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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二章 风不定(一) ...

  •   天气一天天变暖,京城里满树满树嫩绿的小小新芽,远远看去毛茸茸一片。杨絮随风飘荡,懒洋洋地飞到这飞到那,家门前的那树桃花,也使着劲,拼命长着小花苞,转眼又是一年春。
      到京城里几个月了,找了老房子住下,靠着以前的几亩薄地,我们一家倒也不愁衣食。偶尔有几个亲戚往来,都把我当成了兰儿,在额娘和梅儿的一力掩护下倒也没有人发现什么不妥。偶有人觉得我样子有些变化,也不过以为是女大十八变,和儿童时候不一样罢了。
      有时候路过那象征着皇家气派的宫殿,我会遥遥相望,望着那金壁辉煌的琉璃瓦屋顶,那守卫森严的宫院,我会心神恍惚,不知道我到底身在何方。在现代的时候,我也曾参观过故宫,那时候看着威严的皇家宫殿,心中感慨着遥远的历史中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物,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有一天会回到历史中的年代,还有,也许会成为历史中的一员。人生,真是太不可预测了!
      春来日长,这日看天气也好,小三又一个劲地闹着要出去走走,于是额娘带着我和弟妹到城南郊的白云观去乞福。京城白云观是一个道家历史胜地,我记得当日曾读过白云观的介绍:“白云观是北京最大的道观建筑,也是中国著名的道观之一。创建于唐代开元二十七年 (739)。金大定七年(1167)重建,后改名太极宫。元世祖时,因为长春真人邱处机在这里居住,遂改名长春宫,进行了重修与扩建,成为北方道教中心。邱处机死后,他的弟子们又在宫东建立道院,取名白云观,沿用至今。明代末年,白云观毁于大火,清康熙四十五年(1706)重新修复,此后,乾隆、光绪年间,都曾进行了修缮。现存建筑,大多是清代重修的。白云观的建筑布局,基本上是由数进四合院组成,主要殿堂都建筑在中轴线上,最前面有牌楼、石狮子、山门,进门后是灵官殿、玉皇殿、老律堂(七真殿),再往后是邱祖殿、四御殿。四御殿为2层建筑,上面是三清阁,殿后为戒台和云集山房。东院有华祖殿、火祖殿、真武殿、南极殿,东院场外为塔院,有塔一,西院是八仙殿、吕祖殿、娘娘殿、五祖殿、后土殿等,后院有花园一处,名云集园。”
      这段记载还在我脑中,只是世事两茫茫,现在的我已经身处那个历史中。
      额娘带着小三和梅儿一个殿一个殿地拜过去,我黯然起身,悄悄顺着左边的小路走去。天高云淡,看着熟悉的景物,我心中一阵阵伤心。晟宇啊晟宇,如今你在何方?还记得,那日,午睡起来和晟宇相对嬉戏,然后手牵着手奔到白云观去进香,我们两人跪在神佛前求上天保佑恩爱此生,结缘下世。然后两个人逛遍了白云观,最后走到云集园,相依偎着坐在那颗大榕树下,静静地感受着对方的心跳,阳光点点在榕树的树叶上跳动着,我以为那就是我一生的幸福了。
      慢慢走到云集园,就看到了那颗榕树,虽然穿越了一百多年的时光,可是那颗榕树还是那样,枝干挺拔地立在蓝天白云下,看不出什么不同。后院向来人烟稀少,此时也一样,除我之外,没有半个人影。风中,是榕树树叶沙沙的声音,好像它也认出了我这位故人,在开心我的到来。我走过去,轻轻抚摸着榕树的枝干,把前额靠在它的躯干上,感觉有温热的东西从我的眼睛中滑落。
      这份宁静直到被说话的声音打断。
      “爷,他现在猜疑心越来越重,看上去虽然对你和蔼,实际上早就有了戒心啊!”
      “我也知道。”一声长叹,“我数次提出希望给母亲大人一个应得的名分,可是他总是拖延着不答应。”那人的声音很无奈,“兄弟手足,却不能恩爱和睦,我虽一片真心,旁人却不相信!”
      听到这两句话,我心中一动。想看看是什么人在这说话,却又怕人家觉得我听了隐私去生出是非来。不由轻轻再往里面移动一下,想来是这颗榕树较大,挡住了我的身子,而那两人专心于自己的谈话,也没有留意我的存在。
      “总之,爷还是留点心眼好,自古以来,兄弟隔阂的例子还少了去吗,更何况爷你家是那样大的一份家业。”
      我心下揣度,看样子,是兄弟俩为了祖传的家业而心生隔阂。
      就听那个年轻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说:“虽然如此,但是我永远当他是我的兄弟。只是不愿母亲伤心,不得不冒着他的不悦,为母亲说话。”
      “哎,爷,有谁知道您的不易呢!”
