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没有回声的荒原》泠歌

1、第一步

　　砰！
　　「哇！」目测身高一百八十公分以上的高大男生收不住步伐而往前扑去。
　　「唔！」服部只来得及唔了一声就被扑倒在地上。
　　……
　　「喂！听见吗？」哎呀……怎么看这个一回生都像是被撞晕了呢。瘦瘦弱弱的……不、不是死了吧？
　　「……前辈你可以小点声的。」
　　「你怎么样啊？」
　　「前辈我觉得你现在应该从我身上起来。」
　　「啊啊，抱歉。」
　　穿蓝白色男生校服的男生站起来，伸出手给还坐在地上的服部。
　　啊啊就是这点不好啊……都是魂魄状态搞不好这一个的年纪都能给自己当爹了……
　　「……喂喂前辈回神啦。」
　　「嗯？啊啊啊，对的，你身体太弱啦要好好锻炼呢！」
　　「……我是说，既然你我都没事，我就告辞了，前辈。杉山老师的课就要开始了。」
　　「啊啊啊鬼杉山么？！快去快去！」
　　「……说不定是个有趣的人呢。」服部想着，转眼便忘了这微不足道的插曲。

　　没什么的。向前看。

　　他记得，那封燃尽了的信里的话。历历在目。
　　给自己找目标，给自己找快乐，给自己找舒适，给自己找幸福。
　　自己来找，自己来承担，自己来经历，自己来痛苦，自己来后悔。
　　自己为自己。
　　我会记得的。
　　我会忘记你的。
　　但是不是现在。

　　既然已经经过谷底。就只能向上——难不成还要刨个坑埋了自己么。
　　他一直这样告诉自己。

　　死了超过两百年了，再有什么看不开的，真就是给自己找别扭了。不过，既然还「活」着，那就找到个目标往前看。
　　原来一直一直站在他前面的那个人不在了，那他就自己向前走。
　　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还记得自己死前的那个傍晚。
　　黑暗中，他跪在冰冷的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在受难的耶稣下面，虔诚地祷告——放下所有的骄傲与矜持。祈求着。
　　教堂的大门合上的一刹，他看见无数灰尘在金红色的残阳里飞舞。
　　静默的耶稣偏着头。那一刹那，受难的圣者的神情那么哀伤又那么欣慰。
　　为天下人而流尽鲜血的他是最单纯的人。
　　回过头，夕阳正温柔的磨蹭着教堂的尖顶。逆着光，远远的，那背着人类所有苦难的十字架的所在也显得那么可爱。

　　即便知道结局，即便在那结局里可以坦然微笑。
　　但是世界破碎的那一刻，所感受到的，心脏跳动的声音，仍旧是那么刻骨。

　　「服部！服部清三郎！」
　　「……唔……」
　　「你给我到走廊里站到下课！」
　　「……是。」

　　「啊啊居然梦到以前的事情……还以为已经忘记了呢。」
　　刚刚想到那个人的瞬间，还是有疼痛席卷了每一根神经。
　　怎么办呢，松先生……我还是没变呢……不过你一定不会责备我的吧？一定会像往常那样，说，
　　「清三郎，你真是温柔的孩子呢。」
　　还是会骂出来，「你握起刀便该有此觉悟！死也要在自己守护的东西旁边战至力竭！」
　　啊啊，松先生啊。你知道么，七岁时便拿起刀的我，那时是多么的惶恐不安。

　　自己死后不久，便有死神来魂葬。
　　他说自己想再待几天。那位死神同意了。
　　过了几天再来执行魂葬的死神换了一个人——他询问，得到的答案是，他的前任牺牲了。

　　说实话他很是惊奇——像自己这样，废刀的敕令之后，舍弃了原本的信仰甚至把佩刀出卖的，让自己的武士道蒙尘的人，竟也可以那样安然的成佛。
　　他很感激。他决定重新开始。端正自己。锻炼自己。
　　就如同那个人仍然在自己前方，站得笔直。

　　虽然，他其实并不太想拿起刀——手里有了武器就会有争斗。不论是为了保护自己还是别人。哪怕只是为了尊严亦或食物。
　　他害怕争斗。他讨厌血。他畏惧拿着刀的自己。
　　但是，但是，他想保护些什么。守护着什么的感觉，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腰间的刀告诉他他尚且四肢健全还可行走于这乱世。

