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不是咒言师 ...
-
坐在东京校一年级“专属”的休息室中，家入硝子听完了夏油杰讲述的全部经过，一向以沉稳可靠著称的反转术式持有者第一次在同窗面前露出一副放空自我的茫然表情。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震惊漫画书里设定的世界居然真实存在，还是该生气一而再再而三行事莽撞不计后果的问题JK。
乱七八糟的情绪郁结在脑海中，导致了职业奶妈的思路一瞬间短路，居然脱口而出：“那岂不是你们都离十六岁更近了一点？”
话刚说完，家入硝子就痛苦地捂住了脸。
和一群思维跳脱、经常脱线的同龄人成为同窗，有的时候真的会被潜移默化掉一些细微的习惯。
夏油杰礼貌地转移话题：“……硝子，这次还是让悟去教训一下菖蒲吧，这孩子的性格有点糟糕了。”
远在休息室另一端，被五条悟和江户川乱步盯着的，性格糟糕·孩子·菖蒲：“……”
想抗议，但不敢.jpg
家入硝子也正了正脸色，皱着眉头：“菖蒲这个问题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急于求成可不太妙。”
捧着荞麦茶的夏油杰神色凝重，如同发现了什么无可救药的病患：“所以，这次就交给悟吧，也许不讲理反倒对菖蒲更有效些。”
烦躁到又叼起戒烟糖的家入硝子闷声闷气：“啊，也是。”
被白发少年掐着前肢下方举到半空中的菖蒲猫猫：……？！！！！
硝——子——！
不要那么轻易地就赞同杰的结论啊！
救救她！救救她！救救她！
随着直觉疯狂明示风暴即将降临，眼见着逃生无门的菖蒲耳朵压低，试图装可怜来萌混过关。
以及在心底暗骂：小眼睛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是一幕任何有同情心的人都会感到心疼的可怜猫猫头，至少原本已经硬下心肠准备狠狠教育一顿糟心猫猫的乱步忍不住孩子气地鼓了鼓脸颊，态度明显改善了不少。
但另一位猫咪教育家很显然没什么同情心，丝毫不为所动。
十级五条悟行为解读大师菖蒲意识到，今儿这一遭，绝对逃不掉了。
连轻拿轻放都不可能有。
但出乎菖蒲意料的是，五条悟没有提任何关于之前她所做的事。
卸掉了圆片墨镜，露出一副天人般精致童颜的六眼神子，只是冷笑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一系列猫咪专用物品。
包括但不限于，指甲钳、嘴套、爪套、洗猫包、洗护全套用品、逗猫棒……
以及一个梯形的塑料制品——伊丽莎白圈，俗称猫咪耻辱圈。
五条悟笑着，语气冷嗖嗖的：“既然你这么喜欢当一只猫，那不如就老老实实当猫好了。”
菖蒲当场瞳孔地震：“……喵！！！！！！”
她不是她没有！！！
快放开她！！！！！
硝子救命！！！！！！
可只是一只瘦弱小猫咪的菖蒲根本没办法从一米九的少年手中逃脱，只能在半空中奋力挣扎，却依旧离安全区域越来越远。
菖蒲被带到了一个她从未踏足过的地方。
——那是五条悟的浴室。
没有任何旖旎的想法与氛围，五条悟带着菖蒲来这里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给菖蒲洗澡。
也许是因为变成了猫的缘故，菖蒲本性也染上了不少猫的习性。
至少，她绝对不喜欢无法控制的身体。
被清水浇透的皮毛会变得沉重，让她对于身体的掌控力变弱，变相削弱了她的战斗力。
多年来养成的自保战斗习惯，菖蒲几乎可以说是本能般的厌恶一切会让她变弱的状态。
这会让她的安全感变弱，从而性格会更加激进并富有攻击性。
比如绝大多数的猫咪在洗澡时都会有这种应激状态。
本身菖蒲现在就因为强行突破了法则上限导致术式运转不良，需要几天的时间养伤而战斗力下降，那么其他会削弱她战力的东西一概会让她炸毛并极力抗拒。
因此，菖蒲猫猫拒绝碰水。
但现在的菖蒲完全拧不过一心一意治猫的五条悟，她只能在对方手中拼命挣扎，惊恐万分：“悟！！你冷静冷静！我们有什么话好好说！这样不合适！！！！”
五条悟一手给浴缸里放水，一手捏着不停扭动四肢挥舞的菖蒲，冷笑一声：“呵，老子觉得合适的很。”
