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小姐的婚事》一只小青行

88、装神

　　从三叔那里出来后，阿瑾意犹未尽，又转身去了二叔处。

　　一进屋子，阿瑾首先看见的便是放满了东西的桌子。她凑过去仔细一看，都是吃食。有益州城中最好的酒楼做的各式点心，也有几坛子酒。

　　阿瑾随意打开一坛酒，浓浓的酒香夹杂着药味扑鼻而来。“呀，是药酒。二叔你什么时候喝上药酒了？”

　　澹台猊躺在躺椅上拿着书正在看，见她进来也是瞥了一眼，漫不经心道：“你表哥送来的，说是什么养生酒。”

　　“表哥？”阿瑾眼睛一亮，指着桌上的东西问：“都是他送的？”

　　澹台猊鼻子轻哼一声，算是承认了。

　　当下，阿瑾毫不客气，坐下来左手一个兔头，右手一碗豆花，开吃了起来。

　　澹台猊鄙夷地看着她，“你也是天天跟着淑妃娘娘的，她还能饿着你？恐怕她那里的好东西比这点子东西好太多了吧。”

　　阿瑾口中塞满食物，嘟哝不清道：“好东西是多，可大多比较寡淡。苏姑姑顿顿盯着我，不许吃多了。可把我馋坏了。甚至想溜回渝州偷偷烤鱼。”

　　澹台猊轻笑一声，继续看书。

　　胡吃海塞一通后，阿瑾满意地擦嘴洗手，凑到澹台猊身边，“二叔，那几个刺客你知道点情况不？”

　　“知道点情况。”

　　阿瑾双眼发光，“快跟我说说，快跟我说说。”

　　澹台猊放下书，想了想道：“就是几个江湖宵小，仗着会些戏法，就来刺杀淑妃娘娘。”

　　“然后呢？”

　　“没然后了，你当时不是也在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阿瑾“嘁”了一声，非常不满意他的回答，“我是想问，他们为什么要刺杀淑妃娘娘，受何人指使？”

　　“这我哪儿知道。”澹台猊无所谓地耸耸肩，“这哪是我该操心的事情，我们年纪大了。该你们年轻人去查。”

　　除了一肚子吃食以外一无所获的阿瑾恨然离开，得了，这事儿还得找云尘打听。

　　想起云尘，她又想起三皇子说的话，要她多做比较。“不就是觉得我没见过世面嘛，哼，我见过的人可多了，比他好的也多。”

