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碧天静》随春山

78、恍若隔世

　　经历了一次意外的破镜重圆，周琮似乎终于明白，在他心目中，没有什么比得上初静，桃花客栈跟她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他多年来的不甘、愤懑，终究是败给了赵初静，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周琮什么都可以放弃，索性他明白得还不算太晚，还有补救的机会，而且已经补救成功，现在的日子是他梦寐以求的好时光。

　　近日里天气转凉，不再那么炎热，正好可以和初静出去走走，二人日日出游赏景，神仙眷侣的日子大概就是如此吧。

　　这是一个处处生长着半人高的不知名粉色花丛，粉色的花海中间有个亭子，周琮正在亭中给赵初静泡水喝，赵初静则漫步在粉色花丛中，周琮时不时看她一眼，让她一直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看见她玩得很开心，周琮居然像一个孩子一样得意又张狂的笑了，他身为桃花客栈首领，江湖上第一大杀手组织，也有这样一面。

　　如果可以，他也想无忧无虑的长大，有人疼，有人爱，有人关心，做一个普通人，配得上她。

　　二人一连多日都在外游玩，周琮心里只有她，对桃花客栈不管不顾。

　　水泡好了，周琮准备喊她回来，却找不到她了。

　　他顿时心急如焚，怎么回事？这半人高的粉色花丛里找人，那得找到什么时候？花丛中的一抹绿色出现在视线里，他连忙跑过去，赵初静晕倒在泥土中。

　　“初静！”

　　二话不说，周琮带着她赶快回家。

　　……

　　一切来的很突然，桃花林突然失火。

　　程翊命人积极抵抗，来人正是刀侠，率领着很多人要灭了桃花客栈，刀侠带领的人攻势很猛，如今客栈并没有多少人，大多数人都在梧桐镇中的医馆，事到如今，程翊一面急着召回大家增添人手救火抵抗，另一面自己去寻找周琮。

　　多日不曾见到主人，也不知道主人在哪里。

　　周琮此时刚带着赵初静回到回春馆，程翊准备说话，周琮看都没看程翊直接上了楼。

　　初静这是往日的体虚之症被牵出来了，除了先天体弱，身体里缺血，经年日久引发了心疾，几年前的一次肺部受伤也让她遭到重创。

　　周琮实在头疼，这病随着她年纪增大越来越不好医治。

　　“主人，属下有要事禀告！”

　　周琮正在把脉，他的精力都在分析病情上，根本没有听到他说的桃花客栈的事。事情万分紧急，程翊跪倒周琮面前，大声说：“主人，客栈被人强攻！”

　　周琮不疾不徐：“你自己去处理，守不住就快撤。”周琮说罢起身，他要下楼去给赵初静熬药。

　　桃花客栈。

　　桃花林虽然不是真的桃花，但也禁不住大面积火烧，在程翊的指挥下，从桃花林各处机关喷水灭火，同时射出暗箭。

　　刀侠率领的人数众多，不待火势如何，刀侠就下令攻入桃花客栈。

　　桃花客栈内步步机关，不断有人踩中机关被杀，尸体顺着密道很快消失在地面，仿佛不曾有人被杀，惨叫声又归于平静。

　　因着桃花客栈本就没有多少人驻守，且机关术处处都有，程翊也从不让自己人露面，可怜刀侠带了那么多人，都丧命于机关术之下。

　　程翊暗自感叹，主人亲自设计的机关，一次又一次保全了桃花客栈，之前也不是没有遭到进攻，他们都是依靠机关术退敌的。

　　程翊心知自己不是刀侠对手，可若这次不抓刀侠，势必会后患无穷，主人如今不会理会桃花客栈的事，要抓刀侠，只能智取。

　　桃花客栈的弓箭、暗器都是平时制作、购买的，贮备丰富，就用这些抓人，程翊下令，将刀侠引到桃花林正中。

　　这里的桃花树十分高大，一人多高，漫天飞舞的花瓣让刀侠很快迷失了方向，随后刀侠就看到他周围的桃花树不断射出暗箭，刀侠挥动着自己手中的刀，抵挡了一只又一只的毒箭，花瓣随着漫天白色粉末席卷而来，刀侠一时看不清楚，一支毒箭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了他的右手，顿时他的右手又麻又疼，手中的刀也落在地上，程翊又撒网将刀侠成功捆了起来。

　　地面陷落下去，刀侠掉入黑暗的洞中，地面上又重回安静。

　　回春馆。

　　初静喝了药之后居然发了烧。

　　初静虽然性子很烈，有自己的思想，是个有趣的灵魂，可她的身体状况向来不好，她一直是柔弱的，此刻看着她躺在床上，额头盖着热毛巾，穿着厚厚的衣服，被子将她盖得严严实实，全身被床榻托着，若没有床榻，她似乎会失去力量掉入深渊，真是楚楚可怜。

　　周琮坐在身旁，握着她的手，一双纤细的葱手，她没做过什么粗活重活，一双手唯一的兴趣是作画。

　　“我愿意用我余生寿命，换你多年安康。”

　　他其实前半辈子都没活明白，不知道为谁而活。十五岁之前为温饱而活，每日吃饱饭成了他这个乞丐惟一的愿望。十五岁后为师父而活，师父教他武功，他便要苦苦学艺，不让师父失望；师父教他琴技，他也要好好练琴，争取成为师父的知音；师父教他医术，他也要做到最好，只因为师父的要求。

