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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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单独叫来谈话的已婚知青们心里都十分忐忑，尽管这几年来麦秆公社对于他们知青一向是十分宽待的态度，可这也还是没办法让这群才刚经历了恢复高考这一令人“大喜”情绪的知青们彻底放心。
大伙儿磨磨蹭蹭地跟在田庆丰后面，朝着公社会议室走去的同时，心里面也不免都猜测起了对方专门给他们这群已婚知青提溜出来的原因会是啥。不少在得知恢复高考消息以后就多多少少有些想法的知青更是感到几分心虚，担心自己的猜想会变成真的。
一路走到目的地。
在所有人都进到会议室，并把门关好后，看着田庆丰颇为严肃的神情，几个领头的年长知青互相看了一眼，决定先发制人，率先问道：“田书记，不知道您叫我们来，是要谈啥呀？”
麦秆公社里已婚的男女知青不算特别多，满打满算也才不到三十人。其中还有五对是自销自产，也就是一个知青点的男女知青看对眼就结婚了的那种。
刨去自销自产的这五对男女外，已婚的知青就还剩下12个和插队所在地的女同志结婚的男知青，和6个同当地男社员结婚的女知青。
这18个人，也是田庆丰今天谈话的重点对象。
面对询问，田庆丰一开口就是老官腔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
田庆丰故意拉长了语调，在面前这群人的脸上左右徘徊了一圈后，才说道：“就是你们不是都能有机会参加高考了吗，作为已婚同志，县里的领导为了能保证婚姻双方的权益，要求各公社登记已婚的知青情况，好赶在高考以前，统一安排你们去县民政局把结婚证领了，也算有个凭证。”
这话说得已经是含蓄至极，但在场这几十个知青也都不是傻子，自然能听明白其中的含义——这是怕要是有他们考上了大学会抛妻弃子！
几十个知青不管心里是咋想的，面上都不约而同地表现出了几分恼怒。
只是在这些情绪中，有的是被恶意揣测、质疑所产生的；有的是被戳破了内心想法而暴露的；更有的则是在想着怎么才能不做领结婚证，却又怕被看出端倪而故意表现的。
但所谓，论迹不论心。
像是此刻。
看出这群人各有想法的田庆丰在说完话后，也没有戳破那些飘忽不定的目光，反而十分体贴地给了他们一些用来思考的时间。
大概一两分钟过后，他不等其中几个人开口，就学着他们刚才那样，先声夺人道：“当然了，如果不想领结婚证的话，也别觉得不好意思，最好现在就说出来，免得等领了结婚证以后再后悔，那样更麻烦。”
知青们：“……”
虽然！话是这么说……
但是！谁没傻疯了到当着这么多人就直接开口说“虽然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但我现在能有机会通过考大学回城，不愿意承认自己和一个农村人的夫妻关系，也不愿意和ta领证”这样恬不知耻的话出来。
沉默，是今天的会议室。
“结婚会影响我们报考高考吗？”五对自销自产中的一对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问道，“之前推荐工农兵大学的时候，我们俩明明都有被推荐的资格，可就因为我们俩结婚了，就给我们刷下来了。”
“当然不会。”
扫视众人，田庆丰道：“放心，不管你们是已婚还是未婚，都没有人能阻止你们参加高考，考得上考不上看个人的本事，但结婚证必须得领！至于想参加高考还不想领证的的人，可以私下来找我，咱们私下解决。”
田庆丰：“但是！我希望你们清楚一点，那就是在花阳县这，绝不能出现任何阻止知青报名、参加高考的人和事出现！也绝不能出现抛妻弃子的行为！不论身份！不论男女！”
…………
只警告而不说后果的话，显然是要比说明了后果的话威慑力更大。
——起码，在有苏曼作为威慑的花阳县范围内，效果是立竿见影。
结婚本来就该领结婚证，只是朴实的乡下人习惯了“办酒席就等于结婚”这一概念，觉得有证没证日子也都是一样过一辈子，没啥用，以至于这群插队的知青们也都有样学样地延续这里的习惯。
但既然领导现在提出了要求，要他们这群已婚知青补办结婚证，那补就补呗，反正他们都和本地人结婚了属于事实，就算是如今心里因为恢复高考的消息而产生了些些涟漪，可又有几个，真能做出来这样会被人戳脊梁骨一辈子的事情呢。
还是把证领了，把心彻底踏实住了，认真复习、准备参加高考的同时，也好好思考他们自己和这个小家的未来比想啥都有用！
在这样外界的干预下，已婚的知青们大多数都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和对象领了结婚证，也在对象及其家人和所属大队的帮助下，开始了高考前的紧张复习工作。
至于那些未婚却私下里偷偷谈恋爱的知青们，都不用各公社、大队的领导安排，他们自己就先退缩。
男女知青们是主动斩断了一切情情爱爱，一心只读能让他们实现大学梦和回城梦的书了；男女本地社员们更是因为如今公社建设美好，不愿意攀高枝。
一听说这群知青们可能要回城，双方都有想法，谁都没多费半句口舌，也根本不用任何人操心，就都默契地选择了一拍两散。