　　阿瑾满不在乎朝云尘所在的营地走去。

　　意外的是，云尘并不在行宫里，出去办事还未回来。

　　好生无聊。阿瑾只好磨磨蹭蹭往回走。

　　走了一会儿又觉得刚刚在二叔那里仿佛吃多了，肚子里胀鼓鼓的，决定沿着行宫人少的道路随意走走。横竖今天淑妃娘娘是给了她半日的假，不着急回去。

　　夏日的下午依旧炎热，不过走了百余米，阿瑾感觉浑身都有汗，一摸小脸通红。她住的屋子里倒是有冰块可以降暑。

　　可是屋子里也有苏姑姑。一时间，阿瑾不知是苏姑姑厉害还是酷暑厉害，内心犹豫挣扎。只好继续在行宫里随意溜达。

　　忽然间，她内心深处生出一股异样，进而整个身体开始警觉。

　　熟悉的异样，熟悉的警觉。

　　几乎一瞬间，她想起来这熟悉感来自何处。

　　来自那日从青羊宫回行宫的郊外。

　　有危险！

　　阿瑾浑身紧绷，心中难以置信。这可是在行宫，也会有危险？再说了，那日的刺客贼子不是被抓起来了吗？

　　她小跑起来，往人多的地方去。

　　七绕八绕过一片林子和几处房子，那股危险的异样感却并没有随之消失，反而如影随形。

　　阿瑾长吸一口气，很快便确定了一件事情，一定是有人跟着她，在她身后，她看不见的地方。

　　她抬头仔细看了看四周，不远处有些太监宫女进进出出，空气中还飘着食物的香味。这是膳房附近，此时将近晚膳时分，厨子们都在忙活。

　　阿瑾加快步伐，快步走进了膳房。

　　膳房里十分忙碌，尚宫姑姑和太监向她行过礼后，又各自忙碌去了。看着四处腾起的白烟，阿瑾罕见地冷静下来，认真思索着。

　　“这些是送往澹台家三位庄主处的晚膳，你们仔细着点。”尚宫姑姑对着一队宫女吩咐着。

　　阿瑾闻言，眼睛一亮，立即上前。“姑姑，这些便是送到我爹他们那里的饭菜吗？”

　　尚宫姑姑笑了笑，“是的，小姐。都是用最好的食材做的，怕三位庄主吃不惯京中的口味，其中有两道特意让益州的厨子做的。”

　　阿瑾也跟着笑了起来，“姑姑安排的定是极好的。只是阿瑾有一个小请求。”

　　尚宫姑姑认真看着她，“小姐请讲。”

　　“我刚才从二叔那里过来，他今日精神不大好，有些伤寒。”阿瑾一脸忧虑继续说，“为了避免传染病气，还麻烦姑姑让送膳食的姐姐们都带上面纱，可好？”

　　尚宫姑姑点点头，立即吩咐宫女们去取了覆面的纱布将半张脸都遮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队覆面的宫女提着食盒从膳房走了出来，她们将穿过大半个行宫，把饭菜送到澹台家三兄弟所在的院落。

　　阿瑾却并不在这队宫女之中。她悄悄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目光一直紧紧跟随着提着食盒的宫女。

　　宫女们如往常般走在行宫中，并无甚异样发生。情况正常得阿瑾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多想了。眼见那队宫女即将转弯，消失在视线中，她垂头丧气准备放弃。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宫女身后掠过，随即又隐入一旁的小竹林。速度很快，若不是竹子本就轻薄柔韧，力道轻轻一带就晃动不止，否则几乎无人知道异常所在。

　　阿瑾瞬间来了精神。就知道一定有问题！

　　她无比庆幸自己坚持了这一下下，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此刻恨不得有云尘在场，让他亲眼瞧瞧自己有多么厉害。自从被蛇毒咬伤后，虽然功力比不上从前，但身体的感触却灵敏很多，甚至对危险有了预感。若是云尘在，定会告诉她这或许是玄天丸的缘故。但阿瑾偏要认为是自己但本领见长。毕竟那玄天丸才吃了一颗而已，哪有这么快的效果。

　　远处，黑影又闪现了两次。

　　阿瑾在心里默默计算着去父亲院子的路线，决定抄近路赶过去。她急急换了一件宫女的衣服，从另一个方向快速奔跑而去。

　　快到了，快到了。

　　父亲院子外面有一片小竹林，围着一块空地。有时他们三个会在那里活动活动筋骨，鲜少有人会打扰，是个很好藏身的所在。

　　趁着无人发现，阿瑾似烟般溜进那片小竹林，将身形隐匿起来，透过缝隙查看外面。

　　不一会儿，前方的走廊上，出现了那一队宫女的身影。手提食盒，纱布覆面，不疾不徐走着。阿瑾屏息凝气，大气都不敢出。此刻，她并不确定那道黑影是否还跟在身后。毕竟这里是父亲和二叔三叔他们住的地方，有高手出现，很难不被他们所察觉。她也不明白，为何那道黑影要跟着她，是否会一直跟着她。

