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观影》池缘

109、【非典型观影】黑之时代(完)

　　“织田作”经过长廊，推开了据说孩子们所在的会议室的大门。
　　房间里空无一人。
　　那时停在停车场上的绿色小型公车刚好开始走起来。
　　他看着那辆公车的后车窗。喉咙很疼。他没办法呼吸。在远处听到了谁的呐喊声。之后来自喉咙的过于剧烈的疼痛让他意识到了，在叫喊着的正是他自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此时本应该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数据流涌动，隐约显出人形，仔细一看又似乎只是错觉。
　　“织田作”重新进去了店铺，店主大叔已经死了。
　　在柜台内侧，他倚靠着放置锅和厨具的架子死了。胸部中了三枪，圆睁着眼睛。或许是在那瞬间抄起了手边的东西，他手中握着盛咖喱用的圆汤勺。面对持枪的Mimic士兵，用一把汤勺到底是打算怎么与之搏斗呢。果然不愧为黑手党旗下的西餐馆。
　　他轻轻用手将大叔的眼皮拨下来。这样大叔终于变成了一幅逝者的面容。
　　死亡的人似乎变得比活着的人不一样，甚至和以前死亡的人也不一样，“织田作”不清楚是不是他的指尖变得冰冷僵硬导致的，总能感觉到还残存的温度，就像人还没死，只是闭着眼睛恶作剧。
　　他又上楼了。
　　他找出了很久前便戒掉的香烟的盒子。拿上烟跟火柴，走向隔壁的房间。
　　“晚安了，幸介。”
　　“织田作”点起烟说。
　　“晚安了，克巳。晚安了，优。晚安了，真嗣。晚安了，咲乐。”
　　在香烟上方，静静地升起了一缕淡紫色的烟。他注视着那烟雾。
　　“在那个安宁的地方好好睡一觉吧。我去给你们报仇了。”
　　他将烟夹在手指间，凝视着烟雾。终于香烟烧尽，烟雾也消散了。
　　“织田作”离开了。冰冷没有生机的房间里再次波动，这次没有恢复，逐渐显出人型来。
　　谷崎润一郎整个人都在发软，为了最大限度营造真实，他透支了精力一比一复刻了当年的场景，那些场景在计划开始前被他看了无数遍，是一整天无间断地播放和记忆。
　　国木田独步拉住他的一只手半背着，没有让他掉到地上，“辛苦了谷崎，接下来你就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们。”
　　谷崎也不推脱，当下就直接离开，刚回空间就被直美全方位接手照顾。
　　还在房间里的人不敢靠近窗口，怕“织田作”突发奇想最后望一眼，虽然几率很小，但没有人敢赌，他们都集中在房间的正中央。
　　咲乐皱着眉毛和鼻子，稚嫩的脸庞因为痛苦而变得蜷缩，她小小声说话，“织田作看上去很难过，我们一定要这样做吗？”
　　之前那仿佛在撕裂灵魂的悲鸣注定会引发绝唱，旁观者皆被影响，更不论之后平静到温柔的晚安。中岛敦本就容易与他人共情，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泪水早已湿润了眼眶。
　　但是即便是这样，即便是嗓音已经沙哑，他也还是说了出来，带着完全没有动摇的决心，“一定要这样做。”
　　不能因为一时冲动毁了太宰先生的计划，这是他的同位体用几年的恐惧证实的真理，纵使这样的悲伤令人难过，也不允许给那个已经如同是傀儡一般的红发男人任何一丝可能的希望。
　　他静静地说，“因为未来是值得期待的。”
　　所以现在的痛苦就显得可以忍受。
　　这就是你不间断的思考之后得出的结论吗？我的同位体。
　　【中岛敦】没有去屏幕里的中岛敦对上视线，他当初的结论远没有这么积极正能量——有人许了他未来，他必须忍受着痛苦去见那个未来。
　　不过现在不太一样了，因为在去见那个未来的途中，他的痛苦被渐渐的消磨掉，化为了空气中的尘埃，随着他的呼吸吸入呼出，逐渐不再成为束缚住身体的枷锁。
　　【太宰先生】，这也是你想到的吗？这也是你想到的吧。
　　所以请竭尽全力的实现他的愿望吧。
　　中岛敦揉了揉咲乐的头，用记忆中温柔的语气说道：“一起去实现在意的人的愿望吧。”
　　为了可能重新亮起的眼眸。

