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青衣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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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肖烨落脚的客栈梳洗一番后，我换上了店家给准备的一套新的男装，便跟他说了任红昌的事。
肖烨本就对任红昌印象颇好，加之虽骄纵了些但到底是个热心的，当下也说要帮忙。
说了这么多话有些口干，我刚准备叫小二送壶茶上来，肖烨却道这里的茶不行，不如去那间全城最大的茶楼。
看他一脸理所当然，我自然也无异议，完全没想到现在会陷入这样尴尬的境地。
雅间里，我瞪着肖烨低声怒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没带钱？！”
他委屈道:“本来是有的，而且有很多，可昨天我们上了趟街回来就发现钱袋不见了。”
“……”得亏这人有花钱大方爱给小费的习惯，要不是他第一天入住客栈就给了远超过住宿费的钱，我现在怕是连套干净的衣裳都换不了。
最终，我只能硬着头皮道：“我们想再坐会儿。”
“这个自是可以的，左右客官总不会是出不起这点子钱。”珠帘外的小二开始阴阳怪气，“毕竟可是一来就点了最好的茶，这雅间也不是一般人能来的呀。”
我一噎，旋即开始故作深沉，“茶水虽尽，但余香犹在，所以我们想再好好品品。”
话音刚落，旁边传来一声轻笑。
好吧我们现在所在的的确是上好的雅间，但其实还有更好的单人雅间，这个则是在中间竖起一架屏风，能同时供两拨人用。
当然这是因为我们来的时候单人雅间已经没了！不然那小子肯定会点单人雅间的你信不信！
我们进来后没见有新客人进来，想来屏风另一侧的客人应该是在我们来之前就在了。
那笑听不出是个什么意思，但就是莫名给人一种很风流的感觉，透过山水水墨画的素纱屏风，隐约可见一袭青衣。
“品茶时不宜吵扰，这位小哥儿可否先退下？”
那小二一愣，但还是没动，就听那人又道：“结账时再加一袋钱，如此，能请你先退下了么？”
我嘴角狠狠一抽。看吧，这就是有钱人，说加钱就加钱，还一加就是一袋！
不得不承认这操作的确是无往而不利，那小二听了忙狗腿道：“公子言重了，这怎么敢当呢？小的这就退下，这就退下！”
谁都不会想到就因为这句再寻常不过的客套话，眼看要占到的便宜没了！
“既觉得不敢当，那这袋钱我便收回了。”
一瞬间，所有人惊异的视线“刷”一下都聚集到了屏风那头。
这时，那人又轻笑着来了一记神补刀，“毕竟我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
“……”
小二气得浑身乱颤，那人却是气定神闲，“不是说这就退下？怎的还不动？”
我捂脸，开始有点同情那小二了。
只见他被堵得哑口无言满脸通红，最终愤愤不平地离去。
雅间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沉默了。
我突然很想看看这位神人的庐山真面目。
“姑娘看够了么？”
？？虽然据说我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女的，可他怎么知道我在看他的？中间不是还隔了架屏风？他刚也没转头啊。
“姑娘的眼神如此炽热，请恕在下实难忽略。”仿佛听到了我心里的疑问，他轻笑了一声后如是说，“不过姑娘还是先好好想想待会如何付账罢，真想与在下闲话倒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我顶着满头的问号翻了个白眼，旁边肖烨已经愤怒地跳了起来,“你闭嘴！”
“该闭嘴的人是你！”
我转头冲他吼的一嗓子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连屏风那头瓷盖碰杯的声音都停滞了一瞬。
当然我并不是为了维护那个腹黑男，只是终于记起自己还有好大一笔账没跟这小子算！
“看什么看，凶的就是你，你没钱你充什么胖子，你没钱还来这儿点这么贵的茶和上好雅间，你疯了吧你！”
肖烨弱弱道：“我说了你也没意见，我还以为你有……”
“你看我像是身上有钱的样子吗？像吗？像吗！”
“是不太像……”
示弱是没有用的，因为这已经关系到了钱！在我这儿，钱财从来就不是什么身外之物，不是什么说说就能过去的小事！
可能觉着实在太毁形象，任红昌终于忍不住打断我：“事已至此，还是先想想应对之法罢。”
好吧在美人面前还是要收敛一点的。
可现在该怎么办，要当了那个镯子吗？可就为了喝个本来可以不用喝的茶也太……
我正纠结，忽听“哗啦”一声，折扇展开，“可惜在下拿不出多余的钱，帮不了姑娘。”
虽然我没想问他，但还是“呵”了一声，“你先前不还要加一袋钱？”
“打发那位小哥儿的权宜之计罢了，左右他听了一定会假意推辞一番的。”
“……”
默了一默，我由衷感叹：“真是极品中的变态，变态中的极品啊。”
“你说什么？！”
瓷器落地破碎声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那袭青衣从屏风后出来了。
只见一青衣男子撩起珠帘走了进来，手上握着一把已经合上了的折扇。
他看上去已过弱冠之年，面色较之常人更苍白了几分，身形颀长却也瘦弱，那一袭青衣穿在身上显得有些宽大，像是有不足之症。
这样明显的病态却和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深沉书卷气相得益彰，眉宇间透着一股，清冷疏离，自有一派不同流俗的气韵，迎面朝人施施然走来时直教人觉得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他的神色很复杂，似是不敢相信，又仿佛失而复得的惊喜，深深地望着我半晌方艰涩开口，声音听起来竟有些哽咽，“你方才说什么？”
“哈？”
我回想了一下后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前面一句。”
