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未央》玉流苏

5、云沐

　　“主子，您绣的什么呀？”紫苏见我专心致志地绣了一个上午，终于好奇地走过来瞧。
　　我举起手里的帕子，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成果，觉得很有成就感，三朵兰花栩栩如生地仿佛飘落在手帕的一角，另一边绣着一个锦字，想了想，我问紫苏：“皇上的名讳你可知道？”
　　紫苏忙四处张望，紧张道：“这可说不得，要犯忌讳的。”
　　我笑着怂恿她：“你且小声说与我听，我保证不告诉别人。”她这才贴近我的耳边，轻声道：“萧云彻。”我听不真切，又闹着她写下来给我看，好不容易弄清楚了皇上的名讳，心里不禁美滋滋的，小心翼翼地把一个彻字绣在了锦字旁边，中间隔着兰花相互辉映着。
　　紫苏一看可吓了一跳，忙道：“我的好主子，您可别让人看见了。”
　　我宝贝一般地藏进了衣服里，道：“我自有分寸，你就别瞎操心了。”
　　忙完这一轮，我才想起来，本是为了给皇上绣条帕子，这下可送不成了，还是改明儿另绣一条吧。
　　用完午膳，我照例去了皇上送我的院子打理兰花，我给这里取了一个应景的名字“兰苑”。这会儿阳光正是猛烈的时候，不适宜浇水，我便一株一株地给它们除草，忙了一会儿便大汗淋漓了。
　　我正准备起身歇歇，谁知刚一转身便被一个淡蓝色衣着的人吓了一大跳，我捂着心口没好气道：“这是哪位爷，做什么站在我后面不出声？”他眉毛一挑，看那轮廓竟是有些熟悉，傲气十足道：“沐王爷你都不认识，哪里来的婢女，恁的不懂规矩？”
　　我心道难怪，皇上的兄弟可不是和皇上有几分相似么，但他的轮廓没有皇上那般明朗，眉眼间多了几分轻狂，我微微福了福身，道：“奴婢给王爷请安。”
　　“嗯，这还差不多，看你这土头土脸的样子，是在这个园子里做工的？”他朝我走近几步，细细看了我几眼，忽又皱眉道：“敢情你不是宫女？”我低头答道：“回王爷，奴婢从未说过奴婢是宫女。”
　　“我看你衣服也不像，你难道是皇兄的妃子？”他明显一副不屑的样子。我也不多争辩，点头道：“奴婢正是皇上的妃嫔。”
　　“你自称奴婢，想必是位才人吧？”
　　“回王爷，奴婢是美人。”
　　他哈哈一笑，调笑道：“本王还没见过你这样儿的美人呢。”
　　我略微朝自己身上扫了一眼，发现身上的确是不怎么干净，忙道：“请王爷准许奴婢告退，以免扰了王爷雅兴。”
　　“本王问你，这院子为何是你在打扫？”他丝毫不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我只得回答道：“这院子是皇上赐给奴婢的，自然是奴婢打理。”他大大地吃了一惊，道：“皇兄竟然将这里送给你？看来你来头还不小。”
　　我无暇顾及他话里的深意，只想着能尽快离开。他见我不回答，继续兴致勃勃地问道：“皇兄既然将这里赐给了你，自然是很喜欢你的，那为什么还委屈你做个小小的美人呢？”
　　“奴婢不知。”
　　“那皇兄现下在哪里你总知道了吧？”
　　“奴婢不知。”
　　“得，我看你这傻头傻脑的，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他说罢转身向门口走去。我刚松了口气，他忽又转过头来，道：“我久未回朝，对宫里的路不熟悉，你给我指引指引如何？”
　　我愣了愣，只得如实以告：“奴婢对宫里的路也不甚熟悉，恐怕无法为王爷效劳。”说罢我转身取了点水来洗了洗脸，然后拍干净身上的泥土，一转头，他竟然还站在门口尚未离开。
　　我讶道：“王爷为何还未离去？”
　　他眯着眼睛看了我半晌，道：“本王不信你不识路，所以在这儿等着你带路呢。”我有些无可奈何，只得问道：“王爷要去哪儿？”他整了整衣袖，道：“御花园。”
　　刚好御花园我倒是去过，二话没说，我带着他向御花园走去。一路上，他不停地问这问那，我均以官话搪塞了过去，可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我回答的多么言简意赅，他还是能找到话题继续下去。
