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章___少年意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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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东四百里曰蛇山。其上多黄金，其下多垩；其木多栒，多豫章，其草多嘉荣、少辛。有兽焉，状如狐，而白尾长耳，名犭也狼，见则国内有兵。
——《山海经》
每一个犭也狼族的首领都是踩着前人的尸体坐上那个位子的。百里渊本人就是个完整的例子：
在他还未出生时，他爹在金砖堆砌的宝座前将上上上一任狼王的心脏亲手挖出。
在他只是只小狼崽时，又亲眼看着父皇在宝座上被正值鼎盛时期的前任狼王一刀将头颅砍下。
所幸他幼失怙恃时被妖王白令寻到，收养在身边做了义子，和妖王的儿女们养在一起，同吃同住同修炼。
几百几千年，三界只知妖王有个不爱说话，表情冷淡的义子，却不知这漂亮却不爱笑的小娃娃究竟从何处来。
直到前狼王终于贪心不足，将手伸向了妖王的位置——最后众目睽睽下在决斗的高台上被白令重创。
白令稳固妖王之位，周围人无不奉承恭贺地顾着热闹。谁也没注意到百里渊悄悄离开，跟着一败涂地的前狼王回了蛇山……
在那之后没多久，犭也狼族便传出新王登基的消息——养在狐狸堆里的小狼崽咬断了前狼王的咽喉，饮了血又亲手扒了狼皮做成软垫，让他的余威永远“安置”在那血染的宝座上。
新狼王的身世最终大白于天下，三界哗然。没有人敢有异言，机灵点的已经带着宝物来到蛇山准备庆贺新王登基——却被告知新王只留下几道善后的命令，人已不知所踪。
百里渊带着一身血气回了青丘，一进妖王殿就碰上了白沐，少女穿着当时最时新料子的裙装，见了他立刻蹦出好几尺远去。
百里渊自然能预料到自己将会受到怎样的对待，认命地等对方开口。
“你上哪弄了这一身腥来！我这裙子今日刚上身……回你屋里洗干净了再说话！”可他那小青梅只是远远地掐着腰，捏着鼻子把他赶回寝宫，还让人送了一堆香料和新衣服。
按说他这阵子做的事该人尽皆知了才是，可白沐的态度却像未曾耳闻似的，连炸毛都样子都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百里渊满心复杂地收拾好自己，出门发现白沧身边服侍的九洛早已等候多时——白令养伤不便打扰，是白沧请他去书房见面。
……
白沧平日最是疼他，也是他此刻最不愿见的，百里渊一路沉默不语，沉着表情推开书房的门：
白沧穿着和他一式的新衣，正在晾自己新写完的字，见他来了，立刻笑着张开双臂：“过来。”
这人温柔的笑映在年轻狼王眼底，勾走了那双眼中最后的血气。百里渊立刻上前抱住对方，把脸埋进他的颈窝轻轻蹭了蹭，本来起草的千言万语最终就剩一声：“哥。”
“沐儿说你滚了一身泥回来。”白沧拍拍他的后背，“不错，看来洗洗还能要，以后出门记得报备，别让我担心。还有……”白沧捏着他那没有表情木呆呆的脸，让他看着自己，
“又不是小孩子了，别什么脏东西都往肚子里咽，知道吗？”
凌亦行深知八卦有风险，但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
他与白沐在花园吹了一夜的冷风，回来后就发现柏子仁的表情一直不对劲，当即投去询问的目光
——怎么了？
——别问，我要被狼王暗杀了。
见柏子仁一脸的视死如归，凌亦行更好奇了
——你干嘛了？
——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百里渊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事，他的悲哀过去和凶残的手腕全三界都知道，凌亦行又把目光转向另一边。
狼王百里渊随意靠坐在位置上和白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懒洋洋地不知说了什么，把白沐气得直撇嘴，白沧在两个人中间习以为常地拉架，一手拎一个相当熟练。
凌亦行疑惑，却见那不苟言笑的狼王殿下突然把脑袋垫在白沧肩头，目光不善地对白沐示威——哦，不是白沐，这眼神分明是冲着他和柏子仁的……
凌亦行突然就懂了。
青丘这点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八卦他有幸都知晓——不知道也不行，从前有人在自己耳边一唠就是一夜。
凌亦行给了柏子仁一个“不可说”的眼神，对百里渊行了一礼，百里渊不受他这规矩，抱着白沧扭成个麻花也要倔强地偏过身子，不喜之情溢于言表。
凌亦行清楚自己对于青丘的身份，这犭也狼王又和青丘太子一体同心，不被待见他不觉得意外，相反习惯后也就不觉得尴尬了。只是柏子仁实在无辜，凌亦行便只好把求助目光投向白沐。
白沐本想着装看不见，但这人的眼神实在可怜人得很——上次这么可怜的时候她几乎想也没想就把白漫漫求学的事说出去了，这次显然也难幸免。
白沐身形一晃，横在凌亦行和百里渊之间，狐眸微眯瞪了眼自己那好像谁都欠了他钱似的竹马，转头吩咐手边的宫仆将柏子仁带去休息的地方。
柏子仁走得一步三回头，好像这一眼看完，凌亦行就要被这青丘的三人炖了一样。
眼见着外人离开了，百里渊愈发蹬鼻子上脸起来，把白沧扣在自己怀里不让人走，冷着脸黏黏糊糊的样子直把白沐恶心得要命，捻了两块糕往他脸上砸。
