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未央》玉流苏

18、幽境

　　事情告一段落，我带着心儿，和小烛一起来到心颜宫，一进门便见翩颜呆呆地坐在长椅上，手里抚摸着为孩子缝制的衣物。我心里一酸，将心儿放到地上，道：“心儿乖，过去亲亲颜姨姨。”心儿呵呵一笑，步履不稳地朝翩颜跑了过去，他才刚学会跑步，时常追得包子满屋跑。

　　“姨姨，姨姨。”他将口水印在了翩颜脸上，还拍着手笑道：“姨姨漂漂。”他现在说什么都是叠字，漂亮便被说成了漂漂。翩颜愣了愣，抱起他道：“心儿真乖，姨姨疼你。”

　　小烛也笑道：“颜姐姐别难过，孩子总会有的。”

　　她眼眶一红，将脸贴在心儿小脸上，道：“心儿喜欢姨姨吗？”心儿自顾自玩着手指头，听到自己名字便呵呵笑：“心儿，心儿。”我伸手拉住翩颜，认真道：“以后心儿也是你的孩子，我让他叫你干娘，可好？”

　　翩颜神情一震，颤声道：“姐姐说真的？”

　　我点了点头，对心儿道：“心儿，叫干娘。”他眼睛忽闪忽闪的，似乎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又说了一遍：“干娘。”我指着翩颜：“干娘。”很快他便学会了，干娘干娘地叫个不停。翩颜这才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举起心儿满屋子乱转，在他脸上亲了又亲。

　　我看着小烛笑道：“不如心儿也叫你干娘？”

　　她忙摇手道：“不用了，我当姨姨就很好了。”

　　玩到午膳时间，皇上宣了我们几个一同到碧鸾宫用膳，我们几个虽常去向皇后请安，可不禁还是有些紧张。我让新来伺候的绿瑶抱着心儿回了瑾和斋，与小烛翩颜一道去了碧鸾宫。

　　甫进门便见皇上和皇后娘娘在说笑，皇后娘娘在见了我们几个后露出愉悦的笑容，道：“妹妹们快些过来，皇上正说要去西郊狩猎呢。”

　　我们几个坐下后，皇上朗声道：“朕好久没去西郊了，那里的景色不错，你们真该好好去看看，后日便启程。”

　　“是啊，颜妃生长在大草原，想必骑射功夫都不错吧，到时候可要让我们开开眼界呢。”皇后娘娘笑道。

　　翩颜低头道：“臣妾怎敢在皇上面前献丑。”

　　皇后娘娘附和道：“那是，咱们皇上可是文武全才，想当年本宫也是看了皇上在马上的英姿，才芳心暗许的。”皇上哈哈一笑：“蓝儿还记得当年的事？”

　　皇后的脸适时一红，露出些许羞涩：“臣妾怎会不记得，当年皇上将射到的第一只猎物赏给了臣妾，叫臣妾好不欣喜。”他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朕今年的第一只猎物也定然是皇后的。”

　　晚上，我正收拾着去西郊要带的衣物，皇上却来了。他一进来便握住我的手，喜道：“锦儿猜，朕有什么要给你？”

　　我思索了几下，摇头道：“别卖关子了，我还要收东西呢。”
　　“不过就住两晚，你收拾这么些衣服做什么？”

　　我笑道：“皇上这就不懂了，白天狩猎一套衣服，晚上的篝火晚会又是一套衣服，第二日白天和夜晚又要不同的衣服，还有……”皇上抬手打断道：“好了好了，朕头都晕了，女人就是麻烦。”

　　“皇上该不会是来挖苦我的吧？”

　　他一拍脑袋，道：“这个给你。”
　　只见一块莹润发亮的白玉坠子躺在他手中，上面雕着一朵兰花，卧在一片白云上，二者相依相守，仿若融为一体。我喜道：“这是哪儿来的？”

　　他拿起坠子为我戴在颈间，还带着他体温的坠子贴着我的肌肤，一阵温暖。“朕命工匠做的，上面这朵兰花便是锦儿，这下边的云便是朕。”他缓缓道来，眼里的柔情就要将我淹没，我感动地搂住他道：“多谢皇上，锦儿必将爱之甚于生命。”

　　他失笑地刮了刮我的鼻子道：“没有什么比锦儿的命更重要。”

　　准备停当，我们来到心儿的房内，我俯下身在他脸上亲了亲，道：“自他出生，一天都未离开过我，如今要去三天这么久，我真舍不得。”皇上从背后拥住我，一手抚上心儿的小脸，柔声道：“朕也不舍，只不过三天，很快的。”

　　我转身与他相拥，贪婪地吸取他身上的温暖，他柔柔地抱住我，轻声道：“别吵醒心儿，咱们回房吧？”我笑道：“皇上今晚不去碧鸾宫？”他佯作生气道：“朕既然来了，你还想赶朕走不成？”

