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面包和亲爱的你(GL)》HowShouldIKnow

60、C14—出柜还是不出柜，这不是一个问题1

　　夜晚，我拎着两只一模一样的电脑包，我惯于戴手表的右手和月饼惯于戴手表的右手牵在一起，一对飞亚达情侣表在我们相牵的手上闪耀。
　　高空中因为炫彩的霓虹和通明的灯火而浮光流动的城市，抵御了原本的夜色，虚伪的光明外壳，盛大的迷离釉彩，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可近可远，心与心之间的距离，却可以因为简单的牵手而无限拉近。

　　“说句话。”我压抑着内心的忐忑，平静地提醒着。
　　从刚刚结束的电视采访以后，月饼就没好好说句话。我轻松拿到了奖品，看着月饼一语不发地飞快戴上了以后，跟着我进了一家箱包店，也看中了我选的那款黑色电脑挎包，又是没说什么就买了跟我一模一样的包，我开着玩笑：“嘿，要是想和我用情侣包的话，你应该买白色的吧。”月饼有些魂不守舍地回了句“黑色耐脏。”以后，就再也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小逸。”月饼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般，并不看我，可是语气很认真地说，“刚刚我当你表白了哦，我答应了。”
　　脑袋当下“嗡”地一声突然停止了运转，我呆愣了片刻以后，艰难地组织着语言，却问道，“答应什么？”
　　“我知道你跟艾琳在一起过，一年前，有一天半夜，呃，当时我忘了时差问题，谁知道有人接了电话，是艾琳。”月饼没有马上解释，而是开始了平静的叙述，“她说你们在一起。”
　　“呃，她最近又把我甩了。”我不置可否，插话道。这件事艾琳从没向我提起过，我一直只当月饼没给过我半点音讯。

　　“不要打断我。其实我觉得没什么，谁让我当时死脑筋，还拜托她要好好照顾你。两年前，我知道大概的真相，把那当成可以扭转的契机，以为自己能安排一个对大家都好的结局。”月饼的眼睛盯着前方，像是压抑着哽咽，表面上淡淡地说，“艾琳跟我说，我不适合你，我那时也那么以为，可是现在我懂了，什么适合不适合的，我才不要听别人的呢。喂，你也不要来告诉我，蕾丝的世界不是想当然的简单，从我开始意识到往往最简单的答案才最正确，属于我的幸福不管是以什么形式降临在我身边我都应该要好好把握的时候，我就决定了，我要和你在一起。谁都不能胡乱指导我，包括你。”

　　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闭上了眼睛，黑暗中的冥想，有些遥远其实又近在眼前的甜蜜正悄悄来临。睁开眼，远方的天空有烟花爆鸣，灰暗的天幕瞬间被缤纷的亮彩晕染、辉映，点亮起一个象征着开始的夜晚。
　　喧沸的人群满溢着欢乐，拥挤的街道洋溢着热闹，高耸的建筑静默地俯望着我们，此时此地，我还能抗拒什么？抗拒期待已久的幸福？顾忌什么？好了，顾忌这种东西已经害我失去过。
　　“喂。”我懒懒地开口，手心紧握的动作却更加坚定，“蓉蓉，刚刚对着镜头说的话，是作为‘星尘’才华横溢的总编的即兴创作的产物，你不要当真。”
　　月饼终于看向我，眼里写满了失望。

　　“那种水准的东西，太好绉了吧。煽情归煽情，可是根本不够表达我的心声啊。”我眨了眨眼，把月饼拉近了一点，说，“什么有生之年什么期限啊那些有的没的，现在在一起就好，以后会有的艰难险阻，我们要一起面对，房贷什么的，我们一起还。当然了，如果你愿意领养小孩的话，我们一起教养他。”
　　有路人经过我们身边投来微妙的眼神，月饼完全不理会，只是一对大眼睛红得随时会闪烁泪光般望着我，重重地点着头，然后踮起脚吻住了我。
　　月饼柔软温润的唇瓣胶缠上我的，迷情旖丽的温软气息隔离了寒风的冰冷，毫无缝隙的亲密。我微闭起眼睛，全心接纳着月饼的唇舌，有些笨拙地滑蹭过口腔壁的敏感地带，带起一阵痒痒的微电流通过般的酥麻快感，享受的同时忍不住怀疑：这丫头的吻技好得是笨拙的凑巧还是蓄谋的挑逗？

　　“唔。”两人分开以后一时间眼神都有些难以聚焦，我有些尴尬地转过头，说，“呃，那个，我们该回去了。”
　　“哦，是啊。”月饼也红透了一张俏脸。
　　“呃，技术不错。”我突然故作邪恶状地盯着月饼看，还回味似的舔了舔嘴唇。
　　月饼更加羞涩地把头转了过去，小声说，“我要是不主动，怎么让你相信我是真的，真的准备好了啊。”
　　“你说一下就好了，我相信的。不过，今晚你也可以继续用实际行动更进一步证明给我，我没意见。”我笑得更加邪恶。
　　月饼扭过头，无语了。