我有些尴尬，最终还是在眼前人坚持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只得僵硬开口：“真是极品中的变态，变态中的极品啊。”
眼尾迅速通红，男子握着折扇的手也开始剧烈抖动，骇人的模样瞧着仿佛下一秒就要两眼一翻往后倒去，这让我有点方，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扶他，“你没事吧？”
不是，在这个时空，真的有人能听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那时我还不知道这句话之于眼前这个青衫男子的意义，给了这个向来无心之人如何深沉的羁绊。
“无碍。”重重地闭了闭眼，男子微哑的声音犹颤不止，“请恕在下冒昧，敢问姑娘哪里人氏？”
我刚收回手，闻言有些莫名，但还是如实答了。
“如此。”
他惨淡一笑，瘦削单薄的身影虽还挺立着却平添了几分难言的颓然，转首看向窗外的侧脸也有些凄怆。
我走到他身旁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只见一妩媚女子正临窗梳着一边肩上放下的长发。
未久，她放下篦子，抬手合上了窗扇，行动间那叫一个风情万种。
长得虽不如任红昌，那股妩媚劲儿却实在令人有点招架不住，我正自惊叹就被身边人忽然的低语吓了一跳。
“阿笙。”
只见男子一脸怔怔，仿若深深陷入了某段回忆。
电光石火间，我想起对面不就是全城最大的风月场所回风楼么！
别问我刚穿来是怎么知道的，问就是我在茶楼前听了一耳朵路人的闲聊。
据说那儿的头牌身价极高，不过楼里的鸨母爱听人夸她的美貌，只要能写出一篇合她心意的颜吹文，就可无偿一见美人。
话说那位头牌叫啥来着……
片刻后我猛地转头，“你刚刚说阿笙？！”
他侧首，眼中瞬间亮了起来，“你认识她？”
“废话，城中响当当的头牌，谁人不识？”
“……”
青衣男子神色一顿，旋即失望地别过眼。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我乔·福尔摩斯·婉已经看穿了一切，这人一定就是倾慕那位阿笙姑娘又出不起钱，所以只能来这里远观佳人以慰相思，但还是难解佳人不可得不可近的忧愁。
不过也别失望嘛，虽然我跟那姑娘没私交，但也不是就没办法帮你了。
“我们做一笔交易吧。”我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让你见到那阿笙姑娘，你帮我们把钱先垫上如何？”
双眼慢慢恢复了聚焦，他意味不明地看着我，“你有法子？”
我点头，但很快又摇头，“诶不对，忘了你没钱，那还是算……”
“我有。”
他定定地看着我，“你若真有法子，钱我便也有。”
“……”好家伙，之前果然是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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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前往回风楼，当见到那位鸨母的尊容时，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说这无偿面见美人的机会不好得了。
不过反正不管她长怎样我都作不来古人的文章，莫得感情地背就完事了。
“狭邪才女，铜街丽人，亭亭似月……落花入领，微风动裾。”[1]
之后事情的发展简直毫无悬念，这样的绝世名篇必然艳惊四座，鸨母听了也必定会心花怒放。
我兴冲冲地跑去门口邀功，斜倚着柱子的人却倏地直起身握住我手臂，一双墨眸中满是震惊，语声震颤。
“你究竟是何人？”
扒开他用力抓着我的手，强忍住回一句“我叫江户川乔婉，是个侦探”的冲动，我嘴角微抽，“就算这文章作得极好，你也不必如此惊……”
“此文是否名为《丽人赋》？”
这话一出，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他在说什么？
我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又更肯定地抛出一个更令人震惊的反问句：
“此文是否出自沈约之手？”
“噗——”
这下我是真的淡定不了了。不是，沈约不是南北朝时候的人么，现在还是东汉末年没错吧，那他怎么会知道的啊！
颤颤指向他“你”了半天，我一颗心砰砰直跳，舌头都要打结了，“莫非你也……”
“非也。”他却摇头，“只是我有位故人似乎同你来自一处。”
“诶？”我激动了，“那人是谁？现在在哪？”
要知道，人生四喜之一就是“他乡遇故知”啊！而且说不定还刚好就是我认识的某个人嘞！
“便是阿笙。”男子眸中有暗芒在一下一下地跳动，“你当真不认得她？”
闻言，我有些失望。
出来前我见过那花魁，毕竟谁不爱美人，而且这也是我赢来的机会——虽然是靠开外挂。
但我确定那人我从未见过，交谈相处间也一点感受不到同为穿越者的气息，不知道是不是穿来久了被同化了。
看我点头道“当真不认得”，青衣男子再次失望垂首。
我不懂他不赶紧进去会佳人还在这惆怅个毛线，不由出声催促并提醒他别忘了帮忙垫钱。
他颔首，“这是自然。”
或许是因为他现在看我的眼神实在太温柔，仿佛能包容我所做的一切，我不自觉脱口而出：“那位阿笙姑娘是你心上人吧？”
他一怔，随后闭上了双眼，轻轻摇头。
我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悟了。
这人说不定是个傲娇不好意思承认。
我不会知道此时这个男人的心有多痛。
很久之前，有人问过同样的问题，他当时却没有正面回答。
更可悲的是，如果时光能倒流，他想他还是会给出同样的答案。
而今天在我这个毫不知情的人面前，他依然摇头，仍旧鼓不起坦诚的勇气。
压根没想到一句话勾起眼前人的惨痛记忆，天知道我只是想为自己接下来的无耻做个铺垫。“那肯定也是很重要的朋友吧，所以作为她的同乡——你知道她的同乡不多见的吧，你是不是应该给我点好……不是，我是说多加照拂？”
作者有话说第3章 青衣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