　　世界运行法则里有一条：在被描写的人物之外的世界是不被定义的。这也是这次修改的核心所在。
　　——只要远离故事发生的场景，那么就不会对故事造成影响。
　　然而完全没有出场过的地方是一片空白，这同样是小说世界里的法则。
　　所以……
　　幸介迟疑地看着面前的建筑，在建筑和送他们来的几个人身上来回打转，“你们确定是这里吗？！这是是个孤儿院吧！你们是打算把我们卖了吗？！”
　　中岛敦看着面前的孤儿院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耳边响起太宰先生的话。
　　「临出发前，太宰把他拉到角落里，很认真地盯着他，缓缓地说，“敦君，院长救下来的代价你承受不起，所以……”
　　“我知道的，太宰先生。请你相信我。”」
　　中岛敦露出笑容，和现在一样。
　　并不是不难过，当他知道有可能弥补伤痕却做不到时。
　　但是他已经走在了未来的道路上，如果沉溺于悲痛无法自拔，那不就真的印证了芥川说的话了吗？
　　他才不要。
　　“不用担心，你们的目的地并不是这里，而是旁边的商铺。大叔不想继续开咖喱店吗？”中岛敦稍微有点愧疚，“不过孩子们的费用可能得大叔负责一段时间了。”
　　国木田独步翻开《理想》，里面有一系列个人经营出现困难时可以采取的措施和政府出台的相关扶持政策，在中岛敦"国木田先生的笔记本居然连这种东西都有"的震惊眼神中，他把这页纸扯下递给店主。
　　他言简意赅地说:“背面还有太宰补充的部分通缉犯的名单,举报时注意安全。”
　　原来这就是太宰先生那时突然在国木田先生写字后找他要本子的原因吗？原来是补充资金……不对啊！这个来钱方式也太硬核了吧！
　　国木田独步努力说服自己无视后辈打开新世界的眼神，说实话，他阻止过，但是结果很明显了。
　　言归正传，他们不能继续在这里逗留了，到了离别的时间。
　　"我们这样就安全了,不会连累织田作了吗？织田作什么时候会来找我们？"一连串的询问倒出来，幸介最后问，"你们是要离开了吗？我们以后还能见到吗？！"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小孩子就是这种容易随便和人熟悉起来的生物。对于这两个人，以及消失的那个累倒的哥哥，他们都是为了保护他们出现的，说是没有半点感情是不可能的。
　　国木田指着店主的兜，那里有之前撕下的纸条:"前面的问题的答案都在那上面了,虽然不是精细到秒的计划表，但应对你们的疑惑应该绰绰有余了。"
　　接着他的话，中岛敦回复了最后的问题，“会遇见的，都会遇见的，至于时间的话，我能肯定的只有一点——”
　　“那一定是个惊喜,就作为礼物等待吧。”
　　时间线修改之后，这个时间段会重启，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人或痕迹都会被模糊或合理化。所以就算回复也不一定会被记住，但是中岛敦还是说了——他不忍心瞧见孩子眼中的光暗淡，就像小时候的他。
　　离开前，他留了一句话：“以后遇或许你们会喜欢老虎。”
　　同一时刻，“织田作之助”死亡。
　　一瞬间，空气里有无形的气波震荡开，这一片不属于剧情的地方时间依旧正常。
　　店主眼神恍惚一瞬就带着孩子们走向孤儿院旁的店铺，嘴上还说着：“小织说这段时间不回来，听说是要办离职手续和入职考查。真是的，还给我们换了个店，下次要给小织准备一份不辣的咖啡饭。”
　　小孩们也纷纷声讨，不知道谁突然说了一句：“你们说动物园里有白虎吗？想看。”
　　“让织田作回来带我们去！当作补偿！”
　　而属于剧情的横滨主街场，所有人都在倒放，以极快的速度倒放。
　　回溯开始了。

　　空间里所有人都在等待，突然有人倒下了，第一声敲响倒下的节拍。一个，一个，又一个，陆陆续续倒了一片。
　　「各位，你们的意识可能会暂时回到改动后的时间线里，不要担心。」
　　这是早在几分钟前就凭空出现在意识里的声音，正因为这段话才没有造成混乱，倒下的人都是剧情涉及到的人，剩余的人把倒下的人放置到随手想象出的椅子上。椅子都靠着墙，一字排开的样子倒是莫名有些好笑。
　　只是少了一个人。
　　【坂口安吾】到处找过，他的同位体不在，事实上在几分钟之前他就发现了这一点。
　　而此时的坂口安吾还在那个变动的时间点里，不过他是作为虚拟人物立在街头，来来往往的人倒放着穿透他的身体，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很奇怪的感觉。”坂口安吾评价道。
　　云济坐在旁边店铺的凉棚上，她对面前的场景没有什么感觉，撑着下巴算着时间，“你要是不喜欢就挪挪地方，非得说是你挡别人路了。”
　　坂口安吾从善如流地向路边走了几步，不过这样也无法避免人流，只是少了些而已。
　　他也同样无悲无喜地望着倒放的人流，很荒谬的场景，倒错的行为模式不断冲击着常识，这种被猛烈冲击的感觉和他动用异能时有微妙的重合——会在某个瞬间迷失自我。
　　织田作之助曾经评价过，安吾的工作和异能是意志不坚定的人无法胜任的，因为只要有动摇的念头，不属于本人的记忆和理念就会顺着这个念头将扼住破洞，刺刺拉拉毫无温柔可言，最终将自我撕裂，碎成拼不回的碎片。
　　突然的，在某一个时间点，所有人的动作都变得正常了。
　　回溯结束，重启开始了。

　　云济从凉棚上跳下来，她不属于这个时间点，会被排斥。
　　她深深地注视了安静的坂口安吾一眼，然后划开时空隧道裂缝，踏进去的最后一刻，她停住："去那个地方看看吧，你想要的那个如果现在不是已经达成了吗？不需要知道最终结果嘛。"
　　虽然就算他不去，他的意识也会回身体里。但，那意义不同。
　　坂口安吾一直规律的呼吸蓦然地停顿几秒，目光不自觉晃动。直到几秒后，他终于动了，目标十分明确。
　　“好。”听不清是回复还是自言自语，一口气似的呼出来。
　　他一步一步，走得珍重且珍惜，就像是走向期待又恐慌的结果，指尖僵硬发热。
　　不知道究竟是怀着什么的情绪，总之他走的飞快，直到看见那个熟悉的灯牌，他像是机器人电量用光一样卡在原地。
　　近乡情怯这个词语用在这里居然会存在微妙的合理，坂口安吾无声地呼出一口气，真是被太宰君奇奇怪怪的形容影响了呢。
　　他的脚无意义地走动几步，努力深呼吸调整自己的状态，终于调整回来原来的状态。带着不知名的激动，他推开了门。
　　他已经听见下面太宰君嚷嚷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