　　“喂，话说，两年前，你跟艾琳，还有什么私底下的交易么？”我轻轻地问道。
　　“什么交易啊，用词那么奇怪。没啦。”月饼躲躲闪闪表示不想说，“都过去了不是么。”
　　不说我就无从知道了么？虽然我不是那么确定我是不是想要知道真相，不过，被蒙在鼓里的滋味不太好，就最后得到的是不太好的答案，我也想要弄清楚。不过我先向自己允诺，不论艾琳做过什么说过什么，我都不会追究。

　　飞机缓缓上升，视野里的天蓝色更加纯粹，我和月饼带着眼罩，头靠头地休息。事实上，通过月饼均匀舒缓的呼吸我知道，她已经睡着了，可是我睡不着。
　　今天清晨，老爸一反常态地早早起来，坐在客厅沙发上，等我洗漱完毕从卫生间出来，就指了指身边的沙发要我坐过去。我隐约知道老爸眉宇间混合了担心和无奈的纠结的原因是什么。
　　知女莫若父，在这一点上，我对老爸有信心。

　　“凌逸，昨晚你和连蓉歆回来的时候，其实我还没睡。”老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神色凝重地说，“其实我昨晚一整晚都没睡。”
　　“爸。”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预想中的那个“总有一天”终于到来，我才发现就算有所准备，此刻也根本派不上用场。
　　“连蓉歆还在睡吧。”老爸放下杯子，慢悠悠地说，“你是我的女儿，我只能管你。昨晚的那档节目，我刚好看到了。你妈也看到了。”

　　“我妈怎么说？”我一下子紧张起来，在我心目中，老妈的思维简单直率，我反而觉得猜不到她的反应，因而恐慌不已。
　　“你妈夸你了，她说你真会说话，比爸爸强多了。”老爸继续慢悠悠地说。
　　我晕死，原来我还是低估了老妈的单纯程度。她根本就没注意的问题的关键不是在于我的口才啊。
　　“凌逸，电视节目这个疏忽，我不想再说了，反正，如果你们真的决定了，连蓉歆父母的那一关也是迟早要过的。你知道，从小到大，我好像都没怎么管过你，我总是嫌麻烦，现在倒好，积攒起来的一个大麻烦，终于到了嫌麻烦也不得不管的时候了。”老爸叹了口气，继续慢悠悠地说。
　　“爸，我——”我艰涩地开口，欲语又无语。

　　老爸摆了摆手，打断我说：“时间不多了，你们还要赶飞机，下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只管听我说，不要插嘴。凌逸，你跟连蓉歆都不小了，如果真的下定决心的话，一切后果，你们自己负责。”
　　等等，这，这算是默许了？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我有些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同性恋结婚在国内是不被允许的，不过好歹也不像过去一样被当成是心理疾病了。真的喜欢的话，就去吧。幸好你现在的工作还算稳定，要不然哪个女孩愿意跟你啊。”老爸果然不负我望，轻描淡写几句话就给了我最需要的理解和支持。
　　“爸，你不要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实际。再说了，我在G市有套单身公寓哦，算很不错了吧。”我马上开始洋洋得意。
　　“说真的，我前段时间看了一些李银河。”老爸笑得狡诈，眼角溢出了鱼尾纹。

　　我有些泄气，原来老爸早就知道了，再想想，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赢过他呢？
　　“我知道你从小就崇拜老爸，只是我没想到，你长大了以后连性取向都要跟老爸一样。”老爸也厚颜无耻地故作惆怅道。
　　“好了，你为老不尊，我要受不了。”我又忍不住问，“对了，那老妈这边怎么办？”
　　老爸眼神坚定地说：“你妈老是想抱孙子，要是知道这个梦想破灭了以后她肯定一时半会难以接受，找个时间我一定好好劝她。真是的，养小孩多麻烦啊，养你这么大就够麻烦了，我不想再养孙子了。所以，就这一点而言，既然你帮我省了麻烦，我帮帮你也是应该的。”
　　我顿时被噎住了，一时半会不知道是该骂人还是该道谢，对着天花板翻了好一阵白眼，半天说不出话来。

　　意外地轻松得到了老爸的谅解甚至支持，我觉得好一阵感激，前方的路障少了一个，当然值得庆幸。
　　回想起上飞机前收到的三条短信，成功驱走了我那来之不易的轻松。
　　“你真行啊，不是劝我谨慎么，居然比我先出柜。顺便说一句，你还蛮上镜的。”来自沈韩枫。
　　“小逸，还好你在电视上的扮相比较中性化应该没人认出来，不然‘星尘’总编的首次亮相竟然不是在自家的杂志上，肥水岂能流外人田啊？”来自小茵。

　　“恭喜。”孤零零的两个字加一个句点，寥落得有些刺眼，来自艾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