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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3 ...

  •   李长菊大步流星挤开看热闹的人群,站到裴家院子里,双手叉腰,像只昂首挺胸战斗的公鸡。

      她眼珠子一转,觑见做板车上盖着盖头的人,迈步上前,伸手去扯他盖头,“你个贱蹄子,我就知道你心思不正,和我明哥儿抢男人,没脸没皮的东西!”

      说着抬手就要打。

      她动作来得突然,众人猝不及防之下没反应过来,此时反应过来,拦的拦挡的挡。

      袁牧忙错身挡在面目苍白的赵景清身前,李长菊的巴掌落在他身上,隔着厚实的棉衣,也是生疼,可见她力气之大。

      赵景清浑身无力,连躲避都做不到,闭眼瑟缩,预想中的痛楚却未出现,赵景清睁开眼,高大的身影挡在他身前,将他牢牢挡在身后。

      林翠娥和袁月上前拉住李长菊,林翠娥劝道:“亲家母有话好好说,莫打孩子。”

      “我呸,”李长菊唾了口,“不打,他就是该打,抢弟弟男人的事儿都干得出来,别说打,猪笼都浸得。”

      林翠娥拧眉,不想亲家母是这个德行。

      袁牧道:“这事儿还没下定论……”

      李长菊尖声打断他,“你还护上了?别忘了明哥儿才是你要娶的夫郞!明哥儿呢?明哥儿!”

      袁月性子也是个泼的,撒开拦着李长菊的手,“你不辨是非还是别人的错了?和你解释也不听,白活那么大岁数!”

      李长菊一哽,没想到被个小辈指着鼻子骂,气得不行,这人还是自家哥儿的大姑子,胸膛起伏半天憋出句,“你个外嫁女,娘家事哪有你说话的份!”

      袁月:“有没有份你说了不算,我爹娘兄弟可都让说!”

      李长菊气急,余光瞥见自家明哥儿从裴家屋里走出来,哭哭啼啼的一副扭捏做派,心里顿觉不妙,几步上前扯过他胳膊,低声快语,“你们圆房了?”

      赵景明羞怯点头,“嗯。”

      “你——!”李长菊高高扬起手,终是没忍心落下,“你气死我算了!”

      裴西安上前将赵景明挡在身后,“此事怪我……您别与景明置气,要打要骂我任你处置。”

      李长菊审视裴西安,长得还算是一表人才,可有屁用,他爹在世时,耕读之家,虽不富裕但还过得去,裴西安十五岁考中秀才,前途光明,是佳婿人选,他爹死这些年,是越发不像话了,学问越学越回去,八年过去二十三岁,还是个秀才,能有啥出息。就他娘把他当个宝,说他是紫微星转世,日后注定要当大官的命,真有那命早当上了,还等日后?倒是白日做梦想得美。

      大官……这话明哥儿也同她说过。

      ‘娘,我不要嫁给袁牧,他块头大,相貌又凶悍,我不喜欢。’

      ‘我觉得秀才郞挺好,斯文秀气,要是高中,我能当大官夫人,你能当大官岳母。’

      此刻回想起明哥儿当日的说辞,李长菊登时脸色变幻,看向赵景明的目光带上狐疑之色,脑子里轰然一声巨响,无法思考。

      李长菊茫然地左看右看,抄起地上扫把往裴西安身上招呼,边打边骂,“王八犊子!我让你玷污我家哥儿,是你夫郞吗?白长一双眼,都被眼屎糊上了,你这瞎了眼的王八犊子!”

      裴西安一动不动,腰背挺直,任由李长菊打骂。

      赵景明见状,心下动容,他冒险的决定没有做错,他拦着李长菊,“娘,娘你别打了!”

      裴母愣了瞬,尖叫着冲上前,“李长菊你敢打我儿子,我和你拼了!”

      裴母和李长菊扭打在一起,你扇我耳光,我扯你头发,场面乱做一团。

      “娘你们别打了!”

      赵景明和裴西安好容易将两人分开,各自拦着一个,裴母和李长菊指着对方互骂,吐口水。

      袁牧看着这场闹剧,许久后才开口道:“林大娘,裴大娘,现在最要紧的是解决此事。”

      李长菊心思转得快,“是是是,这事儿是裴家做得不地道,贤婿你不要与明哥儿计较,不如……”

      “李长菊!你哥儿送上门来,还怪起我儿子来了!没脸没皮的娼妇!”裴母又嚷开来。

      裴西安脸色不愉,“够了!”

      袁牧这才继续道:“李大娘,我已经和裴秀才商量好换亲,赵景明嫁给他,赵景清嫁给我。我家给的聘礼,希望你退还,再重新另给。”

      “不行!”李长菊想也不想便拒绝,进了她口袋的东西还想拿出去,没门,她堆出个笑,“我不同意换亲,贤婿,能不能不换亲?”

