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活人 ...
-
叶清云脸上显露出一点微微的愕然道：“紫嫣，你在说什么？什么……艳无双？”
凤紫嫣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往后退了两步，摇了摇头道：“你只是为了耍着我玩吗？千秋蛊你得到手了，白秋蕊的长生令，想必你也得到了，可你何苦费这么大劲？以你的武功，什么得不到？为什么要骗我？”
凤紫嫣重重地喘息了两声，声音压抑而疯狂地道：“你为什么要骗我啊！”
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猛然夺眶而出，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在地上砸出一小朵泪花。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了，树上的枝叶乱摆，发出哗哗的声响，空中弥漫着飞沙走石，叶清云听到楼下小二关门关窗的声音和客栈掌柜的收拾柜台的声音。
沉默半晌叶清云叹了口气道：“梦千年呢？”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凤紫嫣笑的几乎弯了腰，她的脸上却满是痛苦的神色，“艳无双，你真是好狠啊，我甘拜下风。”
她直起身，吸了吸鼻子，泪眼朦胧地看向叶清云道：“你闻到这屋子里的香味了吗？”
叶清云一怔，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确定道：“好像是有一种梅花的冷香气，若有若无，清雅的很。”
“梦千年的味道……好闻吧？”凤紫嫣笑了笑，坐在叶清云旁边的椅子上。
叶清云笑了一声，点点头道：“真挺好闻的……”他话锋一转，“是扈迁告诉你我的身份的？”
凤紫嫣已经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她看着叶清云道：“当初你说过他是看到你才跑的，我当时不明白，他这样一个在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怎么会如此胆小如鼠，但现在我明白了，他知道你是艳无双，而他是背叛魔教的叛徒，他不怕才怪。”
叶清云扼腕：“当初就应该杀了他，可惜一念之差，竟然栽在他手上，可惜，可叹。”
凤紫嫣眼眸不动，心中一片苍凉。
“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叶清云手指在杯沿上划过，叹息道：“紫嫣，不管你信不信，我失忆是真的，我对天发誓，以前若是骗过你，嗯……就让我不得好死？”
凤紫嫣闭了闭眼，让她如何信他？！
“为什么你要是艳无双？为什么呀？”
叶清云看向窗外混沌昏黄的天空，轻声道：“是呀，我为什么要是艳无双呢？”
他轻轻笑着，凤紫嫣却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了苦涩和一种说不明白的哀痛。
叶清云站起身，走到被风刮的不断摇晃拍打的窗户旁，将窗户关上，却没有回头。
凤紫嫣听到他的声音道：“紫嫣，若是可以，谁不愿意活在阳光之下？谁不愿意玉面清袍，仗剑天涯？”
凤紫嫣看着叶清云的背影，恍惚间竟然在叶清云的身上感觉到了浓浓的寂寥。
她没有看到，叶清云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整个人平静到令人胆寒。
她咬了咬下唇，眼神中充满了矛盾和仇恨，道：“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可不论你想怎么样，也不该是我苗寨来付出代价，艳无双，你我乃是血海深仇。”
叶清云垂眸道：“我知道，你既然现在就将梦千年的事情告诉我，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说明你已经心存死志。”
他转过身，面上带出一点哀色，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整了整衣服，然后走到床边，躺了下去，双手交叠在腹部，安静地闭上双眼。
凤紫嫣看着他，“你不杀我吗？”
叶清云闭着眼睛，道：“你可知，我身体流的是鲛人血，鲛人血听过吗？可解百毒。”
凤紫嫣摇了摇头道：“梦千年虽然叫毒，却又不是毒，它不是毒，你的鲛人血又有何用？”
叶清云竟然还有心情笑了笑，他睁开眼睛看向凤紫嫣道：“你有解开梦千年的办法吗？”
凤紫嫣脸上也露出一个笑容，轻轻道：“我有啊，你要吗？”
叶清云挑眉道：“你不会给我，那我也不费这功夫，对了，你该知道，梦千年只能让我沉睡，让我沉浸在最痛苦的回忆中，可却要不了我的命，你等我睡着了，便用你腰间的长鞭将我的头颅勒下来，只有这样，我才是真的死了。”
凤紫嫣半晌不语，终是紧紧闭了闭眼睛，喃喃道：“艳无双，你就是个疯子。”
叶清云看向头顶的床帐，眼中神色莫名，他想了想道：“你若不嫌费事，还可以将我挫骨扬灰，不过这没什么用，我以前干过这事，顶多就是心里痛快点，其实费力不讨好。”
凤紫嫣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自己的手指。
