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小姐的婚事》一只小青行

99、逼宫

　　阿瑾是在一个平静的白日偷偷回到了刘家，与父亲二叔三叔还有两位哥哥团聚。跟着她一起的自然还有云尘。

　　“爹爹，你瞧见没有，我都瘦了。”阿瑾撒着娇，“你都不知道那个疯女人有多坏，把我们关在墓室里。黑黢黢的，可怕极了。”

　　澹台麒捏了捏她的脸，“瘦了，多吃点补回来。”

　　三叔笑着瞧她，“想起几个孩子小的时候，算命先生曾说小九的火气最为旺盛。现在看来，果真如此，连这千年前的古尸都怕你。”

　　阿瑾跺跺脚，“三叔，你又笑我！”

　　那位不知名王爷的白骨已经请觉空做了一场法事，暂时供奉在了佛堂里。等九里堤的地下工程清理完毕，再寻个佳穴安葬。

　　澹台麒看向一旁的云尘，从怀里掏出一物递给了他。

　　云尘接过来打开一看，顿时神色肃然。那是陛下的手谕。

　　*

　　行宫外，三皇子一身戎装，带着五百轻骑，意欲进宫。

　　守在宫门处的是安公公，他紧皱着眉头看着三皇子，“殿下，何以此身装扮进宫？陛下对你并无诏示，你现在该呆在青羊宫。”

　　三皇子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他，“本宫听说父皇和淑母妃染病卧床，特来侍疾。又听说宫中有祟气作乱，是以用这身盔甲震慑妖魔鬼怪。”

　　安公公摇摇头，“殿下慎言，陛下圣体安康，又有真龙之气，何来鬼祟？”

　　三皇子淡淡道：“有还是没有，待本宫一探便知。”说完便欲驾马前行。

　　安公公丝毫未动，“还请殿下三思。如若你此刻转身回去，便无事发生。”

　　高头大马上的三皇子朗声道：“本宫心系父皇，定要守护在旁。”

　　安公公面无表情，只是看着他。良久，他站到一旁去，将宫门让了出来。

　　三皇子带着轻骑长驱直入。

　　宫中的护卫似乎松懈不少，他固执地认为那是因为肩负守卫职责的自己被贬去青羊宫思过的缘故。还有就是，澹台家的人被软禁在了刘家大院里。

　　陛下和淑妃都染了瘟疫，卧床不起。这就是文绣口中的好机会。

　　三皇子并不是要逼宫，他也不会天真地以为行宫的防守如此薄弱。他更多的便是急于向父皇证明自己，证明自己的能干，证明自己的孝心。

　　他既没有太子的地位，也不像二皇子有个受宠的母妃，若不是靠着偶尔装傻充愣的鲁莽，就更不能在父皇面前有存在感了。

　　他厌恶文绣的算计和狠毒，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些手段让他逐渐受到了重视。其实他喜欢江湖的自由自在，喜欢澹台瑾的任性妄为，当父皇礼遇澹台家时，他就更喜欢她了。

　　可是现在想这些已经没什么用了。三皇子骑马走在去向陛下寝宫的路上，望着如水的月色，他完全明白现在自己在做什么，别人认为他在做什么。

　　可是那又怎样？像他这样无论哪方面都算不上出色的皇子，总得有飞蛾扑火的一次轰轰烈烈。

　　他的内心仍然在挣扎，虽然从他进宫门那一刻起事情就已经无法挽回，可父皇总不会那般无情吧。

　　他看向父皇寝宫的方向，心里叹了口气。哪里是进宫门的时候就无法挽回呢，其实从文绣撺掇他争权的那一刻起，他已经回不了头。

　　陛下寝宫静悄悄，没有侍卫队在旁。寝宫门口静静地立着一支红缨枪，那枪头银白发亮，一看就是被养护得极好。鲜红耀眼的缨穗随着夜风起舞，像是特意等候着他的到来。

　　三皇子停在那里，翻身下马，缓步走到红缨枪面前，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

　　良久，他的内心终于不再挣扎，转身朝向五百将士，声音沙哑地开口，“你们退出行宫，回郊外营地。”

　　五百将士依言而行，迈着整齐的步伐朝宫外走去。

　　三皇子转过身来，在红缨枪面前，缓缓褪下身上的盔甲。

　　他取下红缨枪，用手轻轻摩挲着。然后拿着它，以决绝的态度，走进了陛下的寝宫。

　　寝宫里没有护卫，甚至连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没有。

　　三皇子已经猜到陛下根本没有生病，今晚专门等着他来。

　　进了内殿，果然，脸色如常没有生病迹象的陛下端坐在椅子上，正安静地看着他。

　　三皇子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进来，双腿跪下，将红缨枪横放在面前的地面上。

　　“儿臣给父皇请安，愿父皇龙体康健，江山太平。”

　　偌大的寝宫，响起空荡荡的回声，愈发寂寥。

　　“朕喜欢这柄红缨枪。那年室韦王子来朝，要与我大雍的勇士比武。你用这柄枪，与他厮杀地昏天暗地，谁也不肯服输。最终还是你赢了。”陛下仍然看着他。

　　三皇子低垂着头，死死咬着嘴唇。他当然记得那场比武，为了赢，他拼尽全力，不惜受了内伤，调养了半年才慢慢好转。

　　“你小时候，是朕亲手教你使枪。不论是太子还是老二，都不曾如此。”