　　“可是皇上今日还与皇后娘娘恩爱非常，羡煞旁人呢。”

　　他哈哈一笑，忽又看了看心儿，细声道：“朕就让你看看什么是恩爱非常。”他旋身朝我的房间走去，砰的一声，房门合上，窗外知了声声，当真是夏天到了。

　　翌日清晨，我刚醒来，便见皇上已穿好了衣衫，凑在我耳边道：“朕下了朝带你去个地方。”
　　我见他神秘兮兮的，笑道：“我等你。”

　　我随着他来到一处熟悉的地方，可似乎又和上次来有些不同，我望着“幽境”二字，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皇上搂了我的肩，笑道：“怎么，看傻了？”他拉着我一同进了门，只见院内正是我们上次来过的瀑布，只是多了一座凉亭，坐落在湖边，与此处湖光山色相得益彰。

　　“朕说过将这里送给你，这不，朕建了院墙和亭子，还给这里取名‘幽境’，以后这就是属于我们两个的地方，锦儿喜欢吗？”

　　我看着这属于我们两个的世外桃源，真希望时间就此停住，永远隔绝外面的世界，偌大的天地，只有我们两个相爱相守。

　　皇上牵着我跳入水中，笑道：“这水好凉。”我掀起一捧水花朝他浇去，嬉笑打闹，仿佛回到了年幼岁月，与邻家小孩一同玩笑，共度青梅竹马的年少。忽地，皇上笑着朝瀑布冲了过去，瞬即消失在水帘的后头。

　　我唤了几声，都听不到回应，不由得急了，一屏气也越过了瀑布。睁开眼的刹那，我差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没想到这水幕之后竟别有洞天，并不宽敞的小天地里以一颗稀世的夜明珠照明，壁上波光粼粼，闪耀着宝石般的光芒，地上的石桌上竟还摆着水果美酒。

　　皇上扑出来抱住我，笑道：“朕准备的惊喜，锦儿可还喜欢？”
　　我大声道：“太喜欢了！”他笑了笑，将我抱到石凳上坐下，抚了抚我头发上的水滴，柔声道：“刚才锦儿为什么敢冲进来？你不怕么？”

　　我摇头道：“皇上在哪里，锦儿便在哪里。”他动情地抱住我，亲吻我额头，道：“在这里没人能找到我们，没人能打扰我们，倘若能这样过一世，也是一种幸福呵。”

　　“锦儿不敢奢求一辈子，只求这片刻欢愉便够了。”

　　他抬起头，眼里有一丝心疼：“锦儿对朕没信心么？”

　　我缓缓摇头，忽地望向水帘之外，黯然道：“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有了皇上的爱，我本该满足的。”他柔柔地捏住我的下巴，吻了一下，笑道：“你只要相信这一刻的感觉，这一刻，朕，不，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在你面前，我不是什么皇帝，我只是一个想被你爱的人。”

　　他眼里的深情几乎让我沉醉，我叹了口气，道：“如果皇上要的只是这么多，那我早已付出所有，没有什么可给你了。”

　　“所以，如果锦儿还有什么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真的什么都可以？”我睁大眼睛，想了想道：“如果我想要一个婚礼呢？”他怔了怔，道：“什么样的婚礼？”

　　我笑了：“一个普通人的婚礼。”他蓦地绽开笑容，拉我一同跪在地上，道：“听说民间成亲都要拜堂，拜过堂才是真正的夫妻。”他缓缓举起右手，看着我一字一句道：“我，萧云彻，今日对天立誓，愿真心诚意娶纳兰意锦为妻，此生此世爱她护她，为她遮风挡雨，只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至死不渝！”

　　我的泪瞬间涌出，我怎能想像，一个帝王跪在我的面前，与我行夫妻之礼，他倾心说出的誓言不论能否实现，此心足以。我亦举起右手，如他一般说道：“我，纳兰意锦，愿嫁萧云彻为妻，永生永世只爱他一人，只为他哭，为他笑，为他生，亦可为他死。直至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此情不灭，此心不渝。”

　　他眼眶亦是潮湿，我们对着天地叩首，望天地为证，对着日月叩首，望日月星辰为媒，最后彼此交拜，相望成痴。他的唇拂过我的眉眼，我的脸颊，最后定格在嘴唇，久久不能分离。

　　突然间，我却想起，还未合卺交杯。他拿起备好的美酒，递与我，眼波流转间，尽是绵绵情意，我的手臂穿过他的，一同将美酒缓缓饮尽。此时此刻，言语都将是多余，我们倾情相拥，誓要将彼此融进骨血，刻进心底，隽永的是情丝缱绻，不休的是爱欲缠绵。

　　在这幽境里，我真正成了他的妻，永生永世，唯一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