      “公道自在人心,我只希望我们兄弟母子能母慈子孝,三心如一罢了!”
      声音渐渐远去,我心中好奇,很想看看这个如此注重兄弟情谊和母子情意的人长什么样子,终于还是忍不住,探出头去。
      那个青年公子一袭蓝袍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的是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人,一脸的精明干练,只可惜他们快走出后院的大门,看不到那个青年公子的面容了,我又不敢追出去,怕让他们知道了我刚才偷听了他们的一席谈话。我心下暗叫可惜。就在那位公子快迈出门时,偏偏不知为何回过头来。
      只一眼……
      只一眼……
      五雷轰顶!注定了我一生的沉沦!
      我喉间仿佛有东西堵得死死的,叫我发不出一点声音,胸腔里却空荡荡飘飘忽忽。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涌着,涌着,视线模糊,然而那张面容却一点一点清清楚楚地出现在头脑中。
      我想追过去,却发现脚根本迈不开步来。
      我靠着大榕树,深深呼吸几次,终于安定下心神来。
      我追出去。
      没有,没有……到处是进香的游客,老的少的,丑的俊的,惟独没有心头深处念念不忘的那张面容。人群中我张眼四顾,希望老天保佑,我不是空欢喜一场,可是,没有,没有……没有晟宇的面容。
      四面都是人声,那些人的动作好像看过的老电影,变成黑白,又变成慢镜头,天亦一点一点黑下来,终于,在我眼前黑成一片,然后,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睁开眼来,看见的是额娘和梅儿关切的双眼。
      额娘说:“你这孩子,怎么啦?好好的突然晕倒在大殿前,可把我们吓坏了。”我答不出话来,眼角一瞥,一抹蓝色进入我眼中,我心中一跳,难道……
      “玉儿,你醒了。”他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真诚的笑意,“我们还真是……没想到在白云观遇见了你!”
      “荣……禄……”我慢慢地吁了口气,抬眼看着窗外的桃树,一个一个的小花苞悬在枝头,在微风夕阳里悠悠地晃着,“原来……还是一场梦……”
      “玉儿!”荣禄说,“我后来托朋友到徽州找过你们,他们说你阿玛……过……世……了,你们一家人也搬走了。我心中不知急得怎样,没想到今天去白云观,却遇到了你们!”他抬眼四望,“兰儿呢,怎么不见兰儿?”
      我心中一痛,定定看着荣禄:“荣禄……兰儿……兰儿妹妹,她……她也过世了……”
      荣禄全身一震,似乎是没有听明白,两眼迷茫地望着我。
      我咬着牙,“兰儿……妹妹……过世了……”
      额娘和梅儿低低哭泣,这时荣禄仿佛才反应过来。他看看我,又看看额娘,长叹一声,“死者已矣,生者当存。伯母,玉儿,你们还应该节哀顺便,照顾好自己。”
      额娘哭了一阵,拿出手帕来,擦掉脸上的泪水,对荣禄说:“荣禄少爷说得对,说来说去,这都是一个人的命啊!”额娘看看我,“玉儿,你陪荣禄少爷聊聊,我出去做点吃的拿过来。”
      荣禄道:“伯母不必客气,我稍坐片刻便走。”
      额娘说:“什么客气不客气的,当日在徽州,我们一家也亏您多多照应,今儿既然在京城又遇见了,就吃顿便饭再走吧!”
      额娘转身唤过梅儿一道走了出去。
      荣禄看着我,眼里满是怜惜。
      我转过头去,不愿看他的眼睛,说:“其实也没什么,再苦也能熬过去。我们一家可不就这样熬过来了!”
      荣禄微微叹气:“玉儿,你还是这个脾气。有什么苦,都吃到肚子里。你可知道……”他停顿了几秒,“今天看见你,我都不敢相信,你比我们上次分别时,消瘦了好多。”
      我笑了笑,“说起来也奇怪,怎么每次我倒霉时,都会被你遇见!你真是我命里的魔星,狼狈样子都被你看见了!”
      听了我这话,荣禄也笑了起来:“说起来还真是!”
      两个人越想越有意思,你看我我看你,捧腹笑个不停。
      笑停了,荣禄看着我,正色道:“玉儿,这往后的日子,你有什么想法?”
      “往后?”我吐出一口气来,“走一步看一步,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自那日后,荣禄常抽个闲来我家登门拜访。顺便也教教小三的骑射,满人的子弟没有不会骑射的。倒看不出,荣禄的一身功夫满不错的。
      荣禄性格外向,又是个散漫惯的,每次他来都是一屋笑声。梅儿和小三也着实喜欢他。
      慢慢的,时间长了,就是荣禄不说,额娘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私底下额娘问我,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到底是个什么打算?”我抬眼,看着夕阳下那远远的一片金黄,万般心事涌上心头,心中百转千回。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二章 风不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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