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月某日，某人某事》目空空

2、第 2 章

　　回到家已经快天亮了。洗澡，睡觉。
　　我跟阿达一起住他的房间，我睡床上，他睡地上，哈哈，可怜的阿达。
　　一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三十分钟过去了…我还是没睡着。
　　“阿达？”
　　“干吗？”
　　“你睡着了么？”
　　“我睡着了，你正在跟鬼讲话呢。”
　　于是一起坐在地上聊天。
　　“阿达，这些年你们都好么？”
　　“都还活着呢。”
　　“喂，正经点好不好？”
　　“我觉得你变了？”
　　“哪有，还不是以前那个样子，不过如果你说我又变漂亮了，我是不会否认的。”
　　“以前的你，总爱哈哈大笑，没心没肺的，可以看到你身体的每个细胞都是真正快乐的；现在的你，还是爱笑，爱整人，但是眼睛没有以前那么明亮了，看不到单纯的快乐，笑的时候只是微微咧开嘴，没有了肆无忌惮，而且好象跟快乐无关。在公园聊天的时候，我一直看着你，看到你一直在笑，可是眼神却是忧伤和冷漠。”
　　“哪有那么夸张啊？只是长大了，不能再跟小孩子一样而已，你想太多了。”
　　“拉倒吧，还跟我装。发生了很多事情对不对？”
　　“没有啊。”
　　“告诉我吧，一个人承担太辛苦了。”
　　“阿达，我以为我掩饰的很好，可是没想到你这么聪明。我真的好难过，一直深陷，逃不出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爸爸出事了。”
　　“什么？什么事啊？”
　　“车祸。那天是星期四，早上他打电话叫我起床，说买了好多好吃的，等我回家。下午妈妈打电话给我，说爸爸找我有事，我觉得很奇怪，就一直问什么事，然后大舅舅把电话接过去，叫我回家就行了，没什么大事。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姑姑又打电话给我，叫我快点坐出租车回去，说爸爸不小心摔伤了。我的眼泪就突然掉下来，我最爱的爸爸怎么可以受伤呢？在路上的时候，小舅舅又给我打电话，他说没多严重，叫我别急。可是我更害怕了，因为小舅舅是在外地的，他也到我家了，那么事情肯定不象他说的那么简单。我流着眼泪一直催司机快点快点。大舅妈在家楼下接我。我看到她就问到底怎么了，她就叫我要坚强，要有心理准备。我一直问一直问，她才说爸爸已经走了，我晕倒在马路上，醒来的时候是在大舅舅的车里，他们一直跟我说话，可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我拼命扯自己的头发，扯下来一大把一大把，大舅舅抓住我的手，紧紧抱住我，他叫我要勇敢一点。我不相信，一点都不相信，可是大家都在哭，为什么大家都在哭？难道爸爸真的没有了么？那我该怎么办？”
　　“什么时候发生的？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已经一年了，到昨天整整一年。妈妈说你们住的这么远，就不让你们知道了，而且知道又怎样，只是多些人一起难过而已。”
　　“哭出来吧。”
　　“不，不能哭，眼泪流出来，就不坚强了。”
　　“傻瓜，在我面前还要逞强吗？”
　　阿达把我把我抱在怀里。听着他的心脏有节奏地跳动，我的心又开始痛了。我的心脏是爸爸的，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他送给我的礼物。我最不想要的礼物。
　　“阿达，你知道么，我怎么想都想不到会那么严重，我想爸爸可能是残疾了，甚至变成植物人，怎么会那么那么严重呢？我宁愿他变成植物人，那样至少让我可以感觉到他还存在啊。”
　　“他一直都在，相信我，他一直都在，他那么爱你，不会离开你的。”
　　“那他能看到我么？能听到我说话么？”
　　“能。”
　　“那他看到我这么难过，为什么不跟我说说话，不抱抱我呢？”
　　“因为他现在跟我们不一样了啊，他也想跟你说话，也想抱抱你，可是他伸出手，却碰不到你，他看到他最心疼的人这么难过，他自己也难过的不行。他的痛苦不比你少。你那么爱他，应该努力一点，不要让他痛苦。”
　　“我自己的痛苦都解决不掉，怎么去帮他？”
　　“所以你要努力啊，努力振作起来，努力快乐，努力幸福，好好地活着。然后，他在你身边看着你，就可以很开心很开心了。”
　　“我已经很努力了，但是不行，笑着笑着就难过了。”
　　“难过的时候摸摸自己的心脏，问它痛不痛，如果它痛，就停止你的难过。”
　　“我有时候在想，如果爸爸没有把心脏换给我，那他会不会就能活着。”
　　“你傻瓜啊，乱想。”
　　我抬起头，看到一张满是泪痕的脸，阿达的衣服也被我的眼泪浸湿了好大一块，我怎么又哭了呢？
　　阿达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
　　“睡觉吧，早安，阿不。”
　　“早安，阿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