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NO.6 心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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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朔瑾出现在天狼身后。天狼转过身，微显出惊愕。他离钟楼不过几百米的距离，四周雾浓得让人无法辨清站眼前的事物。
“朔瑾......”
“回去吧。”
“......”
“天狼，”朔瑾意外地没有称呼天狼为“殿下”，而是上前抓住他的肩膀，“不要任性了。”
天狼看着他，低头。
“天狼，虽然我知道我们身份有差，但我们是朋友对吧？”
“嗯。”天狼低沉地应了一声。
“你信我么？”
“嗯。”
“我也生长在奥塔利亚大陆，也是布莱赫莱斯王城的一份子，更是伊诺砂之国的臣子。面对国土被入侵、族人被迫害、无尽的血腥杀戮，没有人不愤怒，我们都迫切地驱逐战胜那个罪魁祸首，可我们的力量很有限。而你——”朔瑾顿了顿，向后退一步，收起自己的手，深吸一口气，“我的王啊，你肩负重责，只有你才能打败他。”
“......”天狼垂下眼帘。
“你的性命是老君主、王妃殿下、长公主殿下以及万千伊诺砂子民换来的。你的一分一毫都充斥着伊诺砂子民的期盼，即使付出血的代价也要让你逃离，因为你是唯一一个值得付出生命的人。我的王啊，我代表岚之国所有的精灵，请求您——”朔瑾单膝下跪，放下手中的武器，右手握拳抵在胸口，这是臣子对待君主的礼节，代表着忠诚。
“回去吧！”
天狼握了握拳，脸一沉。
我的命......我的命真的值得你们这么付出吗？
一个被诅咒的黑翼。
一个背负千万性命的罪人。
我的存在，注定会有杀戮。
我已经无法再接受任何一个人为了我洒出鲜血。
罪孽，我一个人背负就足够了。
诅咒，我一个人承担就够了。
可是，你们......
末了，他仰起头，对着钟楼，吐出一口气，朔瑾依旧跪在地上，低着头。他伸出手。
“朔瑾，起来吧。”
“殿下......”
“我们不是朋友么？我怎么可以让朋友谦卑地跪在自己跪面前呢？”
那一句话似乎千年寒冰突然崩裂，从裂口渗入丝丝暖意。
天狼这是要回去吧？
朔瑾站起来，笑了。
“朔瑾。”天狼最后望了一眼钟楼，转向朔瑾，伸出右手，握拳。
朔瑾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也伸出右手，握成拳。
连个拳头互相摩擦，碰撞，两个少年彼此信任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那一刻，才有了少年该有的桀骜和自信。
钟楼上，浓雾掩盖下，一个人影若隐若现。他披着耀眼的银发，金色的瞳仁散发着蛇鼠般的寒光。他以优雅的姿势斜靠在钟楼上，注视着不远处，露出一抹邪魅的笑，背后的翅膀洁白如雪。
“大人，这里风大。”
“呵呵，七马天狼，尊敬的始神大人，您终于来了......”
“艾斯威尔大人......”
“仓，回去吧，我累了。今天就先玩到这里，剩下的人，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吧。”
“是......”
艾斯威尔纵身一跃，仓惊讶地望着他，没有背影，只剩下纷纷的白色。
“仓大人。”
不知从哪里闪出来几个黑影。
“你们明白怎么做吧？”
“是的。”
黑影一晃不见了踪影。
天狼哥哥和朔瑾还没有回来，伊姆斯和赛维拉却先后回来了。她们没有受多大的伤，只是身边的精灵少了很多。我望去，很多精灵的翅膀被灼烧，体无完肤，躺在地上渐渐变成灰色。
“他们......”
可瑞亚向我摇摇头，伊姆斯和赛维拉也露出悲伤之色。
他们是死了吧......
