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7.天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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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日头正好。
黑冠高束，一身利落玄袍的男人步入屋内，对着床榻沉声道：“起来。”
床榻内的毫无动静。
“再不起来，我就让人把你屋内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扔出去。”
还是毫无动静。
男人走到不远处的书桌旁，拿起其中一根细木条状的东西，正要开掰。
“周子舒！”床上的人立刻跳了起来，“你把我的铅笔放下！！！”
周子舒两手各握着笔的一头一尾，朝他挑眉。
“.......首领，大人，这可是属下花了好多功夫才弄出来的，劳烦您赶紧放下，我马上就起来。”
周子舒双手一拢，把笔揣进腰间，“行啊，整理好出来找我拿。”
“......”
淦。
天窗也不是无时无刻都是阴冷诡怖的。
起码此时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庭院深深，静桥流水，加上一个美男子，还是有那么点岁月静好的味道。
如果这个美男子不是老爱威胁他起床的顶头上司的话。
江不厌焉了吧唧的走出来，“首领早上好。”
“早？”周子舒看了眼日头，“是挺早的，我下朝都回来了你还在睡，江公子这是累着了？”
江公子都出来了，看来早上没发生啥好事啊。
江不厌咳嗽一声，试探道：“晋王说你了？”
周子舒说：“王爷宽宏。”
嚯，挨批了。
江不厌赶紧低下头玩手手，跟着说了句王爷宽宏。
看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周子舒忍不住冷声道：“既已入了天窗，当行应行之事。王爷交代下来的事，无论如何都要完成。为什么别人都没事，每次到你这儿就都要出点差错？”
“上次给人放跑了，上上次说掉崖了。这次更好，让你带人回来，你直接看着人自杀了。”
江不厌继续扣指甲盖。
周子舒看着他，眉间轻蹙，到底缓和了语调：“当初我因形式所迫带领山庄旧部八十一人投靠晋王，创立了天窗，你说你要加入，我委实不愿。你于四季山庄有恩，又是一潇洒闲人，何苦入这浑水之中？可你偏不听劝，非说自己无处可去，不如跟着我一起干一番大事业。可现如今又是此番作为，究竟是为何？我实在是看不明白。”
江不厌靠廊柱，打了个哈切，“我是跟着你，又不是晋王。”
“有什么区别？”周子舒说，“无论以前是如何，决心成立天窗之后，我、晋王，我们所有人想要的，无非是这世间能海清河晏，民安物阜，人人可击壤而歌。”
“宁为太平犬，不做离乱人。”江不厌叹了口气，稍稍站直了些，“子舒，你也知道这是趟搅不清楚的浑水，泥足深陷，只会愈行愈难。“
对面的人垂下眼眸，“既然选择了，再艰难也要走下去，不然才是倥偬一场，大梦成空。”
他早已没有退路。
“所以咯，”江不厌说，“我们首领是个死脑经，那就只能靠小属下我想想办法，让咱们这条艰难的路走得负担少一点。”
周子舒一愣。
“奉议郎杨守安，一生清直，因为一个劝诫奏本，晋王便要他全家性命。”
“云骑尉的王大人，说来还与我们喝过一场酒，也算志趣相投，是个会为路边孤寡浪人散尽钱财救助的老好人，晋王一句敲山震虎，不得不被逼上绝路。”
“这次这位长史大人，就更是有趣了。表面上装的清高大义，实际里卖私盐，贪灾银，纵这他那小舅子欺男霸女横行乡里。我去找他时，两人正对着一强强来的民女肆意轻薄，你以为那条白绫哪里来的，是人家姑娘知道逃不脱不愿意连累家人一心赴死准备的。倒是好，让那畜生死有余辜。”
江不厌掰着手指头一个个算给他听，周子舒的脸色一点点暗淡下去。
“我不擅权谋，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也不想知道晋王那厮在打什么歪主意。我只知道，我答应过秦庄主，凡事需得照看你一二。那么现在我便来问问你，子舒，在你内心深处，真的觉得这些人该死或者不该死吗？”
周子舒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不厌走上前，拍拍他的肩。
“你问我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是觉得，当你派我去完成这些任务时，或许并不是真的想让它完成的。所以我就那么做了。”
庭院里的阳光打在廊前的草地上，江不厌与他同站在树旁的阴影里。
良久，后者终是闭了闭眼，纤长的睫毛在风中颤动，“以前的事......无需再提，往后再不可如此鲁莽行事。”
好一副脆弱美人伤心图。
江不厌只得在心中微叹一口气。果然，还是得等他的光，现在说什么都是没用。
今日份吹边鼓也宣告失败。
他把接下来想继续骂晋王渣男的各种脏话赛回肚子里。
“其实此次前来找你，主要是为另一件事。”周子舒缓了缓，重新开口道。