　　热泪瞬间涌上眼眶，三皇子赶紧闭上眼，眼泪便径直滴到了地面上，落出十分轻微的声音。就是因为是父皇亲手教的枪法，所以他拼尽全力都要赢室韦王子。

　　“朕对你的慈爱，从来不少于太子和老二。可你总是看不透，非要做傻事。”陛下无奈地摇摇头，“朕知道你刻意的表现，想博取注意。虽做作，但无论如何，你的一腔热血不可辜负。是以，朕从来都不做苛求。这次西巡，特意带了你出来，便是要你看清，身为朕的儿子，应当以黎民百姓为重。”

　　陛下语气越来越严厉，到了最后难掩失望之意。

　　他摊开面前的画卷，一幅地形图徐徐展开。这是益州城的地下水系地图，绘制得十分精致。他伸出手指在地图上摩挲，抬头问道：“你手上，到底有没有益州地下工程地图？”

　　三皇子轻轻吐出一个字，“有。”

　　陛下一瞬间感到心凉。他不是不知道儿子的答案，但由他亲口说出来，还是难以接受。

　　“澹台家那丫头和云尘被关在地下工程里，你知不知道？”

　　“知道。”三皇子脸如死灰。

　　“果然。你知道，却并不打算救他们，哪怕你当着朕的面亲口说喜欢澹台瑾，哪怕上官文绣会丧心病狂杀了她，你也不会暴露你有地图的事实？”陛下尽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

　　三皇子难过地摇摇头，“儿臣没想到她会站出来救人。儿臣明明去刘家告诉了她别回行宫，可她偏偏不听。”

　　“那可是两条人命啊。”陛下痛心疾首。

　　“儿臣无话可说，甘愿受罚。”三皇子嘴唇惨白，整张脸失去了血色。

　　陛下稍稍平息了怒气，又开口问道，“今晚你既带了五百轻骑，为何最终停下了？”

　　三皇子抬起头与陛下对视，一字一句道：“儿臣从未想过僭越。儿臣是来护驾。”

　　“护驾？”陛下气极反笑，“我大雍江山，万民臣服。谁敢对朕不利？”

　　三皇子垂下头，“是儿臣鲁莽了。”

　　“你的所有小动作，朕都心知肚明。一直隐忍不发，便是希望你能自己想明白。可是，如今搭上了人命，你竟然还沉迷不悟。”陛下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

　　三皇子已是泪眼婆娑，“父皇是怪儿臣插手江湖之事吗？”

　　陛下冷哼一声，“朕当然知道你们在背后搞的小动作。拉拢一些门派，再打压另一些门派，挑起江湖纷争。”

　　三皇子心有不甘，“可是太子和二哥不也参与其中吗？若是儿臣不出手，岂非一无所有？”

　　陛下闻言，怒不可遏，重重的一掌拍在桌子上，回声荡在整个宫殿中。

　　“你们明明知道朕礼重武林，有招安之意，却非要生事。你们当武林是什么？你们三兄弟的盘中餐吗，即刻分而食之？武林再如何，那也是大雍的子民。你们有这等手段，怎么不去打室韦，怎么不去对付西羌？”

　　“大丈夫当志在四方，可你们只知道盯着眼前的利益。好好的江湖，弄得纷争不休，连他澹台家嫁个女儿都能一波三折。这背后全是你们的本事！”

　　“你们三个，都不配做朕的儿子！”

　　三皇子默默听着，只敢将头埋得更低，听得陛下越说越愤怒，忙迭声道：“儿臣不孝，请父皇息怒。切莫气坏了身子。”

　　陛下站起来，亲自去打开窗户，让夜风吹进来，宫殿的沉闷稍稍缓解。

　　“说到底还是应该怪朕自己，没有尽好一个父亲的责任，才让你们兄弟三人陷入这等争斗中。”陛下抬头望月，眼眶略略有些湿润，“朕曾经也厌恶上官文绣祸乱后宫，可深深一想，即便没有她，也会有其他人撺掇。归根结底，还是你们三个对权力的渴望。”

　　三皇子听得心中越来越惊慌，早已没有了闯宫时的勇气，只剩下懊悔与恐惧。

　　陛下转过身，缓缓走向他，将他扶了起来，“蜀中地动，朕下了罪己诏。在朕心里，没有好好教导你们，何尝不是朕之过。”

　　三皇子慌忙重新跪下，“是孩儿不孝，是孩子自己不争气。怨不得父皇。”

　　陛下长叹一口气，“罢了，也是朕一直将你们看的紧，没给施展的空间。这次回京后，除了太子留京。你和老二都出去历练历练吧，涨涨见识。把心胸放宽广，看看黎民百姓。”

　　三皇子长跪，“儿臣领旨。”

　　陛下缓了缓语气，用一位父亲的口吻道，“你年龄最小，你先选吧。不管去哪里，朕都竭力支持。”

　　三皇子认真想了想，道：“儿臣愿镇守益州，肃清蜀地祸患。使邻国无犯。”

　　*

　　在三皇子的闹剧之后两天，昏迷数日的淑妃终于醒了过来。

　　由于素凝的提醒和干预及时，最终瘟疫并没有起到作用。经验老道的龚太医甚至认为，在酷暑时节的蜀地，瘟疫根本没有存活的机率。

　　陛下西巡即将结束。在回京前，再一次巡视了益州。

　　原本对澹台家百般猜测的江湖人士，惊讶地发现，这次巡视，依然是澹台山庄三位庄主前后护卫。甚至还多了两位年轻人，那是澹台家年轻一辈的澹台瑄和澹台瑞。

　　淑妃娘娘虽受了重伤还在调理，但仍然强撑着出现在陛下身后的辇车上。在她身边护卫着的，正是明艳动人意气风发的澹台家九小姐，澹台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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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阿瑾：没想到吧，本小姐回来了。
众人：救命，诈尸。
龙渊：你们能感受到我那天的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