在朔瑾离开后不久，这些树藤的行动减慢了，似乎不怎么开始攻击，因此对付起来很快。现在，还有残余的树藤，但是并没有发动攻击。而我所在的樱花树下，依旧很安全。
我踏出去，却被人拉住了手臂。
“你去哪？”可瑞亚问我。
“我不会走远的。”
可瑞亚迟疑了一下，目光投向四周，虽然还有骚动，不过比起先前，应该算得上安全了。
“十步之内。”
我迟钝了一下，点点头。十步就够了。
我捡起精灵的遗骸，捧在手里，他们的身体还有余温，变为灰色的身体却逐渐僵硬。一滴滴水滴掉在他们身上，我这才发现，自己哭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哭，看着满目的尸体，心里就是难受。我并不想哭，但没办法克制住莫名的悲伤。可瑞亚把我拉回去，她没有说话，看着尸体，也只是叹息。
“每天都会有伤亡，哭没有用。”她说。
伊姆斯接道：“这就是战争，不论情愿与否，都要直面它的残酷。眼泪没有用，眼泪是为了迎接胜利，而不是成为敌人嘲笑的把柄。爱小姐，请不要哭。不在他们的遗体前哭泣，便是对他们最好的尊重。”
这些精灵的心因为遭受磨难而变得异常坚强了吧，面对同伴的伤亡，真的没有一个哭泣的。正相反，比起悲伤，更多了一份坚毅。
不久，天狼哥哥和朔瑾就回来了。朔瑾看着伤亡的精灵，叹息了一声。
“你们回去吧，有伤的赶紧治疗。可瑞亚，带着他们回去吧。”
可瑞亚却没有动。
“你怎么了？”
“伊姆斯，”可瑞亚对伊姆斯命令道，“带着所有人回去。”
“是的，副使团长大人。”
伊姆斯和赛维拉双手合十，所有的精灵也聚集到一起做着同样的动作，忽然间，一道光闪过，他们便不见了踪影。
可瑞亚和朔瑾对视着，我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天狼哥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从他的表情看得出，这是家事......天狼哥哥带着我暂时先回避了他们两个。
天狼哥哥站到一处空旷的地方，四周是灼烧过的痕迹，不要说树藤，连树的影子都不见了。我隐隐听到一声叹息，传自天狼哥哥。
“爱，这场战争，什么时候能结束？”
他背对着我，我无法直视他的脸，但我听得出，他的忧虑。
“会很快的，大家都这么努力。”
“快？呵呵......”他苦笑了一声。我低下头，觉得好像说错了什么话。
“天纪元已经过了一百多年了。整整一百多年，我都没有回去过一次。我都快忘了王城的样子，要不是应接不暇的战争，我都快忘了自己是谁。黑翼......被诅咒的黑翼。血神的祭礼，黑暗的始神，我不知道我的存在是否有什么意义。爱，我很羡慕你。我羡慕每一个人类。即使生活再窘迫不堪，也能找到属于自己存在的价值。起码，不用无谓地挣扎在无所挣脱的束缚之中。我很累......可我不得不继续这样的生活。艾斯威尔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拥护我的人。我的灵魂早就已经被罪恶和鲜血羁绊，这双手，再也无力承受一个生命的重量，更何况是整个王城......爱，我该怎样才能找到出口？”
天狼哥哥突然转过头看这我，我看见他的眼睛，深邃，悲惋，似乎藏着深深的悲痛。
“如果我死了，会不会好一些呢？”
“不对！”
再怎么样，活着至少还有一丝希望，为什么要轻言死呢？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懦弱的天狼哥哥。
“如果你死了，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拥护你的人！朔瑾也好、他们所说的老君主也好、王妃也好、长公主也好，还有那些死去的精灵，他们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难道你要让他们白白付出性命吗？既然痛苦，那么就把痛苦转化为力量，加倍奉还给施加痛苦的那个人！你不想有人在牺牲，那么就用行动来证实，保护好剩下的人，替死去的人报仇啊！你难道不明白，不是你一个人在战斗！”
“我不是一个人......”天狼哥哥的瞳孔突然一收缩，我不知道我的话是不是重了。
“对......我不是一个人......”天狼哥哥重复着这一句话，突然放声大笑，“我还有他们。终于我的子民，我不是一个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是我的话刺激到他了。
“谢谢你，爱。”
天狼哥哥转过身去，我的心头一紧，有些难受。
其实，天狼哥哥很疲惫吧。即使身后有再多的人，战斗到最后的也只能是他一个人。在胜利之前，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
我走上前去，抱住他。
“天狼哥哥，如果......如果真的很累，那么，我的肩膀借给你靠。”
“爱......”他的手覆盖在我的手上，未愈合的疤痕和粗糙的茧子摩擦着我的手背，有些刺刺的。
我知道一个女生用这样的话安慰一个男生会很奇怪，我的肩膀兴许很单薄，并不足以给他一个依靠。但至少，如果能减少他的悲伤，我愿意承担这份重量。他还有我。不管他是人还是天使，我都不会排斥他。
时间应该是静止的，可是很奇怪，竟然还能听见虫鸣的声音。在这样惨淡的场景下，微弱的虫鸣反而给人以安详。
正当我们两打算回去的时候，传来了朔瑾和可瑞亚的惊呼，我们脚下的大地又开始剧烈震动。这一次，先前怪鸟的尸体也开始被侵蚀......
“怎么回事？”天狼哥哥搂住我。
“我也不知道！朔瑾他们好像有危险！”
我脖子里的项链又在不安分地闪光，更加频繁......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NO.6 心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