江不厌啊了一声。
咋不早说，他逼逼赖赖了很久诶。
“这项任务只能交由你做，旁人恐难及。”
“不是吧阿sir，我才刚回来诶，风餐露宿好几天，连场好觉都没睡饱又要我出去跑啊？周大人好没良心。”他一挥袖子转了个身，所站的地方竟出现一腰细腿长的异域女子，倚在树上哭的梨花带雨。
就是胸口平了点。
路过的婢女悄悄偷看，刚巧对上周子舒黝黑的目光，慌忙埋下头，快步远离‘周大人欺负弱女子案发现场’。
“如果你少说点听不懂的昏话，污蔑我名声，或许会有良心些。”周子舒说。
“真的吗？”江不厌回头，“那我不说了，换个人去吧。”
好懒，不想动。
周子舒说：“我考虑下。”
这招居然有用。
江不厌赶忙凑过去，捏着嗓子娇滴滴的喊了两声好哥哥。周子舒朝他笑了笑，在头晕目眩中，江不厌听见他说，“考虑好了。”
“不行。”
江不厌：“......你变了，狗子。”
习惯了他的胡话，周子舒极其顺畅的接道：“周某是人。”
啧，看来真没戏。
江不厌郁闷的换回原身，“说吧，什么了不得的任务还非要我去不可。”
“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任务，只是需要谨慎些。”
“你我皆知，天窗自成立以来，风头日盛，在西北地区逐渐有统领之兆。然而东南一派，称霸者却另有其人。”周子舒淡淡的解释。
江不厌想了想剧情，西南？
谁啊，五湖盟？
确实，他们现在似乎是正牛逼的时候。
“天窗身前便是......江湖势力，王爷一向对这些很看重，但我们毕竟远在西北，力不能及。所以有意派人前去打探一番，看看有无收拢的可能。此事隐秘，不可声张，所以由你来做，最为妥帖。”
江不厌听明白了，这是要搞卧底工作啊。
那他的能力确实非常适合。而且感觉比刺杀任务有意思。江不厌心动了，感觉他们亲亲首领头顶上顶着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支线任务，报酬丰富。
但答应是不可能轻易答应的。
“去是可以去，就是这西南天高路远的，我孤孤单单一个人，又身无分文......”
他眼珠子一转周子舒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让兰桡陪你同去，她身手尚可，鲜少出任务，面孔生，能与你照应一二。”说罢，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放到他手中，“还有这个你拿着，若需要银两或者传信，去钱庄出示此物，自会有人会接应你。”
有美女陪伴经费还充足，江不厌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开开心心的接过，“行了，交给我吧，不就是一个小小的江湖组织么！公务员无所畏惧！”
“你此去务必小心些。银钱随意，但如非必要尽量少传信，你能力虽巧，武功却一般，以免将自己陷入危险之地。”周子舒叮嘱。
“.......我谢谢你。”
谁武功一般了，他那叫杂家杂家懂不，哼。
周子舒不理会他幽怨的眼神，点点头：“应该的。”
“我还有个问题。”江不厌举手道，“想你了怎么办？”
这嘴上花花的臭毛病。
周子舒准备给他来一剂‘美女’铁拳，一转身却对上双清澈明亮的眼眸。“......”轻咳一声，低声道，“如果有事，我会找你的。”
负心窗花！
江不厌哼唧一声，马尾一甩，回去收拾包袱了，“笔你等会记得还我！”
要走早点走，可就走不了了。哎，舍不得‘老婆’套不着‘郎’啊。
周子舒站在他身后摇头笑了笑，总是紧锁的眉头松动许多。
算算日子，九霄也快回来了。
......
这两人还是分开点好，不然天窗真是无宁日。
一辆马车行驶在官道上。
马车看上去平平无奇，只有一女子位于辕坐，头戴斗帽，着一袭水蓝色衣裙，面容温婉清新。与之相对的，赶车的动作却十分利索。
没过一会，日头下去了些，她摘下斗帽轻扇了扇，轻声询问车内的人是赶一脚路程去到城镇，还是先休息片刻。
“小兰啊，都跟你说了让我来赶车，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搞这么辛苦干什么。”车内传出声响，门帘一掀，露出一张文弱书生的脸。
那书生眉眼清俊，只是带浓厚的病气，看着像活不久了似的。
正是江不厌用面具新幻化的马甲N号。
“弄得我为了掩人耳目一天到晚披着这痨病鬼的皮子，着实难受啊。”他长叹一声。
“公子莫要为难我，此行危险重重，庄主吩咐过兰桡要照顾好您。”女子温声温气的答着，内容却是毫不妥协。
兰桡这姑娘，长得温温柔柔的，实则内里跟周子舒一个模样，倔的要死，江不厌有时候真的很想问一句，你们四季山庄招人是不是专挑一个路子的招。
漂亮姑娘难对付，油盐不进的漂亮姑娘还死活要当他侍女的，更难对付。江不厌无法，只能摇着扇子，继续装他的病弱公子去也。
“走吧，天黑前应该能到海城，我记得那边是巨鲸帮的地盘，风餐露宿这么些时日，可不得过去找找乐子。”
除开一些特定的方面，兰桡都是听凭他做主，低低应了一声便继续赶车去了。
作者有话说第7章 07.天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