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面盒》里世界和全糖咖啡

3、深潭女1

　　这是入住合租屋的第一个周末，叶耀曙从房间每一个角落把自己平时随意丢弃的袜子、衣服翻出来，丢进全自动洗衣机进行处理。接着，他把水斗里堆了一个星期的碗也洗了，又将房间稍做整理，才满意地坐进沙发里，看电视喝啤酒吃薯片。

　　电视台正播放足球比赛，啤酒不停往嘴巴里罐，薯片吃了大半包，吼声震天，叶耀曙看得正起劲，却被一个女人挡了视线。“小姐麻烦让下，别挡我……咳咳咳……”叶耀曙的啤酒罐子掉到地上，薯片撒了一地，他瞪着眼睛，张着口，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

　　面前的女人颇有几分姿色，身材也符合幻想标准，只是她太白了，而且她的短裙下面没有腿。

　　叶耀曙歪在沙发角落里，腿软不算，竟然还发生了轻微的颤抖。他和无腿美女就这么四目相交了老半天，谁都没说一句话。叶耀曙心里又害怕又不平衡，不就是房租比其它地方便宜那么一点，也不用三天两头让他受次等惊吓吧？

　　“你……你……你……”叶耀曙说了三个你也没能把自己的意图说明白。

　　无腿美女不理会叶耀曙，独自在房间里踱步。叶耀曙不敢看她的脸，只能往地面上发呆，他发现女人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条长长的水的印记。在房间的地板上深深浅浅的，都是她行走的路线，叶耀曙不禁奇怪，她不是没有腿吗？

　　走廊里传来开铁门的声音，叶耀曙和无腿美女同时向着走廊的方向看去，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尊添因回来了。

　　尊添因看着房间里一男一女，一个本来肤色苍白，一个则是给吓白的，不觉好笑地说：“今年不是流行古桐色吗？”

　　“我是特地来找你的。”无腿美女终于开口，声音很是好听。

　　尊添因提嘴角笑，他的笑容里有足够的冷漠和不屑：“你的腿已经水化了，你忘记我的劝告了吗？离开水源太久，你的身体也会因此而枯竭。”

　　“你的劝告我一直记在心里，如非紧急状况，我绝对不敢再作打扰。”无腿美女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请您跟我去看一眼吧。”

　　尊添因显然不是特别想去，他没有立刻答应。叶耀曙看女人可怜，又忘了她没腿的事，于是插嘴说：“去看看，不过是几步路的事。”

　　“去看看，不过是几步路的事。”叶耀曙一想到这句话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他就想抽自己的嘴巴。几步路的概念和爬山涉水的概念也相差得实在太远了。

　　尊添因很不情愿地答应跟无退美女走一趟，为了报复一下叶耀曙的快嘴，干脆也把他给捎上了。他们先坐长途客车颠了三个小时，几乎把三年前的饭菜都颠出来了，接着又坐了将近一个小时的三轮车，这次颠得连胃也不想要了，下车以后，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就直奔白石山而去。白石山是当地农村一处未开发过的老山，山上植物丰富，小动物也很多，由于当地村民的环保意识很强，所以这座山没有任何被破坏过过的迹象。

　　此刻已是下午五点半，太阳把天边染得一片绯红，三个人正在半山腰加快行走。上白石山没有直接道路，但由于山体不高，坡度也不算陡，所以爬山算不得艰险的事情。虽然如此，叶耀曙依旧累得够呛，在上山的整个过程里，他基本打消了今年所有有关爬山、户外自助游、登高望远诸如此类的所有项目，山不是人爬的。

　　等到三个人到达山顶，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四下里黑漆漆一片，树叶被风吹的瑟瑟得响，还有猫头鹰的咕咕声，足以营造一派恐怖气氛。

　　叶耀曙拿着两只手电，鬼头鬼脑地照，就怕黑暗里冲出什么来，要了他的小命。他有些埋怨尊添因，半夜三更爬什么山，山上有树林，山下也有树林。

　　尊添因手插在口袋里气息平稳，爬了那么久的山路，始终没见他喘过，他看着脚下一片漆黑的山路说：“下山。”

　　“啥？”叶耀曙几乎要趴到地上了：“哥哥，我错了还不成吗？”

　　“上山自然要下山，我们在山左面上就该从右面下。”尊添因漫不经心地说：“如果你累了可以在这里等我回来。”

　　“不用了。”叶耀曙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让他在黑漆漆的树林里过夜，还不如让他再看见一个无腿美女呢。“既然要下山，为什么我们不绕着山走呢？”

　　“你不知道什么叫连绵不绝的山吗？”尊添因阴森森说一句：“快下山。”

　　此刻一路上无语的无腿美女看着黑漆漆的树林轻轻叹了口气，黑暗之中，她原来苍白无力的肌肤散发着淡淡得光亮。

　　“快些下去吧，你离开水源太久了。”尊添因首先往山下走去。

　　上山难下山也非易事，手电筒的光波及范围不大，再加上树木众多，下山也足足花了将近两个半小时。山下更是一片漆黑，树叶得瑟瑟得像是恐怖的鬼怪，而且山下又阴又湿，温度很低，冷得人直发抖。

　　无腿美女走的极快，仿佛到了自己的领地一般，快速向前方移动。很快，她带着两个人来到森林深处一处水潭之前。黑夜里水潭泛着幽幽绿光，无腿美女纵身跃入湖中，泛起星星水花，便没了踪影。

　　“她……她……”叶耀曙手指深潭牙齿打架。

　　“她没有自杀。”尊添因淡而冷漠地替他把问题解决：“给她些时间，她离开水源太久，需要补充一些原气。”

　　叶耀曙松口气，好奇心又来了，问道：“她是谁？”

　　“潭。”尊添因简单回答。

　　“潭？”叶耀曙眨眼睛，等着尊添因回答，半晌对方没回答，他才急了：“你倒是说句话呀。”

　　“她是潭。”尊添因快速回答。

　　“我还是不明白，难道说她是这个深潭？”

　　“说得没有错，她就是这个潭。”尊添因从地上随意捡起一些植物在手心里摩擦，很干燥：“她是这一潭水，所以叫潭水女。从前她是一条河流里的河水，后来河水被污染了，她用自己的双腿作为交换，得到这个潭作为居住地，从此长久得居住下来，这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