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之下，尘埃之上》鹿有妖

13、第 13 章

　　云拂漪是在一片潮湿的颠簸之中醒过来的。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类似于仓库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腥咸。
　　这应该是在海上、船里、某一间货舱里。

　　云拂漪缓缓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活动完全不受药剂的影响，好像这个药剂完全没有任何副作用。
　　同时，她摸到了脖颈上多了一个禁锢的冰凉，根据温度和形状来看，有点像一个项圈。

　　云拂漪在历届的游戏录像里见过这个玩意，是为了防止玩家违规的，如果违规的话它就会立刻释放出高压电流。
　　她放下手，开始环顾四周。

　　这里看起来像是游轮的客舱，刺眼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灰尘在光线下张牙舞爪。
　　外面传来了浪潮起伏、海鸟名叫、海风刮过的声音。

　　云拂漪试探性地靠近窗边，看了一眼窗外。
　　外面的大海波澜起伏，一群群的海鸟振翅飞过海面，阳光在海面上撒下层层叠叠的碎金。

　　有那么一瞬间，云拂漪有点恍惚。
　　那是阳光？
　　非人造的阳光？

　　她看向天空。
　　是太阳，折射着七彩的光晕，悬挂在一碧如洗的天空上。

　　那一瞬间，云拂漪可以肯定。
　　——这里不是多米尼克城。

　　多米尼克城的上城是被高科技的“墙”全方位维护着的，除了军方管理有特殊钥匙可以进出之外，普通人无法进出。
　　里面的天气都是人造的，长时间没有拥有阳光的人们会在食物里增加人造的维生素D。
　　至于下城的天空，它应该是绿的、要么是灰的，总之，绝不可能这样晴光灿烂。

　　突然，她的脖子上的项圈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叮”。
　　【欢迎各位玩家来到第十一届实况逃脱游戏的赛场——】
　　云拂漪挑眉，这个项圈居然还有广播的功能？

　　【想必各位玩家都已经观测到了本次赛场的场地，这一届游戏将有一点改革和偏差，不仅仅是玩家数量和物资数量的增多，游戏的赛场也将从无人区改进为有人区】
　　【请各位玩家务必藏匿好玩家的身份，遵守游戏规则】

　　云拂漪无声地骂了一句操。
　　这是一点吗？
　　这是亿点吧！

　　有人区是什么个概念？
　　到底是几百个人几万个人还是几十万人？
　　这个狗屎广播根本没说！

　　游戏的主办方疯了吗？他已经开始把血腥画面现场直播给观众了？
　　这和电视转播的唯一共同点大概就是都不打码。
　　而且还有可能误伤这里的平民。

　　云拂漪还在紧急思索着对策，她可不想在暴揍某些不长眼的傻叉时，旁边还有嗑着瓜子的老头老太或者牵着孩子的家庭主妇。
　　这简直就是马戏团！

　　广播还在继续。
　　【本场游戏仍然以实况逃脱为主，各位玩家需要在游戏场地里规避变异种的追杀，并找到正确的逃生出口】
　　【但为了增加节目的收视率，以及加强玩家的游戏体验，本届游戏将增加一些新的游戏规则，请各位玩家务必知悉】

　　【游戏新增安全地点：圣母院——躲进圣母院的玩家不可互相伤害，否则将被游戏主办方抹杀，但玩家躲进圣母院的时间不可超过十二个小时，第二次躲进圣母院的时间间隔不得少于二十四小时】
　　【游戏新增隐藏规则：KISS CAMERA——被特写镜头拍摄到两个玩家可以选择是否要接吻，接吻如果获得人气的话，游戏主办方将考虑为其发放奖励】
　　……

　　Kiss camera？
　　听到这里的云拂漪有些无言，这是什么足球赛直播现场吗？

　　不过，她琢磨着所谓的奖励，还是不可遏制地回想了一下其他十九位玩家。
　　他们可以分为三类：亲完不会进警察局的、亲完要进警察局的、和亲完要进医院的。
　　……完全没有任何想要亲吻的欲望呢。

　　正这么想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客人？客人！请问你在吗？”

　　云拂漪愣了一下，她拉开了门，看到外面站着一个小伙子，他穿着制服，大概是这艘船上的工作人员。
　　他看向云拂漪，面带微笑：“客人，船即将到港，请您准备好……”

　　第一秒，云拂漪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第二秒，她不动声色地问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工作人员看上去被她的问题很困惑，但他还是诚实地解答：“您是这艘度假游轮‘珍珠号’的客人。根据您的登记信息，客人您的名字是云小云。”
　　果然是那个报给游戏方的假名字。

　　云拂漪轻轻地松了一口气，继而发问：“你知道我是怎么上船的吗？有没有和我一起的随行人员？你还记得他们的大概面貌和明显特征吗？现在距离我登船有多长时间了？”
　　工作人员被她一系列的连珠炮问得措手不及，他更茫然了：“请不要为难我，客人，轮船还有十五分钟到港。”

　　云拂漪失去了耐心，她直接把这个工作人员掀翻在地，手指扣住了他的脖颈处：“回答我的问题。”
　　工作人员显然是被她吓坏了，他在她的桎梏下抖得像一只鹌鹑：“客人，请不要这么做，客人……”

