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爱上她啊》小鹿靡靡

3、吃酒

　　八九点了，还有街边小店没有关门，一眼看过去，不是羊肉粉店，就是羊肉面馆，恐怕没有一只羊能活着离开雾元。

　　有胖胖的妇女挑着扁担，前边儿是个轻便的火炉，后面是放东西的箩筐，见着有人，就停下来叫道：“刚烤好的洋芋，买几个尝尝吧！”

　　洋芋？唐漱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于是停下脚步去看，那女人一看有生意，连忙说道：“我的洋芋都是生洋芋烤的，不是煮熟了再烤的，吃起来又面又甜，辣椒面也好吃，美女买一个？”

　　做生意的见着女人就叫美女，男的就叫帅哥，顺嘴一说的事，说完才仔细看到了唐漱的脸，心里惊叹，叫一声‘美女’不亏。

　　火炉上有个铁的架子网，网兜边上放了几个黑乎乎的东西，唐漱看了还是不知道卖的什么。

　　温大宇就介绍道：“洋芋就是土豆，用火烤的土豆，外面焦了，里面才会面面的，我们当地人喜欢蘸辣椒面吃。”

　　蘸辣椒面吃那么生猛？唐漱有了兴趣，“大姐，这几个都装给我吧。”

　　女人高兴地应了，戴上只厚厚的手套，一手拿土豆，另一只手从箩筐里找了个细长的铁片，等铁片把土豆外面那层黑色的外壳刮掉后，便露出了里面焦黄的锅巴，拿塑料袋装了，再利落地放在手心里切几刀，切成厚片。

　　“辣椒面单独装还是洒在中间？”女人听出来唐漱是外地人，特意换了普通话问她，虽然这普通话听起来怪怪的。

　　“撒上面吧。”唐漱忍不住笑，其实黔省话属于西南官话，她听起来大概只有音调上的差别，只要不夹杂着当地的土话，还是能听懂的。

　　烤土豆拿在手里是很烫的，片与片之间洒满了辣椒面，还没打开袋子就能闻到辣椒面的香味。

　　唐漱不喜欢走在路上吃东西，一旁的温大宇倒是无所谓，两三口就吃完了手里的两个土豆，香味一直刺激着唐漱的味蕾，让她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雾元寨唯一的酒店就在街中心，叫朝云大酒店，不过四层楼，门口装了个简陋的旋转门，墙面贴了瓷砖，其实更像是乡下的自建房。

　　听温大宇说，这唯一的酒店是为了游客建的，最近几年镇上旅游业发展起来了，连带着雾元寨都有了些游客来游玩，虽然不多，但寨子里一合计，基础设施跟上了，以后的游客说不定会越来越多，于是就有了这个‘大’酒店

　　平心而论，酒店虽小，装修也很过时，前台接待人员有气无力的更谈不上热情好客，但是……但是……

　　好吧，唐漱实在找不到这家酒店的任何优点，但自从她上了大巴车以后，任何刷新认知的东西都无法再撼动她的心了。

　　“唐小姐，我就住你隔壁，有事叫我一声就行，今天坐了那么久车一定累了，你好好休息吧。”温大宇帮唐漱把行李箱放到门口，很有分寸地没有进去，站在门口说完就回了自己房间。

　　本来是要一起去吃点东西再回房的，但唐漱实在没胃口。

　　酒店没有套房，最好的房间也不过是豪华大床房，唐漱关了门就拖鞋脱内衣，走到浴室时，从玄关到床上全是她脱下来的衣服。

　　正是初秋，外省还维持着三十几度的高温，雾元寨却已经能感受到一丝凉意了，唐漱快速冲完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肚子饿得睡不着。

　　这时候才想起进门的时候顺手把烤土豆放在了玄关鞋柜上，她一个翻身，赤着脚踩在地板上，因为不想床铺染上味道，所以站在玄关吃完了一个土豆。

　　辣椒面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入口很辣，应该放了花椒和其他香料，越吃越香，越吃越辣，吃完最后一片，唐漱上嘴唇都被辣肿了，连忙去洗手间用水漱口。