“这就是自信的力量。”在听说了这件事后，苏曼没有任何意外地说道，“从前咱们农村人总觉得低人一等，都想铆足劲往城里奔，可真到了城里又害怕自己泥腿子出身让人瞧不起。可咱们凭啥要自卑呢？往上倒三辈，谁家不是泥腿子出身？那城里人吃得商品粮不也都是咱们种出来的粮食，他们又凭啥看不起咱们。”
这样的话，苏曼从前也说过。
在她刚被安排到公社工作就骑着自行车满公社跑的时候；在她“一意孤行”势必要为农村女性撑起一片平等天空的时候；在她坚持成立扫盲班，力求所有人都能一笔一划写下自己名字，能读懂“人人平等，男女平等”口号的时候；也在她办厂、建学校、改造土地种棉花等以自身行动贯彻口号内容的行动中，和她成功做到让人人能不挨饿、吃饱饭的时候。
而现在，她做到了让人人都有了对自己、对家人、对家乡的自信观念，不再去做攀附他人的菟丝花，而是成为自己就能够自己施肥育苗的茁壮的棉花。
但不管怎么说，知青问题得到了妥善的解决，也能让苏曼松一口气了。
怎么说她也是上辈子看过《孽债》的人，别的地区她管不了，也没办法管，但在花阳县这个她说了还能算话的地方，苏曼是怎么也不能让上山下乡所产生的的历史遗留问题出现在这里！
不过，这抛妻弃子情况得到解决了，该领结婚证的都把结婚证领了，不愿意领证的私下里也已经协商好了，不愿意结婚的更是都开始投身复习了，这日子也眼瞅着进入到了11月。
此时此刻，距离高考，也只有不到一个月时间了。
那么这关于参加考试、知青返城等诸多工作安排，也该提上日程了。
…………
关于高考这件事，需要准备的可不仅仅是那群还不知道能不能在“报名近六百万，录取不到三十万”这样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还要难的第一届高考中脱颖而出的知青们的情况，还得考虑很多——
像是报名人数的统计、教材书的紧俏、知青复习时工作岗位的空缺；还有，怎么安排人去位于市里的考点？三天的考试时间期是往返还是住宿？考试科目与科目的等待时间里人员和餐饮的安排等等，都是需要提前准备的事情。
“头几年，扫盲班和学校的工作几乎都是由知青负责，但现在他们可以恢复高考了，势必会有一部分岗位面临空缺，尤其是照现在这个趋势来看，知青回城这事儿……”苏曼顿了顿后，才道，“都能高考了，回城不是没可能，到时候咱们面临的可就不仅仅是小部分的岗位空缺，而是大面积的人员缺少，所以人手问题，一定要抓紧，学校和厂子可都不能缺人。”
“放心吧主任，这几年咱们花阳县可是也培养了不少人才，初中毕业率也都在逐渐稳步提升，尤其是厂子那边，一直都有在要求知青身份的工人负责‘老带新’工作，就算是现在让这群知青都回城去，咱们的人也都能立刻上岗，不耽误任何工作——”
“就是……”小刘看了一眼苏曼，小心试探道，“就是主任，乔知青也是知青，咱们县和厂里的机械都是他领导负责，他是不是也要参加高考？”
“他应该不用参加高考？具体得听他回来怎么说。”
正心无旁骛地想着工作内容的苏曼没能get到小刘话里的真正含义，随口说了一句后，就又继续说起工作：“关于高考的工作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大方向我也都给你们定好了，抓紧把事情安排好，可别干那种‘大姑娘临上花轿，现扎耳朵眼’的事。[注1]”
小刘在听苏曼说乔黎明还会回来这里的时候，心里一松，回来就好，她可真怕这乔知青不回来，那不坑坏了苏曼这位和他谈了三年多恋爱的领导吗！不过，乔知青就算真这样做，欧县长、汪书记、田书记还有大伙儿可都绝对不会饶了他！
这样想着，小刘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就松弛了下来，整个人的关注力也不免跟着有些分散。看着埋头工作的苏曼，和她落笔的那一手好字，她倏地想起了什么，并没过脑子地脱口而出道——
“主任，那您呢？”
“我？我怎么了？”
苏曼被问得一愣。
“您也是高中毕业，不是吗？”不等苏曼回答，小刘紧接着就说道，“那主任您不就也能参加高考吗！”
好像……
是这样的。
从来就没把自己放在能够参加高考的“老三届”身份上的苏曼从前没想过参加高考，是因为那时候她一心只想搞事业，再加上她也不觉得自己上辈子上过大学就能在这个年代的高考里脱颖而出，也就一直没想过这事儿，毕竟那时候离恢复高考还有好几年的时间，有那白日做梦的工夫，还不如搞事业呢。
而现在恢复高考了，苏曼倒也不是不想参加，只是已经是彻底适应了基层干部的身份和这个身份所该有的想法与行动，根本没想起自己也能参加高考这事。
可现在，在小刘的启发下，苏曼突然就意识到，自己也能参加高考不说，还能顺带结识更多的人才！
想到这，她放下手里的钢笔，认真思索起来：庆大或京大这俩学校她就不考虑，毕竟在上辈子经过12年的学校培养她都没能考上，这辈子就更是别做梦了，反正乔黎明是庆大的，大不了以后用他的学生卡去庆大校园里逛一圈，四舍五入也就等于圆梦了。
更别说，庆大和京大再好，那也是在首都，她如今的事业发展还是以花阳县为中心，就算是未来升职了，她也肯定得先从省里开始攒经验，没可能一蹴而就地被调去首都。
省城大学就挺不错的。
离家近，还相对好考。
所以……
“高考报名时间截止到什么时候来着？”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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