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满级法师的我却要追妻火葬场》竹外渡子

96、第 96 章

　　时间回到现在。
　　作为知晓此处意义的最后一人，亚纶最终还是踏入了这座充满回忆的庄园。
　　二十多年前，他在这里出生。那时，他的父母尚且相爱，权力尚未侵蚀他的家庭，他曾以为这份幸福能一直持续下去……
　　谁知一夜过去，地覆天翻。
　　来时亚纶带了十位骑士，三人作为先遣小队进入废墟，全都在二十分钟内失去了联系。
　　剩下七位在随他深入庄园的过程中先后因不明原因暴死，疯长的花藤几乎在他们倒下的瞬间便如水蛭一般攀附上去，将尚存余温的尸骨吞噬殆尽，只剩下一副无机质的盔甲留在原地。
　　在这期间，唯有两人没有受到影响。
　　一位是身为弗洛瓦大皇子的亚纶，另一位，则是年轻的大魔法师焰。
　　焰奉命来这里“治灾”，亚纶则被皇帝要求确保焰的安全。
　　……而所谓确保焰安全的办法，竟是割破亚纶的手腕，将焰的衣装用弗洛瓦皇室的鲜血浸透……。

　　该说这两人都是见多识广的类型，目睹同行人暴死之后，依然能够面不改色地前进。
　　而焰作为远洋而来的外人，遇到这等诡异的情景，脸上竟然没有半点意外的神色，似乎早有预想。
　　“早和你说了，带多少人来都没用的。”焰埋头嘀咕着，从手中丢下一颗金色的魔石，“在这里消失的人越多，这东西增殖的速度就越快……根本不是皇室陵园的那些能比的。”

　　魔石坠入花丛——确切地说，是与皇室陵园那片完全如出一辙的花丛里，随后便如那些尸体一般，被涌出的植物根茎所淹没。
　　片刻之后，根茎缩回地底，花丛中已彻底没有那颗魔石的影子。
　　“原来如此。”焰低头观察着魔石的变化，喃喃自语道，“……这才是法芙娜的礼物啊。”

　　亚纶跟在他身边，面色阴沉得能挤出墨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问道，“只有皇室陵园会长出这种花……”

　　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快步走向远处更加密集的建筑废墟里。他几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按照他记忆中的布局，那里就是庄园的主建筑所在。
　　随着他们接近庄园中心，脚下的花丛也愈发旺盛浓密。
　　这些花草并非庄园内栽种的景观植物，还包含大量并不在冬季盛开的品种。外观生机勃勃，恍然让人觉得它们只是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花，当然，现实并非如此。
　　二人在沉默的气氛中前行，最后在某处倒塌的墙壁前放慢脚步。

　　焰停下来，不知从哪里掏出纸笔，对亚纶说道：“能麻烦你摘朵花吗？不会有事的。”
　　亚纶盯着他看了一会，最终放弃探究，俯身从花丛中随意折了一朵。
　　在这个过程中，他听见叶片与根茎碰撞所发出的、及其细小的沙沙声响。不知是否错觉，亚纶竟能从这样的动静里听出某种迫切的情绪……
　　焰的声音召回他的思绪：“摘下它的花瓣。”

　　亚纶于是照做。
　　自然界中的花瓣大多是奇数的。可他掐着这朵形似雏菊的小花，一片片拂下花瓣的同时，数出它总有十八片花瓣；更令人在意的是，折断的花蕊处流淌下的并非透明的汁液，而是某种金色的黏液……

　　“噢。”焰一边在纸上刷刷记录着什么，一边了然地说，“看来这就是问题的源头了。”

　　亚伦蹙起眉头：“你在说什么？这些花到底怎么来的？”

　　“你不知道吗？”焰奇怪地看他一眼，“虽然坊间讳莫如深，但对你们弗洛瓦家的孩子来说，这件事应该不是秘密吧。”

　　他指的大概是这种花的性状，亚纶对此的确不陌生。
　　这些花朵严格意义上说并非生物，而是元素魔力的转化。按理说，要精通这样的魔法，怎么也得是个在禁术方面颇有造诣的大魔法师；可对于在弗洛瓦皇室出生的孩子们而言，这只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
　　就像游泳、骑马一样，只需要稍加训练，便能十分熟练地使用起来。
　　只不过到了他们这一代，坊间出现了不少相关的流言。说这并非天赋，而是某种诅咒……先女皇当时没能查到谣言的源头，只好禁止子女使用这项能力，仅仅传授给他们相关的知识。

　　这种反常的花，只会在两种情况下出现。
　　一种是出于某个皇室成员强烈的意愿：希娅在小时候误打误撞触发过一次，当时的诅咒传言正盛，女皇想方设法将这件事瞒了下来。另一种，则是有皇室成员的遗体出现腐烂。譬如皇室陵园那片旺盛的花野，可那是无数皇室尸体造就的结果，显然不能应用到庄园的情况。
　　亚纶真正想知道的，是这些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焰却以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糊弄他。