      袁牧还未说话,袁月气得不行,“李大娘,你啥意思,让我弟弟新婚当天戴顶绿帽子?好厚的脸皮,世上可没这个理儿!要么换亲要么退婚,这事儿没得商量!”

      李长菊自知不占理,但她是个没理都要占三分的,“敢情就他委屈,明哥儿不委屈?又不是我家哥儿的错,闹这一场我家明哥儿怎么办!让他以后怎么活?你们是要逼死他吗!”

      “我知道了,一定是袁牧早就和赵景清勾搭上,闹这一出,就是不想出聘礼,还要把错赖我家明哥儿身上!我打死你们这对奸夫淫夫!!”

      李长菊甩开赵景明拉着她的手,抄起扫把直奔赵景清,扫把高高扬起,落下之际却被一只大手拦住。

      袁牧一把拽过李长菊手里的扫把,远远丢开。

      “护上了又护上了,你们没早早勾搭上,你能这么护着他?”李长菊唾了一口,冲赵景清骂道,“贱蹄子,抢弟弟夫婿!老娘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东西!”

      赵景清视线越过袁牧高大的身躯,能看见李长菊丑恶的嘴脸,他怕,却也似乎没那么怕了。

      许是过得久了,难受依旧,但他脑子不似之前混沌,赵景清嘴巴张了张,艰涩地吐出几个字,“我没有。”

      声音沙哑且轻,没人听见。

      “我没有,”赵景清声音大了些,“是赵景明给我下药。”

      这句话,所有人都听见了,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李长菊脑子一懵,扬手就打,“胡说八道!自己不检点,还敢污蔑明哥儿!我打死你个小娼妇!”

      袁牧眼疾手快,仅一只手就拦下她,将她甩开。

      李长菊不受控制后退几步,一屁股蹬摔地上,嚎叫起来,“哎哟喂!儿婿打丈母娘了!没有天理啊!”

      袁月追问:“景清,你说什么?是什么意思?”

      赵景清道:“今早,赵景明拿来身和他一样的新嫁衣,让我换上,又劝我吃下一碗醪糟汤圆,吃完我就浑浑噩噩到现在,赵景明给我下药。”

      刘媒婆闻言,立即道:“怪不得我扶他出门,觉得他身上没力气,与他说话也不回,这便说得通了!盖头肯定是赵景明换的!”

      赵景明脸色一白,没想到赵景清胆小如鼠,竟敢开这个口,他哭着争辩,“哥哥,我是真想对你好,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

      “娘!七叔公来了!”清亮带有少年气的声音自人群后传来,打断赵景明的哭诉。

      看热闹的人群让开一条道,少年搀扶着头发花白的老者过来。

      袁牧道:“七叔公,大晚上的还劳您老跑一趟,实在是景清身子不适,耽误不得,七叔公您先给他看看。”

      七叔公行医几十年,经验丰富老道,是周遭有名的赤脚大夫,医术公认得好。

      “莫说这些,治病要紧。”七叔公走近赵景清,枯枝般的手指搭在他细瘦的腕子上,眼睛微眯,神情专注,好一会儿才松开手。

      又检查了赵景清眼睛舌头,问了他身上何处不适,是何种程度,七叔公这才下了定论,“这哥儿中了软筋散,此药无毒,只会让服药之人浑身无力,但他身上软筋散剂量下得重,药效发作得又急又猛,格外伤身体,日后得好好进补。”

      袁牧颔首,“多谢七叔公。”

      一直没说话的赵父脸色苍白冷汗簌簌,景明屋里的剩下半碗醪糟汤圆,倒掉浪费,他热好吃了,中药的症状和方才七叔公问景清的一模一样,他本以为是他年岁大了,一日嫁两子,招待客人,奔波劳累造成,怎想是因为中药了,赵父目光沉沉,扫过李长菊赵景明母子二人,盛满怒火。

      赵父扭头转向赵景清,眼里的怒火消失,变作长辈的关怀和祈求,“清哥儿,这事儿是你娘和弟弟做得不对,我让她们同你道歉,就按袁家说得解决,明哥儿嫁给裴西安,你嫁给袁牧。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回去我教训你娘,你别赌气,一家人何必闹成这样让人看笑话,事儿呢让它就这么过去,别与你娘和弟弟计较,可好?”

