节假日没有哄抬物价就罢了，竟还送礼打折？

　　“你以前来过港城？”他问。

　　“没有啊”萧冉伸出一根指头，“我也是第一次啦”

　　“是吗？”霍丞笑容敛了些。

　　服务员端茶水上来，热茶入杯时，三两游人从栅栏外走过。嬉闹声中，萧冉似乎听见霍丞说了句话，语气沉，难以言喻。
　　“那你适应的还挺快”

　　就近在景区酒店开了房，刚踏入电梯，萧冉就被他急促地吻住，“有没有很想我？”

　　萧冉什么话都没说，踮起脚抱住他的脖子，生涩而热烈地要同他纠缠。金色镜面上一对交颈的鸳鸯，真真是颠倒风流，活色生香……

　　中途有客人搭乘。

　　门开的前一刻，霍丞将尚在意乱情迷中的萧冉轻轻往旁边一步搡着，挡在了身后。从容不迫地，他勾住他衣角上，她微凉的指。
　　萧冉心擂如鼓，手紧紧握住他的，脸贴在他的肩胛上便不动了。

　　电梯门开了又关。

　　掌心被痒痒地搔了两下，她抬起头去看他，自下巴而上，恰恰撞进灯下男人那双深不见底的眼。
　　多好看的一双眼啊！深暗又热烈，似爱欲在浓郁的夜烧起了一把火，已是再明确不过了。

　　他笑睨着身后的她，湿灼沉重的气息落在她唇上，烫红了她的脸，同时软化了她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少女情怀，他是她的初恋。
　　萧冉咬了一口他的下唇，小声说：“有点，像偷情诶”

　　姑娘家，学这些坏！

　　霍丞抬高她的双臂，按在厢壁亲，“萧冉”他恶狠狠地说，“真想把你缩小了，装进口袋里”

　　萧冉呆了呆，又被他勾住了舌尖吮吸，用了力，像是要吸走她的魂，融进他的躯体里，才算完整。

　　电梯行至顶层，两人吻着搡着，跌跌撞撞退出电梯。白色的灯光，引着他们向夜色更深处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