　　刷完牙还是辣地呼呼地哈气，唐漱躺回床上，平复下来后睡到后半夜被胃疼折磨醒，

　　做演员的为了节食，又因为拍戏，多少都有点胃病，她的胃病不严重，已经很久没发作了，谁能想到因为没管住嘴，被一个土豆引发了起来。

　　温大宇在酒店大厅等了一会儿，才见到慢悠悠下楼的唐漱，见到她的脸就惊呼：“唐小姐这是怎么了？昨晚睡得不好吗？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没事，胃病犯了，已经吃过药了，一会儿就好。”唐漱有气无力地回他。

　　温大宇这才想起唐漱是江南人，习惯了甜口的菜系，恐怕是吃不了辣的，一定是昨晚那个烤土豆惹的祸，连忙说道：“先去吃点早餐吧，暖暖胃，我找亲戚借了车，一会儿去王家吃酒。”

　　本来是打算在雾元山下修整一两天，等唐漱置办齐了东西再送她去山上，特意提前跟亲戚借了车，这会儿要去吃酒倒也方便。

　　见唐漱点头，温大宇便朝前走，在前面带路，他家虽然在山上，但是寨子里唯一的小学在雾元山下的这条街上，所以他也算在这长大的。

　　出了酒店就是热闹的长街，今天是周末，碰上赶集，周围寨子的村民都会来这里买东西，因此格外热闹。

　　热闹到唐漱被人挤来挤去，差点和温大宇分散，这还是他们挑靠边的地方走，要是走去路中间，怕是这会儿已经被裹挟到街尾了。

　　这里的人早上习惯吃粉，粉面店肉眼可见的爆满，还有人端了碗，直接蹲在门口吃，遇到来赶集的熟人，还‘摆起了龙门阵’。

　　温大宇找的地方是后街的一家包子铺，黑米粥熬得浓稠，撒点白糖，很能暖胃，豆浆是每天现磨的，店后面的小院中间放着一个大石磨，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儿正在清扫石磨上面的豆渣。