　　她只能等，像刚才在膳房那样，耐心地等。

　　宫女们排成一列，规规矩矩地走进了院子。片刻之后，又从容不迫出来。七位宫女，跟来时一样，不多不少。她们沿着原路返回。

　　黑影并没有出现。

　　阿瑾有些泄气，不过她也明白，定是父亲三人令黑影忌惮。她不再隐藏身形，烦躁地踢了两下竹林，伸了伸懒腰，准备从小竹林出去往回走。

　　可就在这里，那股危险的警觉再次出现。阿瑾瞬间整个身体开始戒备，缓缓地环顾四周。

　　很快，她就找到了这股危险的源头。

　　靠近角落的竹林里，因处于夕阳的阴影中，背光而立，瞧到那里便是黑暗的。

　　但这样的黑暗显然又暗得不正常。阿瑾眯着眼睛看清了，那片暗来自一身黑衣。黑衣之上，却是一张卡白的脸。

　　那张脸白得似乎没有血色，一双眼睛也因此越发漆黑深邃。眼睛直勾勾盯着阿瑾，说不出的瘆人。

　　猛然间，阿瑾被吓得差点惊呼起来。她再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不过是个人，一个女人。悄无声息如鬼魅般出现在小竹林空地上的女人。

　　阿瑾悄悄瞥了眼她的脚下，可惜这是夕阳未照到的地方，脚下是竹林交错的影子，她确实瞧不出来这个女人有没有影子。

　　有影子就是人，没影子就不好说了。

　　阿瑾重重地掐着掌心，不住地给自己打气，别怕别怕，父亲他们就在不远处，什么妖魔鬼怪他们都能收拾。

　　一恍然，二叔的话又浮现在耳边。“所有花招，都是虚张声势。”

　　对对对，现在这个女人就是在装神弄鬼，诚心吓唬自己。

　　阿瑾朝她盯去，这个女人她从未见过。一张脸虽然白得诡异，却仍能看出其中的绝色。只是她应当不年轻，在四十岁上下。

　　那女人嘴角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在夕阳余晖的阴影中，阿瑾却能清晰看见她嘴角边的细纹。

　　差不多的年纪，远远没有淑妃娘娘会保养。

　　在这般紧张诡异的氛围中，阿瑾不经意便走神了。

　　或许是瞧着女孩神情不大对劲，女人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探究的意味，想要将阿瑾瞧个明白。

　　不远处传来房门开关的声音，女人垂了垂眼，将黑衣翻转，变成普通宫人的装束，转身消失在竹林外面的走廊上。阿瑾再也难以分辨外面走动的宫人中，哪一个是刚才的女人。

　　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朝着她而来，“阿瑾？你怎么在这里？”

　　回过神来，阿瑾看见父亲澹台麒出现在身边。一时间，刚刚强自镇定压制下去的恐惧与惊吓又重新冒了出来。

　　“爹爹，好可怕！”阿瑾惊魂未定，将从膳房到此处的经历一股脑告诉了澹台麒。

　　“是个女子？”澹台麒紧锁眉头，刚刚他在屋内正欲吃饭，却察觉到外面有一丝高手的痕迹，便出来查看。

　　他当下便吩咐阿瑾去院子里跟二叔三叔待在一处，然后自己朝外面走去，查看情况。

　　直到月亮挂上了树梢，澹台麒终于回到了院落。

　　“爹爹，怎么样？”阿瑾立即迎上去。

　　澹台麒摸了摸她的头，“人应该出宫去了。我已将此事告诉了陛下身边的安公公，他自会加大防备。你在淑妃娘娘那里也警觉些，无事别乱跑，也尽量不要一个人待着。”

　　“哦。”阿瑾乖觉地回答。

　　澹台麒想了想，从书架上翻了一样东西，递给阿瑾，“这是安公公送给我的守柔针，可柔可刚。你是女子，用来防身最为合适。”

　　阿瑾将盒子轻轻打开，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三枚细长的针，看起来极为普通。她轻轻拿起一枚，用手试了试，针尖忽而柔软绕指，忽而坚硬无比，果然神奇。

　　她小心翼翼放好，将盒子收入怀中。再与父亲说了会儿话，便由着父亲将自己送回了淑妃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