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陆公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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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陆公公
这间院子是放那些洒扫工具的，有零星几个太监进进出出，拿了扫帚簸箕出去，或者提着桶进来。阿清一身血，跟着领路的丹凤眼太监进来，一路上已经被人暗中打量了无数遍。她看到院子中间站着一个年长些的，穿着有刺绣的太监服装，正清点着一份名单。
“赵公公，人带到了。”丹凤眼对那人说。
“嗯，小路子，你先下去吧。”
赵公公挥了挥手，仍在清点那份名单。丹凤眼走了，阿清紧张地站在原地。
片刻后，赵公公抬起头。
“你就是阿清啊。”赵公公说，“唉，也是可怜……”
阿清低头不语，假装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刚刚的事，外人问起来，你可知道怎么说？”赵公公问。
“我知道的。”阿清点点头，“是……我惹了佳嫔娘娘……也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从台阶摔了下去……”
赵公公似是有不忍，但还是板着脸：“知道就好。这几天先别干活了，省得主子们见了发火。”
“……多谢公公体恤。”
阿清刚退出院子，走了没几步，一个白影子突然冲到了近前，伸手拉住了她。
阿清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容貌清秀的小宫女，和自己年龄相仿，脸上带着关心和焦急的神色。“清姐姐怎么样了？”她上下看了阿清一圈，眉头紧锁，“我听说你被佳嫔打了……”
少女蛾眉弯弯，下垂眼含着眼泪，让阿清想起自己的小侄女。她总是围着阿清转，姑姑长姑姑短的，虽然只比阿清小十几岁，却实在是阿清心疼的孩子。
“我没事。”阿清拍了拍她的手，柔声安慰道，“你先陪我回去休息吧，好不好？”
她尽量让自己演得像原装的杨清婉。
一路上也有遇到认识的宫女，从她们互相打招呼的称呼，阿清知道了这陪着自己的孩子名叫琼杏儿。她们从那个院子往外沿着路走出两个巷子，便是宫女们的住处了，阿清记住路，又一一记住那些宫女的名字和长相。
“琼杏儿，恐怕我要请个大夫看看。”阿清感觉身上的伤口一波接着一波疼得不行，“你能帮我吗……”
“我帮你，我帮你。”琼杏儿说，“但是咱们都没有钱啊……你刚进宫不到一个月，月例还没发，我攒的钱又都送出宫给了我娘……”
“刚刚褚常在给了我钱，你拿着。”阿清把银子塞给琼杏儿。
琼杏儿看起来似乎是有点惊讶。是因为这钱太多吗？阿清猜测。她压根不知道这些相当于多少钱。“我一会儿照顾你躺下，就去找大夫。”琼杏儿说。
还没到门口，阿清就远远瞧见了那个丹凤眼的小路子。
阿清道：“那个是……”
“那是小路子。”琼杏儿说，“姐姐应该还不认识吧。他是曹公公的徒弟，因为跟了个好师父，便也比咱们高上半截，要显得尊重点的话，都得尊一句公公呢。不过私下里，还是叫小路子。”
“他刚刚带我去的赵公公那。”阿清说。
“那他是来找你？他平时不来的。”琼杏儿问。
还没等阿清说什么，小路子已经是朝她们走了过来。
“阿清姑娘。”小路子说，“怎么样？”
“谢过公公关心了，赵公公允许我歇着养伤。”阿清说。
“这药你拿着。”赵公公递来一个小纸包，“宫里奴才治病，用药未免太猛了点，疗伤也疼。这药是止疼的，泡水喝。姑娘用着便是。”
“这……”
阿清有点不知所措，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阿清的脑子转了起来。她刚进宫，今天算是他们第一天认识，怎么就有这送药的来往？倘若接了，岂不是欠了份大人情，被人拿捏？若是不接，岂不又负了人家一番好意，以后还能有人帮她吗？
“哎呀，阿清姐姐，你愣个什么啊！”琼杏儿是个急性子，一把接过药包，“谢谢小路公公啦！”
小路子嗯了一声，快步离开了。
“你刚才愣个什么呀！”琼杏儿嚷着。
“……没什么。”阿清小声说。
琼杏儿把阿清扶进屋里，屋里陈设简单，物品破旧，但干干净净的，摆着几张桌子和几条长凳，桌子上还有一两个竹筐，里面放了些针线和半成的绣品，此外有一面铜镜。穿过一道布帘子进了里屋，正中间是一个圆桌，摆着水壶和杯子，还有面小镜子；左边是窗户，窗下是带门的橱，窗两边是柜子，放的是一些衣物和包裹，带着名牌；右手边是一个大通铺，阿清数了数枕头，看起来这里住了十个宫女。
阿清的床位在第二个。她被琼杏儿扶上床趴着，琼杏儿给她倒了杯水：“你躺着，我去找周嬷嬷。”
周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今年已经五十多岁。她懂医术，也通药理，据说之前还伺候过太妃，然而面相严厉，倒像是慎刑司里吓人的嬷嬷。阿清有气无力地脱了衣服，赤条条趴着，让周姑姑上药——这药果然猛烈，药刚碰到她后背的伤口，阿清便疼得叫出了声。