叶清云觉得脑子转的越来越慢，却还挺舒服的。
他的眼皮简直黏在一起，快要睁不开了，他轻声道：“紫嫣，也许你不信，但是失忆之后的那段日子，是我这一生除了幼时在我父母身边承欢膝下之外……最快乐的时候了。”
凤紫嫣坐在原地，一直到外面淅淅沥沥地小雨敲打窗棂，才在昏暗的房间里站起身来。
她坐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站起身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凤紫嫣扶着桌子，站在原地缓了缓，缓慢却坚定地一步一步走向床边。
她在床边站定，看了闭着眼睛睡熟了的叶清云许久，才坐在床边上，伸出手指，慢慢描摹叶清云的眉眼轮廓。
眼泪争先恐后地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这辈子，她第一次爱上一个人，就爱上了一个这样的人。
叶清云，你何必救我？
你还不如就让我死在苗寨里，最起码不用受这样的痛苦。
凤紫嫣手指用力，揪住叶清云的衣襟，她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抬起头，握紧拳头用力打了叶清云的手臂几下，无声地哭着。
姐姐，爱是这样的吗？
爱真的好痛。
凤紫嫣趴在叶清云胸口哭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天光大亮。
她起身走到窗户边上，将窗户一把推开，看着外面初升的太阳，眼睛被阳光刺的生疼。
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清香，地上的水坑里跳着一只只指甲盖这么大的灰色青蛙。
凤紫嫣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依然红肿着，她看向床上一动不动，呼吸平缓的叶清云，伸手接下了自己腰上缠着的长鞭。
她双手握鞭，走到床边，从上而下看着叶清云，双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终于还是长叹一声，将手垂了下去。
她曾那样爱过这个人，在最深的黑暗里将他作为自己的支柱，支撑自己熬过所有的黑暗和痛苦。
凤紫嫣喃喃道：“艳无双，我不杀你，我要你永远在最痛苦的回忆里，一辈子生不如死，就像当年的无泪城城主做的那样，我要你永远痛苦。”
她冷冷地笑了两声，却没有什么意味。
凤紫嫣将长鞭绕在自己的腰上，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躺在那的叶清云，转头决绝地大步离开了这里。
叶清云，我要回苗寨了。
叶清云还躺下那里，眼睛紧紧闭着，眉头却皱起，从他的眼角滑落了一滴眼泪，连面色都变得苍白如纸。
不知道他在自己的回忆里看到了什么，整个身体都紧绷着，伴随着一丝微微的颤抖。
在楼下正在擦桌子的小二，看到昨天来的一男一女其中的那个女人自己下楼上马就走了，但一直到日上三竿，也不见那男人下来，心中有些不安。
他悄悄走到掌柜身边，凑到掌柜的耳边道：“掌柜的，昨天投宿的那一男一女，女的早晨就走了，男的到现在还没下来呢！”
掌柜的面色一变，心中有些不好的猜测，皱眉道：“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小二脸上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赔笑道：“掌柜的，我……我不敢去，你跟我一块去吧！”
掌柜的伸手敲了一下那小二的头，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呀你！罢了，我跟你一块去。”
小二面露喜色，嘿嘿笑着道：“是是是，我这人就是胆子小，还得是掌柜的。”
掌柜的白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不走心的阿谀奉承，一马当先走上了楼，站在昨天开的客房门前，定了定神，然后谨慎地敲了三下门道：“公子？”
里面没有人应答，掌柜的又敲了三下门道：“公子？小的打扰了？那个早膳给您端上来了？你要不要用一点？公子？”
小二耳朵都贴在门上，冲着掌柜的摇了摇头，用口型道：“没声音。”
掌柜的皱了皱眉，咬牙将门重重一推，口中一边道：“公子，得罪了！”
门并没有关死，掌柜的这么用力的一推，门被弹在门口磕了一下，发出“砰”的一声响。
但即使是这样，也没有人说话。
掌柜的慢慢走进来，小二躲在掌柜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走了过来。
两人走到床边才看到躺在床上面白如纸的叶清云。
那小二当时就骇的几乎大叫出声！
这真是死人了！
掌柜的被那小二险些拽个跟斗，狠狠瞪了他一眼，犹疑着往前走了两步。
那小二往后一拉掌柜的，结巴道：“死……死……死人了！”
掌柜的定睛看了看，重重拍了小二一巴掌，他看着明明胸口好像还有起伏，哪里就是死人了？！
拖着那小二走近了，掌柜地微微发颤地伸出手放在叶清云的鼻子底下探了探。
然后大大松了一口气，严肃地对那小二道：“活的！”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