　　这个时候，他怀里的对讲机传来信号：“小李，你怎么了？”
　　那一头传来惊慌失措的问话和凌乱的脚步声。

　　云拂漪皱着眉，观察着工作人员脸上的表情，他没在撒谎，他是真的不知道。
　　她终于松开了手：“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工作人员惊魂未定地站了起来，不等云拂漪问出更多的问题，就一溜烟地跑了。
　　云拂漪陷入了沉思，她顺着通道走上甲板。
　　外面天气晴好，阳光有些刺眼。

　　云拂漪想，这里肯定离多米尼克城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至少得是南半球和北半球的差异。
　　因为现在的多米尼克城都已经进入了秋冬季节。

　　甲板上有很多游客，他们穿着花花绿绿的沙滩裤和比基尼，手里端着五颜六色的鸡尾酒。
　　看到云拂漪出来的那一刻，有人冲着她吹起了长长的口哨。
　　对此，云拂漪的回应是一个下流的手势。
　　这让那人的口哨直接吹得岔了气。

　　他们看起来对第十一届实况逃脱游戏毫无察觉，完全不知道危险即将来临。
　　云拂漪有些犹豫，她考虑着要不要疏散人群。
　　下一秒，她就看见程昶捧着一大盒的爆米花大摇大摆地从泳池旁走过去了。

　　他看起来像是要和旁边的36D美女搭讪的样子。
　　36D美女看起来像是要上当的样子。

　　那一刻，云拂漪从未感到自己这么充满了正义感：“程昶——”
　　她大喊。

　　这一声吓到了那个36D美女，一个正在游泳的中年大叔（他呛水了），还有两个正在舔冰淇淋的小女孩，她们被她吓得哇哇大哭。
　　所有人都在对她怒目而视。
　　除了程昶。

　　他显然还不知道自己冲云拂漪招手这回事已经把他打成了她的同伙，罪名是危害公共秩序安全。
　　他看到她后眼前一亮，立刻冲她狂奔而来，爆米花被他颠得天女散花，至少有一半都洒到了旁边的路人身上。
　　很好，仇恨转移了。

　　“你怎么也在这里？”程昶跑到她的面前，看起来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太好了，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你了。”
　　云拂漪沉默了一下：“我记得这游戏的开局是单独投放玩家。”
　　“是的，我一开始不在这艘邮轮上。”程昶说，“我一开始在水里，是溺水，然后我被这艘邮轮救了起来。”

　　云拂漪点了点脖颈上的项圈：“所以，你也听到了这个广播？”
　　程昶点了点头：“是，比起历届的实况逃生，这一届游戏简直是大改革，游戏主办方*******（以下省略200字的脏话）”

　　云拂漪耐心地等他骂完：“那你刚才在干什么？”
　　“我在和那个女人讲话。”程昶解释道，“我想要从她那里套话，但是她的口风很紧。要么就是游戏的主办方花了大价钱还请他们陪我们过家家，要么就是他们真的不知情。”

　　云拂漪沉默半晌：“现在看来，他们不知情的可能性会更大。”
　　“说说看。”
　　云拂漪摸着那个项圈：“因为游戏告知我们要隐藏好玩家的身份，遵守游戏规则，所以这里的人们显然对我们的身份是不知情的。但我不知道，如果违反的话，会出现什么样的惩罚。”
　　说实话，她真的不想误伤平民。

　　她话音刚落，两个人的项圈不约而同地响起了一声“叮”。
　　【第002号玩家因违反游戏规则，已被游戏淘汰，请各位玩家继续加油】
　　冷冰冰的语气，述说着一场平淡的死亡。

　　云拂漪和程昶对视了一眼。
　　“我看出来了，这个玩家的编号是和自己的房间号是一模一样的。你是二十号，所以你的项圈上有一个‘020’。”程昶语速飞快，“别担心，林渊是007，圆圆是008，他们不会有事的。”
　　程昶的项圈上标着019，房间就在她的对面。

　　云拂漪微微地皱起眉，和历届实况逃脱游戏不一样，这里的环境和天气看起来都太过宜人，他们不像是来搏命的，更像是来度假的。
　　没有变异种，也没有危险的环境，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祥和宁静。
　　但，这可能吗？

　　“我们得尽快下船。”她言简意赅道，“船马上就要到港了。”
　　程昶点点头：“我知道了。”

　　邮轮上的广播传来柔和的女声：“各位乘客，‘珍珠号’即将到港，本次旅途的终点是多米尼克城的紫罗兰博物馆，请各位……”
　　云拂漪呼吸一滞。

　　她和程昶面面相觑。
　　“你听到广播在说什么吗？”

　　程昶比她动作更快一步，他直接揪住了旁边的一个胖游客。
　　“那是那里？”

　　胖游客被他凶残的表情和低气压吓得措手不及，他颤巍巍地看向了程昶指的方向。
　　哆哆嗦嗦地回答：“那……那是多米尼克城啊。”

　　——那是多米尼克城。
　　云拂漪和程昶对视了一眼。

　　——没有污染、没有“墙”的多米尼克城。
　　他们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