      分明是温和的好言好语,赵景清听着,却觉得心凉。

      他素来如此,话说得好听,总是劝他不计较,不要闹起来让人看笑话,可他受得委屈呢,就这么轻飘飘揭过。

      赵景清沉默不言,李长菊和赵景先松了口气,赵父开口了,不怕赵景清不乖乖照做。

      袁牧转身垂眸,只见赵景清脑袋低垂,攥着红嫁衣的手指节泛白,继母和弟弟这样德行,当爹的又是个处处叫他忍让的人,他的处境可想而知。

      袁月听着赵父的话就嫌恶心,啥意思,我知道你委屈,你再委屈委屈,面子比天大,咋不管好妻儿,别让他们做出这等子恶心人的事?袁月柳眉倒竖,指着赵父就要开口,话到了嘴边却被林翠娥拦下,林翠娥目光下移,示意他看向赵景清,这事儿得他自己开口。

      袁月只得掩鼓作息,殷切地看向赵景清。

      赵景清低垂的双目中满是木然,隔了许久,他抬起头来,看见众人面色各异的神情,他的视线定在袁牧宽厚的胸膛,结实的臂膀。

      “她不是我娘,我娘早死了,我没有弟弟,我娘没给我生弟弟。”赵景清道,声音不大不小,等他回应的众人皆能听见。

      李长菊和赵景明气了个仰倒,李长菊叫骂,“你个没良心的贱蹄子,我养你吃养你喝,哪一样亏了你!你这样咒我,我打死你!”

      袁牧拧紧的眉头放松些许,立在赵景清身前,怒视李长菊。

      李长菊扬起的手一顿,刚刚摔一屁股蹲,现在还痛着,李长菊不敢再上前,悻悻放下手,只敢叫骂。

      赵父气急败坏,“够了!你闭嘴,还嫌不够丢人?!”

      李长菊觑他一眼,缩到后边去,憋一肚子气。

      赵景清攥紧的手松开,只对赵父道:“爹,我同意换嫁,我不嫁裴西安,嫁给袁牧。裴家聘礼是两床棉被,一套笔墨纸砚,一坛高粱酒,您退给他吧。”

      棉被李长菊留下了,笔墨纸砚是给他两在书院读书的幺子,高粱酒给赵父,没一星半点落他手里的。

      袁牧掏出聘礼单子,“八仙桌一张,长凳四条,木架子床一张……马勺一个,碗碟各十,另加二两现银。一并退给我,景清的聘礼另下。”

      赵父眼前一黑,“许多今日都用过了……”

      袁牧道:“无妨,你折现给我,我重新置办。”

      李长菊嘴皮子一张就要撒泼,却被赵景明扯住衣角,红着眼看着她摇头,又被赵父怒视一眼,只得憋回肚子里。

      “这不景清嫁你家了么,”李长菊搜肠刮肚说好话,“咱们景清性子好,又是干活得一把好手,还会做豆腐卖豆腐,值你给的聘礼。”

      袁牧摇摇头,“一码归一码,不能混为一谈。”

      赵父思量许久才道:“贤婿,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桌子、长凳、床这些大件新的退你,锅碗瓢盆的用过了,你们新婚夫夫用旧的不好,就权当是景清聘礼,你说如何?”

      袁牧颔首,除了那马勺,都不值当什么,“行,二两现银也得退还。”

      赵父顿了瞬,终是应下,“好。”

      好容易扯清楚,袁牧当即让人请来村长,立下字据,三家人都盖上手印。

      未免夜长梦多,袁牧叫上几个族亲兄弟,要跟赵父回梧桐里搬东西。

      他转身看向赵景清,嘴巴微张,最后话却是对林翠娥说的,“娘,你照顾好景清。”

      林翠娥:“放心,你去吧。”

      闹了大半夜,聚在裴家院里的人终于散去。

      李长菊恨铁不成钢瞪赵景明一眼,气急败坏跟着赵父离开。

      赵景明绞着手指,眼睛红彤彤的,无措地望向裴西安。

      他下药换嫁这事儿,爹娘最后退一步给他遮掩过去了,可实际上长了脑子的人,都知道是他干的,就差一层窗户纸没戳破,给他留了脸面。原本计划好好的,怎知袁家得理不饶人,赵景清也不忍气吞声!坏他好事。

      裴西安拉起他的手,嘴角微动,“进屋吧。”

      赵景明暗暗松了口气,紧握住裴西安的手。

      与此同时,林翠娥几人带赵景清回到袁家,院子里桌子板凳乱糟糟的没收拾,但墙上窗户上贴的红双喜,以及房檐垂下的红布,可见袁家对袁牧娶亲的重视与期盼。

      不想却化做一场闹剧。

      身为闹剧的主角,他不是袁家想娶的夫郞,赵景清垂着眼,嘴唇微抿,心悬着没有着落,是对未知将来的恐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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