　　他曾经试图寻找过松先生，但是没有特许令他没有办法离开自己所在的区。这个想法就一直这么搁浅了。
　　他得知原来自己会饿，是因为自己有灵力——他的哥哥——在这流魂街收养了他的男子，告诉他的。
　　但他也并不想成为死神。兄长欲言又止的神态，服部清三郎看在眼里。
　　直倒他拿到那一纸书信。
　　经年以后，他才明白，那封书信的真意。

　　没有什么，是绝对可信的。

　　他的书信里，说，那时我看见你浑身是伤倒在路边，明明看上去只是少年的年纪，眼里却是悲悯。把你领回家来，后来，知道你是生逢乱世的武士，刚刚来到这里。只觉得，惊讶——你那时竟没有对那些抢了你食物的平民还手，凭你若是想打败他们，也并不是什么难事。然后渐渐发现，你似乎厌恶一切争执。
　　我只觉得你实在不适合做死神，便瞒着你。呵，只怕，现在也瞒不住了吧。
　　…………
　　如果看了这封信，你仍然想做死神的话，那么就去真央吧。

　　于是他离开了他的家，到了五十二区的米行，说明自己要参加真央的入学考试。过了半个月拿到了特许令——真央入学考试许可。

　　他问清这个特许令并没有时间限制，便打定主意在流魂街消磨一段时间。毕竟他只在五十二区待过一百多年，对别的地方的了解也仅限于模糊的传闻。
　　兴致盎然的到处转着，碰到了不少有趣的人和事。
　　等到他想起真央的一纸通知时，那张纸片已经脆得一碰就要碎的地步了。于是他决定还是参加入学考试吧——不然这东西真的无效的话自己变成流民就不好玩了。
　　面试官看到自己手里的许可的时候很是踌躇，最后还是挥手让他进了考场。
　　后来他才知道，他在外游荡的那些年里，真央的许可令已经换了好几个样式了。
　　他十分感激那位面试官。

　　灵压等级测试、笔试、面试——他表现得中规中矩，能力在中等之上——总之就是比一般的更好比好的差一点的水准——他不想做出头鸟，也不想混得太烂。生在乱世的他总能感到，自己所在的这个亡灵世界，也并不像表面那样和谐。

　　更何况曾他有个从死神的位置上「隐居」的，名叫浅井贤政哥哥。
　　那个人的年纪足有清三郎的好几倍，也曾是有些名气的武将——不论是战术还是武技，连贵族的玩意儿也样样精通，亡于二十七岁的他就算是在那时也是英年早逝。
　　百多年的时间，不足以让服部清三郎把兄长的本事学个十成十，但七八成总是绰绰有余的。
　　贤政对他很好，就像亲生兄弟。他前世并没有亲人，死后得来缘分，他便把他当父兄一样敬爱。
　　但是贤政却从不肯教他运用灵力。最开始他还缠着兄长教他一二，但是向来好脾气的兄长被缠得不行狠狠骂了他一顿，逸出的灵压吓得他跪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最后他哭着道歉还是被罚跪了几个时辰。虽然后来贤政对他道歉自己不应该那样粗暴，但也要求他不要再提学这些东西。从那时起他便知道，瀞灵庭和死神，是兄长碰不得的记忆。而瀞灵庭和死神，也并不是什么高尚的地方和职业。

　　那样厉害的兄长也死了。
　　怎么死的呢？坠河？
　　他拿到的通知不由得他不相信。
　　流魂街的平民的死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死神们绝对没精力去管这些——看着不断涌入流魂街的新的魂魄们，清三郎知道那一边的乱世烽火愈演愈烈，不少新的魂魄们眼里充满暴戾杀伐的气息，他们都曾是战士。只希望流魂街平和的生活稍稍能平复他们因为战争而变得有如惊弓之鸟的杀意吧。

　　于是八十五年后的秋天，服部清三郎再次回到五十二区的家里，收拾停当，关门落锁。
　　两周后，服部清三郎成了真央一回生。

作者有话说

　　捏，服部清三郎同学，干巴爹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