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愚蠢》写故事的人N

5、自私

　　5.自私

　　我的自私一部分是天性，一部分是后天经历所致。我的天性，是内向，是冷漠，是不善于且不主动交流，基本上没有分享欲；如果我只是保持了这一部分天性，那么，我全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变成一个自私的人，但是我的后天经历加重了我的这些天生的性格特质，我的内向、冷漠、无分享欲就变成了自私。
　　不过，或许也怪不得什么经历，是我自己的身体里就潜藏着这个恶魔，随着时间的推移它渐渐长大形成气候了而已。
　　我的自私之所以能在我的身体里存活下去，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我总能为我的自私找到开脱的理由，而且，这些理由有的还很华丽，甚至是到了冠冕堂皇的地步了。
　　我不愿意跟别人分享我的东西，我就会想着，并不是我不愿意跟他们分享，而是他们不来主动问我要；如果他们主动来问我要了，我还是会拒绝他们，然后我的脑子里还能立刻冒出来新理由，我会说他们问我要东西的时候态度不好，不够礼貌；如果他们礼貌周到来问我要东西了，我仍然会拒绝他们，我的脑子里早已经冒出来理由了：分配自己的东西是个人的自由，我的东西，我想给他们就给他们，不想给他们就不给他们。
　　看吧！这——嗐！全无解药了，总之，就是死路一条——我不会把我的好东西分享给谁。
　　再看看我的这些理由吧，它们可都是极品了吧！它们层层递进，逻辑严密，像一根链条把那件好东西围在其中，像是一张结实的网把那件好东西网在其中，让我心安理得做出了那些事，让我心安理得做一个自私的人。
　　关于这理由，上面说的那些，只是理由本身，在事情发生的过程中，我会从这些理由当中延伸出来很多奇怪但是自认为正确的道理去说服自己，欣然接受自己的自私。
　　他们礼貌周到问我要东西的时候，我会先想着，这是我的东西，我有自由的处置权，我不想给他我就不给，再往下，我还会想很多：
　　看吧！这些个人们，自己喜欢的东西，还得跟别人要？嗐！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咹？全没有这样的道理！自己喜欢的东西要自己去争取，自己通过诚实的劳动去挣钱，去买。这些人，都是抱着不劳而获思想的人，都是蛀虫！懒虫！贪虫！老想着占别人便宜，社会上要都成这种人了，那这社会还咋发展？历史还咋前进？要都成了这样的人，那历史不但不能前进了，还会倒退哩！所以说，我这行为是正确的！是好的！是在教育他们，是在让他们学好，是在推动社会的进步……
　　我这思维是多么奇特？我这理由是多么……嗐！连我自己都找不到形容词了，总之，我这理由很充分，不能否定，因为这理由已经上升到国家和社会正义的层面了，自然是不容否定的了。
　　这样看来，毫无疑问了——我是言辞犀利逻辑严密立场光明的雄辩手。其实，在想到这些奇怪的延伸理由之前，我从没有发现我有这个优点，直到想到这些理由之后，我再回过头来看，我才发现了我是有这个长处。
　　但是现实中，我是个沉默寡言的人，甚至是一个言语木讷的人，从不是什么雄辩手。我的这些严密的逻辑、犀利的语言仅限于在脑子里想想，仅限于安慰自己。说到这些，发现自己还有个优点了——我的心理活动很丰富。
　　要细说起来，这也不算是个优点，也不算是缺点，它只能算是个中性的个人特质。这个特质的其中一个表现，就是当我遇到不开心的事之后，我会一直回忆这个事，或者一直通过各种想法去梳理自己的不开心，情况严重的时候，我的这些心理活动能持续一整天。有时候，当我这心理发作的时候，我也会想——我是不是个心理阴暗的人。当我想到这个问题之后，我就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是个心理阴暗的人，我总是无端咒骂别人，总是在自己不开心的时候有搞破坏的冲动，总是想着用极其变态的手段去报复别人。有个饭店老板在我交代不要在碗里放香菜之后，仍然给我放香菜，我就在心里咒骂他，我就用恶毒的想法诅咒他，我就会想着来一群社会混混，来他这大吃一顿，然后又不付钱，他不依，混混就把他狠狠打了一顿，打得鼻青脸肿，身上冒血，又把他的店砸得稀碎，然后又朝他脸上啐着唾沫，最后才扬长而去。当给店老板编出了这一套子灾难之后，我的心里就平衡多了，我脸上闪出了奸邪的微笑，然后把背靠在椅子上，长长出了一口气，是的，我舒服多了。
　　其实有时候想想，我又是个可怜巴巴的人，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我只能自己生出恶毒的办法去诅咒对方，从来没有办法甚至是想都不敢想去跟他真刀真枪实打实去干一场。
　　在我冷静的时候，我不得不承认我有这样的一个缺点，也不得不承认，在有些情况下，甚至是在很多情况下，我都是个窝囊的人，是个畏缩的人。虽然我是个这样的人，但是我却从来不同情我自己，我只是恨我自己，我恨我的窝囊，恨我的畏缩，我甚至还会因此而捶打我自己，但是我对此又毫无办法。
　　每当我在进行这些心理活动的时候，或者我在因为仇恨自己而捶打自己的时候，我总会沉浸在自己的心理活动中无法自拔，又因为我经常如此，所以久而久之，在不捶打自己、不进行心理活动的时候，我还是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间长了，这些东西就融入到我的性格中了，成了我性格的一部分，这一部分性格也是我的缺点之一，也是我的一个愚蠢之处，请诸君看下一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