“不不不！这太不像话了！”菖蒲大声叫唤，“我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孩子啊！猫猫也不行！！！”
“没事，你只是一只猫而已，”五条悟的语气淡然极了，压根不为所动，“况且，老子也不介意。”
菖蒲：！！！！！！
可是她介意啊！
她不要碰水！！拒绝拒绝拒绝！
人渣DK虐猫啦！！！
※
隔壁房间的家入硝子听到宛如要杀猫一般的动静，犹豫着动了动手指，迟疑不决到底要不要过去救猫。
夏油杰及时按住了家入硝子的心软。
“硝子，这一次必须得让菖蒲长点记性。”夏油杰摇头，“她可以疯，可以莽撞，但绝对不能是这种毫无底线的方式。”
“上一次菖蒲整整躺了一周才恢复正常，这一次干脆直接折损了短期术式的使用，”夏油杰的声音冷肃，“下一次呢？是不是要让我们看着她折了命在里面才会清醒过来？”
家入硝子垂下眼帘，叹息：“是啊，我们赌不起。”
咒术师也只有一条生命。
没了命，就是没了命。
死掉的人了无牵挂的一走了之，剩下的痛苦与疮疤都是活着的人来承担的。
这场名为咒术师的马拉松的尽头，等待着他们的是来自同伴们的尸山血海。
可这大概是她的私心，大抵也是人类的劣根性——不是说他们这一届都是天才中的天才吗？那么一定会比那些消耗品支撑得更久吧。
一定、一定要活的更久些啊。
她不知道菖蒲的过去，但家入硝子清楚，如果再继续纵容小姑娘口口声声一定要活下去却又从不把自己的生命放在心上这种行为下去，哪一天真的把她弄丢了，一定会成为她一辈子最后悔的事的。
家入硝子最终还是坐在原地没有动弹，只是捧着茶杯的手绷紧到发白。
江户川乱步也没有跟着五条悟和菖蒲离开这个房间。
比起心绪不稳的家入硝子，年龄更小、和菖蒲相处时间更长、关系更亲近的乱步反而更加平静，甚至冷静得让人无端感受到几分冷酷意味。
一向眯眯眼的小少年早就睁开了眼睛，露出一对绿色的瞳孔，他手中捏着那一顶被他日常带在头上的棕色猎鹿帽，神色莫测。
就算是他自己，在菖蒲心里的分量也还远远不够……
【锚点】已经不够用了吗？
菖蒲姐的精神崩塌速度，才是真正让他担忧的东西啊。
想到这，乱步抿了抿唇，有些不太高兴。
虽然非常不想把菖蒲姐交给那个浑身上下除了天赋和实力没有一丝靠谱的人渣，但乱步比任何人都要更清楚。
——只有那个人能够将倔强独行的小小黑猫强行带回来了。
因为五条悟足够强。
也因为菖蒲姐唯独……
啧！可恶！
就算这样他也绝对不会妥协的！
他绝对不会把自家姐姐交给这种孟浪轻浮、荒谬至极的人渣的！
绝对！
赌上他未来世界第一名侦探江户川乱步的名号！
头发乱翘的小少年情不自禁地睁大眼睛，握紧拳头，神色坚定。
坐在一旁的家入硝子不禁侧目，神情有些莫名。
乱步……怎么突然这么激动？背后都有火焰燃起来了呢。
※
隔壁，以菖蒲现在的体型而言本该是空旷场地的浴室此刻对于小小猫咪来说却显得分外狭小逼仄，蒸腾的水蒸气将封闭的空间晕染得雾蒙蒙，就算还没有直接接触到水源，菖蒲都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皮毛最外层已经变得有些潮湿且沉重。
为了展现自己对于湿透这件事情的极力抗拒，菖蒲此刻几乎将猫猫身体的柔软程度发挥到极致。
四肢牢牢固定在白发少年的小臂上，依旧没有伸出尖爪用来固定身体，菖蒲只能加大四肢环抱的力量，柔软的身体努力贴在对方胳膊上，而细长的尾巴也顺着少年的小臂向上缠绕，尾尖卡在对方曲起的臂弯里。
无论五条悟怎么用力，菖蒲就是死死扒在他的胳膊上纹丝不动。
总之就是，绝对不下水！
这种无赖行径连一向不讲道理的五条大少爷都要被气笑了。
“你觉得这样就能拿捏老子了吗？”五条悟恶声恶气地说道，“老子告诉你，做梦！”
说完后五条悟抬起空着的另一只手开始解自己校服的扣子。
余光扫到这一幕的菖蒲瞪大眼睛，瞳孔骤然缩成一条竖线，细长的胡须止不住地颤动，就连她的尾巴也无法控制地在少年袖子上扫来扫去。
“悟！你在干什么？！！”
这是她免费能看的吗？！
沉浸在震撼情绪里的菖蒲一时不察，被五条悟抓住时机，跟着对方的校服一起被强行扒了下来，径直落入接满水的浴缸中。
“呜哇——！”菖蒲发出一声惊呼。
下一秒浑身湿透的奶牛猫也顾不得刚才闪过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付费频道，踩着一团同样湿透的校服扒拉着浴缸光滑的边缘试图往外跳。