就好像是把她架在火上炙烤着伤口的皮肉，亦或是阿清变了条蛞蝓被人撒了盐疼得蜷缩起来，她只觉得又受了一通鞭伤一般，疼得直抽抽。
一条鞭伤上完药，阿清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周嬷嬷，等等。”阿清虚声说，“我……撑不住了……小路公公送的药，嬷嬷帮我看看，是否方便用……”
琼杏儿连忙拿了那个小纸包，让周嬷嬷看。周嬷嬷看过，点了头，琼杏儿便拿它和了热水，给阿清喂下。
那药水有一股臭味，兼有烧焦味道。阿清之前觉得古人的麻醉剂比不得现代的麻醉，现在看来，倒也不尽然。一碗药水下肚，不一会，她便手脚酸软无力，连动手指都费劲，身上的痛苦渐渐淡去，神情恍惚。
……好像喝醉了酒一般。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这样想着。
醒来已经是晚上了。阿清睁开眼，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她觉得喉咙干渴，想喝点水，可是左右一看，通铺上睡满了人，此时都睡得沉沉的。阿清趴了一会，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再一次睁眼，是白天。
屋里没人，阿清觉得背上痒痒的，许是结痂了。伸手去摸，她摸到了凝固的一块块。
她披了衣服，下床去倒水喝。
喝过了水，阿清看了看柜子，便过去挑出来写了杨清婉名字的包袱。包袱皮是旧布，洗得褪了色，里面是一些粗布衣物，也没什么特别的了。
阿清翻来翻去，从一件中衣里面翻出来了一封信。
——放在贴身衣物里，可见杨清婉把它宝贝得很。阿清展开来看，这封信是杨家母亲的家书，是托乡间识字的书生写的。
阿清看了遍。
杨母说家里一切都好，把她送给达官贵人李尚书做妾之后，家里拿着李尚书给的钱过了好日子，两个弟弟也能吃上肉了。后来听说李尚书没让她入府，而是转手卖进宫里，想来以后是大富大贵，叫她莫要忘记父母养育之恩、要供两个弟弟读书科举当大官。在信的最后，杨母表达了思念之情，说家里人都想着她，盼她早日出头，当人上人。
阿清只觉得可笑。
但……但这么宝贝这封信……杨清婉一定是爱着家人的。
即便杨家这么对待杨清婉，她还是爱着他们。原著后期，因着杨清婉发迹，跟着她鸡犬升天的杨家人骄横跋扈，也为她惹了不少祸，可就算那样，就算杨清婉再恶毒，她也没害过自己的亲人。
——她到底是聪明还是傻啊。
阿清摇了摇头，双手搭在信纸边上，想着撕了它，半晌却又松手，小心翼翼地叠起信纸，放回了包袱里。
仗着自己受伤，休息偷懒了几天之后，阿清终于要去干活了。
这些天她已经旁敲侧击地问清楚了。琼杏儿是她同乡，比她小一岁，早她半年进宫。两人因为同乡之谊，便互相照应着，仿佛姐妹。
她依旧是打扫那一间没人住的宫殿，听人说，别看这间宫殿偏远荒芜，之前也是住过宠妃的，只是后来失宠，这宫殿便也跟着落寞了。这间宫殿离她住的地方太远，她怀疑是因为自己是新来的，便受了欺负。不过阿清并不在意这些，她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在这间宫殿干活，还得了清净呢。
中午能得空休息一会，这些低等宫女和太监便回去吃午饭，吃饭的地方，就在上次见赵公公的院子的隔壁，灰房子里拼起几张桌子，宫女和太监分开各吃各的。
啃着馒头呢，阿清瞥见另一桌上小路子聊下碗筷，吃饱了饭，离开桌子，她便也三口两口吃完，匆匆几步跟上。
“小路公公！”
她在院外拐角处叫住了他。小路子回过身：“阿清姑娘。”
“上次的药，谢谢你。”阿清说，“如果不是你送的药，我早就疼死了。”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小路子说。
“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叫我。”阿清说。
“那自然是最好的了。”小路子一笑，笑得有点阴森。
阿清当下了然，这人送药肯定有所图谋，再加上之前提醒她的一回，恐怕是刚见了面，就已经算计上她了。
“我叫杨清婉。”阿清说，“公公记下我的大名，算我欠您一份人情。”
“姑娘的名字很好听呢。”小路子说，“那姑娘也记下，我叫陆秉时。”
他在砖墙上庸手指比划出了写法。
原来小路子应该是小陆子——或许，这就是原著的大太监陆公公了。
陆公公的人设，按照原著的设定，是个大奸大恶之人。书中用一句“心理变态”草草概括，阿清猜测，做太监的身心遭受折磨，在深宫之中必然越来越扭曲。他从一个小跟班做起，就好像一个男版的杨清婉，和淑贵妃互相扶持上位，一步步爬到掌印太监这样万人之上的地位。
因着陆公公和淑贵妃谋害褚幼清的儿子，褚幼清便故意引淑贵妃提防陆公公，借贵妃之手，一杯毒酒除了他。
回去干活的路上，阿清忍不住胡思乱想那陆秉时到底要她怎么还人情。是看她漂亮见色起意想跟她对食，或是觉得她是个结盟的对象要她去爬皇上的龙床提携他，或是……
思来想去，阿清想不出个所以然。
……到底还是应该，赶在他提出要求之前，还上一个大人情。
作者有话说第2章 陆公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