　　但他没有真正听从自己的内心，去追求自己喜欢的生活。

　　他也会纳闷，他年长，成熟，有阅历，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单纯的小姑娘？是因为她让他明白，人可以为自己而活，他爱她，想和她在一起，他要听从自己的心。

　　她已经二十八岁了，不是十几岁了，不再处于成长阶段。她的病痛一直在发作，在折磨他们，在考验他们的感情，周琮对她的病束手无策，能维持现状就已经是他医术高明，华佗再世了。经年累月，她的心疾越来越严重，虽然她嘴上不说，但他是大夫啊，他不会不知道她时常忍受着病痛折磨。

　　他更不愿意面对的是:她这心疾无药可医了。

　　夜里，屋中点着烛火，周琮在熬药，等他端着药进屋后他发现，赵初静在床上坐着，她十分失魂落魄，双手撑在床上，鬂前有凌乱的头发，周琮放下药过去将她抱在怀里，“你醒了……”

　　赵初静有泪水夺眶而出，周琮放开她看着她，“怎么哭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初静没有说话。

　　周琮将她的衣衫整理好，“你看你，衣服都乱了。”

　　她自上而下的看着周琮。

　　……

　　刀侠被抓，他手下的人也死的死，抓的抓，桃花客栈这次有少许损失，损失了几株桃花，一些暗器，没有死伤，即使周琮不在，桃花客栈的保卫也做得十分好。

　　周琮夜里来了，他要来见见刀侠。

　　刀侠被关在暗室里，这暗室没有光，周琮来了才点了烛火。刀侠的眼睛一时受不住，周琮向他行礼问安：“师叔。”

　　“畜生！”

　　周琮并不介意他的恶语相向，他自顾自地说：“师叔还记得那次在长街上吗？我没有胜你，从那时我就决定我定要胜你，如今终于有了这个机会，这样吧，你在这里修养三天。我让你吃好喝好睡好，三天之后，我们比试，若你胜我，桃花客栈立马解散，我也自然交由你处置。”

　　刀侠轻蔑一笑，在他的地盘，自己能赢吗？

　　看出来了他的心思，周琮道：“你放心，只有你我，我很久没遇到对手了，自从败给你，我拼命练武，重视与你的一决高下。”

　　……

　　初静自从醒了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沉默寡言，整日里痴痴地坐着，终于这日她告诉周琮，她想去寺庙上香。

　　难得她要出门，周琮求之不得，她这段时间做任何事都提不起精神，让她出门她也不愿意，这次终于想出去散散心了，二人一同来了西园寺。

　　西园寺在城西，寺里十分幽静，生有多株百年银杏，也有众多信徒，走过布满青苔的石阶，赵初静望着一棵巨大的海桐出神。

　　“初静，你在想什么？”桐花时不时掉落。

　　初静说自己想和大师聊聊，一些私密话题，不许周琮陪同，周琮答应，但他怕有什么事，初静从来不信这些，为何突然要求这个？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有何见教？”

　　她知道周琮在屋外，话到嘴边终是没有说出来，她缓和了自己的神色。

　　“师父，我想问问您，如果有一个人对你特别好，而你想报答他，可他无欲无求，没什么喜欢的东西，也没什么看重的，这该如何呢？”

　　周琮此时也就在门外，他听到这话，不由得一笑，没什么能比她承认爱他更让他开心了。

　　大师思考了一会儿，对她说：“无欲无求只是相对而言，不为尘物所动，不为俗物而扰，人活一世，施主尽力让他开心便是了。”

　　初静笑了，看来此次来访，不能问自己想问的了，她并不想让周琮知道她想从大师这里知道什么。

　　“施主，保重身体。”大师善意提醒道。

　　初静笑笑，“我这身体这么多年也就这样了。”

　　大师摇摇头，“施主心绪不佳。”

　　听到这话，她突然被吓到了，内心极力要隐藏的事就这样被人轻易看穿？知道周琮还在门外，她立刻拜别大师，出去见周琮。

　　周琮就在不远处的相思树下等着她。

　　周琮看她心思澄明，豁然开朗，“这位大师想必不错，该让程翊给这西园寺添些香火钱。”

　　她意味深长地对他笑了笑，“我累了，我们回家吧。”

　　“好。”周琮牵着她的手，“我们回家。”

　　她真的撩人心弦，周琮拉着她准备立刻回家过他们的小日子。

　　他不求她报答，只希望她可以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他什么都不缺，只需要她爱他，愿意和他在一起。

　　她的病，他一定要治好，他们要在一起一辈子，谁都不可以阻拦！

　　路过正殿，赵初静临时决定进去拜一拜，进寺庙未拜神明，总归是不礼貌的，在莲花座上磕了一个头，想起身，却怎么也起不来，头晕得很，周琮就在她身边，她被周琮抱了起来，出了西园寺直接上了马车，舟车劳顿，周琮直接买了辆容躺卧大小的马车，一挑帘进去，他便撑开被褥，扶着赵初静躺下。

　　“初静，一会儿就到家了，坚持一下。”

　　初静闭着双眼点了点头，随后便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