　　唐漱吃得不多，临走的时候装了杯豆浆拿在手里，时不时啜一口。

　　不记得是上学时读过的哪篇文章，作者说，如果一个人想轻生，就带他去菜市场，让他看看尘世繁忙，每一个人都在认真活着。

　　眼前的这条街便是这样，砍价的女人，卖蔬菜的婆婆，坐在店门口抽叶子烟的老爷爷，确是这样一副人间烟火，最能感染人心。

　　这里没有红毯上的聚光灯，也没有片场的有条不紊，真奇怪，唐漱才来这里不到一天，仿佛那些灯红酒绿就与她所认知的生活割裂开来了。

　　雾元寨办酒席是吃午席和晚席，赶得及的亲朋好友都会在中午来，吃完饭一起聊天取乐，晚上大概五六点吃了晚席才回去。

　　温大宇和唐漱因为要置办东西，到王家时已经五点了，第一道席面正好开始。

　　这是唐漱第一次见识乡村的自办酒席，帮主家忙的亲戚不断穿插在桌上传菜，有小孩儿扯着嗓子哭，更多的是男人女人大声地聊天，整个一个沸反盈天。

　　没见过世面的唐漱脚步停在了王家院子外面，这是她最害怕的社交场，据说村里的大妈都是最厉害的情报员，这会儿的她宁愿去晚会上和一些半生不熟的同行寒暄。

　　“唐小姐！”车上遇到的大姐刚好端了盘菜经过，看到她站在门外面，脚步踌躇，似是要走，连忙把菜递给其他人，热情地招呼她往里面走。

　　“来来来，快进来，我幺妹和孩子在房间里面，孩子太小，不能吹风！”大姐叫赵芳，她幺妹叫赵洁，嫁给了雾元寨街上的王家大儿子，王轩。

　　唐漱进退两难间被赵芳抓着胳膊拉进了房间，都到这里了再扭扭捏捏的不像回事，她索性放开了。

　　王家卧室里，七大姑八大姨围着襁褓里的婴儿闲话家常，说一些各个寨子里的八卦或者自家的糟心事，言语间毫无顾忌。

　　这时候赵芳领着唐漱进来，笑着跟大家介绍：“这是唐小姐，来这度假的，我在车上遇到，厚着脸拉她来热闹热闹。”

　　“大姐客气了，”唐漱拿出了营业的业务水平，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淡笑着放到婴儿的襁褓上，“来得匆忙，没给孩子带什么礼物。”

　　赵洁连忙推拒，拿起红包就要往唐漱手里塞：“远来是客，唐小姐不要破费。”

　　那红包一捏就知道里面的钞票不少，赵洁更是不能要了，见唐漱不收回，都快急了。

　　寨子里哪家送礼，平常的邻居朋友，都是一两百，自家亲戚最多也不过五六百，唐漱那红包里最起码包了得有一千多，那么多钱，又是素不相识的，这她哪能收。

　　唐漱不想和赵洁表演极致拉扯，她对这项业务真心不熟练，索性伸手逗了逗孩子，“长得真好，”

　　其实她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压根儿对小孩这种生物不感冒，不过父母都喜欢听别人夸自家小孩儿，说点好话总是没错的。

　　“我能抱抱他吗？”唐漱怕赵洁还要把红包塞回来，就想抱孩子把这事给岔过去，

　　赵洁自然无不肯，把孩子放到唐漱怀里后，见她动作生疏，便调整了一下她的姿势。

　　赵芳见唐漱态度坚定，不似欲拒还迎，更何况人家一看就是对钱不太在意的，如果赵洁再劝，反而尴尬，见自家妹子欲言又止，便扯了扯她的胳膊，摇头示意了一下。

　　屋子里的女人们说说笑笑的，恢复了之前的场面。

　　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婆颤颤巍巍地上前来，摸了摸婴儿的手腕和小腿，孩子是在唐漱怀里，因此唐漱不免离阿婆近了些，不小心看到她松垮的眼皮下浑浊的双眼，眼球上蒙了层白色的东西，看东西时目光是散的。

　　这个阿婆眼睛看不见了。

　　“孩子抱去给祭司看过吗？”阿婆检查完婴儿的根骨，问道。

　　赵洁：“还没有，祭司去巡山了，不知回来没有，我和大轩打算过几天去山上看看。”

　　“要尽快，别让孩子受冤枉罪，”

　　“我们晓得的，方阿婆，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赵洁见阿婆要走，连忙起身挽留。

　　“不了，我中午烧的菜没吃完，晚上不吃坏了可惜。”老人家说完，拄着拐棍走了，微驮着背，想来走得不轻松。

　　赵洁留不住，便叫来亲戚家的一个小男孩儿，叮嘱他把阿婆送到家再回来。

　　“方阿婆不是跟她大儿子家住吗？”一个女人好奇地问。

　　“你还不知道她家大儿媳？”另一个女人说道：“田翠香真是造孽，把老婆婆赶去老房子住，听说连一碗饭都不端去，就叫老人自己管自己。”

　　婆媳关系永远是女人们的热度话题，说起这个，大家纷纷加入八卦阵营，七嘴八舌的，又都是土话，唐漱就听不懂了。

　　不过，原来这个寨子还有祭司？有机会去拜访一下，也不算白来。

　　她最喜欢这种带点神秘色彩的东西，不过其实胆子不大，一部粗制滥造的鬼片就能把她吓到不敢睡觉。

　　说来她自己就是演员，居然还能被别人演出来的东西真情实感地吓到，也是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