然而这个计划终结于一只重新恢复自由的大手。
脱掉了校服上衣的五条悟身上穿着一件白色但肉眼可见用料昂贵的短袖，单手把挣扎地菖蒲再一次按回浴缸里，高高在上地看着她在水中四肢扑腾。
“动什么呢！不是上头了什么都不管的吗？”五条悟说着，“还有你会害怕的事？”
“咳咳——”菖蒲因为呛水忍不住咳嗽几声，昂着脑袋浮在水面上，“悟！我错了！呜——”
“你有什么错，你没错，”五条悟和她呛声，“下次干这种蠢事别在老子眼皮子底下，老子管你去死。”
白发少年的话语冷酷无情，可按压黑猫的力气却丝毫没有减弱。
这种力道并不会将菖蒲整只猫全部压在水下，但完全足够让她无法脱离水面，只能露出一颗被水打湿后缩小一圈的猫脑袋。
体格本就不怎么大的奶牛猫这下彻底变得瘦骨嶙峋了。
就、挺可怜巴巴的。
意识到自己绝对不可能逃过这一劫的菖蒲也放弃了挣扎，漂浮在水面假装自己是一滩猫饼。
“可是，悟……”菖蒲犹豫了一瞬，还是说了出来，“你明白吗？有些选择，是没办法的。”
从小到大就没被这么忤逆过的五条家未来家主看上去更生气了，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所以，是老子不配？！”
菖蒲歪了歪脑袋，头顶碰到了少年肌肉紧绷的小臂，沉默不语。
整个封闭的浴室内一片寂静。
就在五条悟最后一丝耐心都要被消磨殆尽，打算扭头就走的时候，一道满是迷茫的声音从他的手下传出。
“悟……”落魄的猫咪无意识念叨着，“我不知道……我救不了我自己……我已经、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每一次午夜时分审视自己灵魂中那一道封印时，菖蒲都快被上面饱含的沉重爱意压垮了。
日复一日，背负着另一个灵魂活着，独自倔强生长的小姑娘生生将这道名为【守护】的封印扭曲成了拖着她淹溺于深海的枷锁。
母亲告诉她要平平安安、自由自在的活着。
可是啊妈妈，到底、到底什么才叫活着啊？
有一份美好的生活是活着，每日奔波于工作是活着，为了家人努力奋斗是活着，整日醉生梦死及时行乐是活着……
菖蒲见识过了太多太多形形色色的、活着的人。
随着她天赋力量的觉醒，那一根捆绑着她的锁链却越来越细弱。
保护当下的家人与同伴需要力量，可一旦拥有了力量就会渐渐丢失她认定的灵魂支柱。
那么……当获取力量的结局与初衷完全违背的时候，她该怎么办呢？
天平的两端一边是家人同伴，另一边是为了自己牺牲一切的妈妈。
该怎么办？
她已经完全不知道了。
越麻木，行事便越发无所顾忌，展现出来的就是越疯狂。
她早就变成了一个无法控制的疯子了。
所以……
“悟，我找不到通往光明的路了。”
——奇迹和爱已经救不了死而复生的飞鸟了。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获得救赎了。”
——唯有疯狂、无止境的疯狂，才能磨平飞鸟灵魂中无时无刻的苦痛。
“你要和我一起，陨落在只有罪恶的泥沼吗？”
黑色的飞鸟对着圣洁的神子伸出了翅膀，虔诚地渴求着白色神明的堕落。
既然你如此诚挚地想拉住我，那么就先和我一起沉沦在这片黑泥构筑的囚笼中吧。
打破寂静的是一声无法压抑的笑声。
黑白相间的猫咪迷茫地抬眼，看着笑容疯狂又恣意的神子。
五条悟把菖蒲从水中举了起来，压根不在乎猫咪身上水线下落彻底打湿了衣服，抬眼和她对视。
“你到现在还不清楚吗？”白发少年抬着头，“那老子再说最后一次。”
“你可是老子的共犯，就算死也只能死在老子手里，明白了吗？”
菖蒲茫然地眨了眨眼，表情有些痴呆。
虽然还无法彻底理解这种复杂的感情，但菖蒲看到那一只打破黑暗向着她伸出的手。
“我明白了。”
※
【请救救我。】
黑色的飞鸟在独自挣扎跌落的第十年，终于再次想起了最初向往太阳时的祈求。
【别……丢下我一个人。】
飞鸟无声呜咽。
下一秒，优雅矜贵的白猫撕破了荆棘，粉碎了永无天日的黑暗，带着无尽的光与热走向它。
它的太阳，落在了它的怀中。
绝望的飞鸟，也拥有了太阳。
她的太阳。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不是咒言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