　　“……这情况是真有点难办了。”焰叉起腰，难得摆出严肃的态势，转向他问道，“怎么说，愿意进去救人吗，大皇子殿下？”

　　救人？
　　就这花疯长的情况，还能有人活着呆在这座庄园里面？
　　亚纶按下心中的疑惑，冷冷地说：“你还没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倒也想知道。”焰轻笑一声，用笔敲了敲手心，“按照我的预想，留在这里的法阵至少能维持到绽放盛典之后……看来是有人坐不住了。不说这些，你不赶紧把人带出来的话，这些花很快会蔓延到皇城的。”

　　“……”亚纶蹙起眉头，不知想了些什么，冷不丁开口道，“所以，母亲果然被关在这里吗？”

　　焰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出回答。
　　但沉默也是一种答案，至少让亚纶沉浮数年的心在此刻落定下来。所以，父皇果真伪造了母亲的死，并将她囚禁在这里……直到今天凌晨。

　　焰抱着纸，向前走了一步，忽然像是发现什么，蹙起眉头飞快地抽回了脚。
　　亚纶低下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他刚才落脚的地方已经冒出了一小块白色的根须。它们如蛆虫一般扭动着，在觉察到猎物消失之后，有些悻悻地钻回土里。
　　“看来，接下来的路我不能走了。”焰紧了紧身上血迹斑斑的披风，惋惜地说，“她对血脉的感知越来越灵敏。再往前走，我也会没命……噢，但是大少爷，你要走到中心，去把那个人带回来。”

　　“谁？”亚纶问。

　　“蜃楼。”焰敛起表情，难得严肃地交代他，“这些花是依靠他的力量才扩张到这种程度的。必须找到他，把他从这里带走……而且，不要使用任何魔法。”

　　亚纶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径自向庄园中心走去。
　　尽管他不会受到这些植物的影响，可四周诡谲的静谧始终无法让他静下心来。明明时间已接近清晨，偌大一座庄园却听不见任何鸟叫或是虫鸣。只有花丛随风簌簌地摇曳，散发出让人难以忽视的存在感……
　　离庄园中心越近，脚下植物的根茎便愈发密集；亚纶时不时踩到一些粘稠的、金色的液体，就像之前从植物根茎中流淌出来的那些一样。
　　这种触感让他感到发自内心的厌恶，只得加快脚步向目的地前进。
　　等到他终于赶到中央区域附近，出乎意料地，亚纶听到了人类争执的声音。

　　“就不该听那小白脸的，出去就没事了……什么花，一把火烧了不就行了……一群活人，还怕上花花草草了不成！”
　　模糊的交谈声刚刚落下，寂静的空气中忽而响起一声尖锐的惨叫。
　　亚纶走向声源，发现那竟然是一片尚未被花丛包裹的干净土地。
　　有人前脚刚迈出那里，后脚便栽进旺盛的花丛，睁着惊惶的眼睛，在瞬间成了它们的养料。
　　尸体手里的火把掉落在地上，火焰燎过翠绿的草叶，却未将它引燃，不会儿便熄灭了。
　　亚纶知道这些花不怕火。但这个人显然一无所知，并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了代价。

　　他拧着眉头，走进这片干净的地里，发现此处竟然还有不少幸存者，只是没有蜃楼的身影。看打扮，大多是负责打理这座庄园的仆从。这些人认得弗洛瓦皇室的脸，见亚纶过来，纷纷露出惊喜的神色。

　　“大殿下！”一个侍女惊呼一声，欣喜地扑到他面前，“您是来救我们——”

　　亚纶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打断了她：“有没有见过一个白发的年轻男人？”

　　侍女愣了一下，连忙回答道：“有……是他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您、您是来救人的吗？庄园的所有人都在这里了……请问……我们要怎么出去呢？”

　　“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救援部队马上就会到的。”亚纶垂下眼睛，用谎言安慰他们，“那个人去哪里了？”

　　侍女不疑有他，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为亚纶指出方向。
　　亚纶朝她颔首，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而在他踏出一步之后，一阵压抑的、低低的啜泣声传进他的耳朵。
　　那几个幸存者在他背后小声地交谈起来：
　　“别哭了！殿下说了，马上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怎么可能……原先驻守在这里的卫兵都死了！一定是他们让外族当政，结果花神大人发怒了……一切都晚了，我们都要给那个皇帝陪葬……”
　　“可大皇子殿下没事啊……一定会有办法的，别胡思乱想了。”

　　亚纶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阴郁，旋即加快步伐，循着侍女的提示离开了这个地方。
　　弗洛瓦皇室的血液或许能让这些人多撑一会儿。但不尽快找到花丛的源头，所有人都会变成它们的养料。
　　他不打算把自己的血浪费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