　　走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御花园就在视线能及的范围了，我心想这下终于能告退了，谁知刚想开口，御花园的反方向慌慌张张跑过来一个宫女，看样子就要朝我们撞过来。沐王爷眉头一皱，伸手把那宫女拦了下来，问道：“什么事如此慌张？”
　　她跪下道：“回王爷，奴婢是皇后娘娘的近身小桃，皇后娘娘……不见了。”
　　“哦？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一点。”他一副威严的神情，与刚才的无赖样完全判若两人，而且我发现宫里的婢女都对他毕恭毕敬，分明是熟悉他的身份，他刚才竟说自己久未回朝？我这才明白自己是被耍了。
　　“回王爷，皇后娘娘刚刚产下皇子，没想到竟夭折了，一直情绪不佳，这会儿奴婢去御膳房回来便不见了娘娘，正四处寻找呢。”她跪在地上边哭边说，显是被吓坏了。
　　我前些日子也听紫苏提起过这件事，还为此唏嘘不已，没想到这会子便出事了，忙问：“可派人通知了皇上？”
　　她答道：“皇上就赶来了，奴婢听说有人在御花园看见了娘娘，正要过去询问。”沐王爷一听便当机立断：“我与锦美人过去瞧瞧，你在这里等候皇上。”
　　说完他拉着我向御花园跑去，我步子跟不上他，完全是被他拖着到了御花园，还没站定脚步，便瞧见一群人正围在凉亭那里，显然是出了什么事。
　　我们两人挤进人群，便见到皇后娘娘正持着一把匕首状若疯狂一般，人群中胆小的已然哭了出来，嘈杂声一片。
　　“别过来，你们都滚！”她握着匕首朝侍卫们挥了挥，众人怕伤了皇后娘娘，竟是一人也不敢妄动。沐王爷朗声道：“蓝儿姐姐，皇兄呢？云沐有事求见皇兄。”她怔了怔，眼神黯淡了下来，凄然道：“姐姐没用，保不住你皇兄的子嗣，你也怪姐姐吧。”
　　“瞧姐姐说的，你那么年轻，想生孩子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呢。”我一听这话不禁为之气结，他这叫劝人吗？再这样下去皇后很有可能会弄伤自己，不由得大胆道：“皇后娘娘，皇上正看着您呢，您看后面！”
　　她猛地回头，我看准她的手便想夺过匕首，谁知刚握住匕首，她便奋力挣扎起来，叫道：“你做什么抢我匕首？你想伤害我的孩儿吗？”
　　我差点敌不过她的力气，只得抓紧她的手，道：“皇后娘娘，您没有了一个孩子，可您还有皇上啊，你忍心叫皇上失去了孩儿之后还要失去您吗！”这句话说得可谓声泪俱下，皇后娘娘霎时间安静了下来，喃喃道：“皇上，皇上会伤心么？”
　　“皇后娘娘和皇上夫妻和睦，何等恩爱，皇上当然会伤心，皇后娘娘您要是伤了自己，就等于是伤了爱您的人呐！”我手上暗暗用劲，想待她转移注意的时刻抢下匕首。
　　沐王爷在一旁道：“蓝儿姐姐，皇兄真的来了，你可别吓着皇兄。”她眼睛一亮，手上的劲道果然松了不少，我立即看准时机取下了她手中的匕首。只见她喊了一声：“皇上！”便朝我后方奔了过去，强大的力道撞在我的右臂上，手中匕首一偏，顿时在左臂留下了一道血痕。
　　我捂着手臂轻呼出声，后方传来皇上焦急的喊声：“锦儿！”
　　我转头，见皇上被皇后娘娘缠住脱不开身，忙朝他笑了笑，示意我没事。可手臂上火辣辣的痛传来，还是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沐王爷立时从怀里取出一块帕子裹在我手臂上，带着笑意的眸子望向我，道：“看不出你还有如此胆色。”我也顾不上谦虚了，咬牙切齿道：“多亏了沐王爷，奴婢才能有这么个表现的机会。”
　　他莞尔一笑，俯在我耳边道：“我开始有点明白皇兄为什么看上你了。”我一怔，他竟在皇上面前做出此等调戏的举动，果真是轻狂惯了么。
　　果然皇上安抚好皇后娘娘之后，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一把抱起我，道：“多谢皇弟照顾朕的锦儿，改日进宫再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