寻常的打闹二人从不放在眼里，百里渊也不躲，被砸中鼻梁就顶着糖渣儿看白沧：“她欺负我。”白沐气得亮爪子就要挠他。
凌亦行很尴尬，他觉得他好像不太适合在这里，但白沐又没有放他走的意思，正纠结时，百里渊却甩手将什么东西扔了过来，男人想也不想地伸手接住，看到是一个纸团，展开瞧见上面有三道曲线，弯绕勾勒成一个浪花的图案，不解。
“有人趁我闭关送来几个歌伶。”百里渊歪着身子躲开白沐的拳头，“时机蹊跷，我的人便审了一下。”
忽略掉白沐因为自己手下从不怜香惜玉行为而谴责的目光，百里渊接着道：“这图是在其中几人身上发现，追溯到尽头是南海这一带。”
凌亦行摇摇头：“在下未曾见过这个图案。”
“知道。”百里渊说，“只是南海昙花一现的小门派徽印，后来不知怎的被灭了门……这门派特殊，又只收女子，所以……”百里渊没有明说，但在场的人都意会地沉默了，白沐也停了手，厌恶地皱皱鼻子。
“死了的没有葬身之所就乱葬在一处，活着的没有声誉清白就四处游荡，做歌伶都算好。”百里渊又道。
“人是谁送去的？”白沧问。
“南海锦鲤一族。”百里渊说着，不冷不热地撇了一眼凌亦行。
凌亦行一愣，这八卦的回旋镖一个不注意就又刀在自己身上，仿佛看到一口黑锅正迈腿向自己走来。
白沐轻嗤一声，她自然知道凌亦行干不出这种事，不过这人背锅属实是有点好笑：这锦鲤族仗着出了个应龙仙神便进全族都化成了螃蟹，恨不得四海六合横着走，后祸因恶积成了爹不疼娘不爱的游离族群……可怜凌亦行明明已经跳脱凡尘还要被这些破事牵绊，被名为仁义道德的绳索拴着成日给那些人善后。
百里渊也是看着凌亦行从一条鱼成长起来的，虽然不喜，却也知道凌亦行是个什么人，不然照他脾气直接杀到仙神府上也是能的：“锦鲤族愈发放肆了。”
凌亦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抱歉地对他拱手。
百里渊抬手示意他不必：“若只办蠢事也无妨，但那几人身上有魔气，虽然浅显却有血性，不以尸气为引做不到那种程度。”
凌亦行心里咯噔一下，和同样震惊的白沐对视一眼。
“你扯了一堆最后才说重点？”白沐不敢相信，“我刚刚都准备可怜那几个人了。”
百里渊哼了一声：“我的人审了一轮，那几人宁可自断心脉也不再说一句，我便先敲晕扔地牢了。”
凌亦行嘴角抽搐，虽说是异道魔修，但这狼王对待姑娘的方式也是过于简单粗暴。
“魔修的事锦鲤族是否知情我不在乎。”百里渊睨了眼凌亦行，“不过明知我有洁癖还敢送人来，怕是南海待得太舒适，被纵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凌亦行心说要不先把脸上的糖渣擦干净再说你有洁癖的事。
倒是白沧这时伸手，拈掉百里渊脸上的渣滓：“那几个姑娘想来也可怜，等九寒伤愈，让沐儿随你去一趟。”百里渊不言，看了一眼白沐。果然见这小青梅端起架势掐起腰：“求我啊，求我就去。”
“你去干什么？”百里渊说，“南海的篓子你南山的凑什么热闹。”
话说到这份上，在场唯一南海出身的人认命地起身拱手：“若狼王殿下不介意，到时就由凌某随殿下去一趟中山可好。”
百里渊就等他这句话，也不客气，冷着脸扬扬下巴好像答应得很勉为其难似的，凌亦行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为什么他有种上当了的感觉。
随后面前这三人就好像为了印证他这猜想似的，转头又聊起有的没的，仿佛刚刚一瞬间的正经不过是为了名正言顺地把他凌亦行拐到中山去一样。
堂堂应龙仙神在青丘实在卑微得要命。
百里渊握着白沧的手腕，皱着眉搭了下他的脉，把人拉到自己身边低声问道：“先前还没觉得，哥身上的寒气怎么又重了？”
白沧笑笑：“不妨事，你不在我便总是忘了喝药，放凉了再热又麻烦，就断断续续的没个定数。”
百里渊听罢，皱眉看白沐，美人垂眸不搭理，他又扭头看凌亦行，凌亦行无辜地移开目光——狼王殿下舍不得责备白沧就要抽幸运儿出气，十分不讲道理——还好白沧先一步开了口：“我还没问你，这次闭关如何？”
百里渊看了他一眼，捏捏他的手腕：“还行。”
“还行什么还行。”白沐突然开口。
白沧身负蛊毒难以晋升，所以看不出修为比他高的百里渊是什么境界，但白沐与凌亦行却看得清楚。
“你如今修为已是大圆满，若有机遇便是飞升仙神，你管这叫还行？”
如今三界的目光被闪闪发光的四位仙神夺目而去，几乎忘了大圆满的仙修也是凤毛麟角，说得上名字的也就那两个——仙帝，妖王。
百里渊无奈：“说得轻巧，成神可遇不可求，不是谁都像你们这般……”他本想说好运，又觉得不妥，皱着眉纠结着，“这般凑巧。”
白沐不言，凌亦行也听出百里渊停顿里的那点斟酌，苦笑着低下头。
眼看气氛越来越低迷，白沧轻轻推了下百里渊：“这几日忙坏你了，昨日下午又一直随我陪着客人，闭关结束几天，今日早些休息。”
百里渊环住白沧的腰，把下巴垫在他肩上低声道：“我今夜去哥那里。”
白沧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只好点头。
白沐觉得没眼看，捂着眼转身对凌亦行招手：“走走走，再多看一眼就要瞎了——他是怎么做到脸和身子各司其职，冷脸撒娇两不误的？”
凌亦行抵拳挡住嘴角的弧度，也是不解地摇摇头。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章___少年意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