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隐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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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迎面拂来，浓郁的异域脂粉香味，让堇年生生打了个寒颤。
眼见玫红长裙下那双浅红色软缎绣鞋一步一步往自己靠近，鞋尖上两簇碧绿流苏，起起伏伏，如新春抽出的柳丝，长及地面，平白流露出六分娇艳，三分妖娆，一分轻佻。走到面前，那人停住，只拿眼斜睨着自己。
堇年这才发现，她指间缠绕的金丝菊花居然是一枚造型别致做工精细的戒指，栩栩如生。
“红姑。”恭敬地向她行礼。
红姑嘴角含笑，心情没来由地好：“李瑜那孩子走了？”
“嗯。”
“呵呵，那孩子资质不错，是棵好苗子。”
“红姑……”闻言堇年心头不安极了，蓦地抬头急急唤了声。
“嗯？什么？”红姑耐着性子询问，眼角眉梢笑意盈盈。
这个女人似乎无论何时何地脸上都洋溢着笑，可她的笑让堇年没有缘故地觉得寒冷，或许还是那暗室中的那夜，在她的心里已经划下道磨灭不掉的痕迹。
话到嘴边，可她说不出来，也无法表达，眼前的女人善变，狠毒，浑然就是一朵罂粟，看似美好，实则杀人于无形。
堇年的犹豫和踌躇，红姑统统看在眼里，倏地她一笑，伸手替堇年把散乱的额发掠到耳后。温热的手指，冰冷的戒指，接触在脸上，这样的感觉并不好受，堇年微微一挣，随即感觉到头发被红姑用力揪出，猛地清醒，她不再抗拒，任由红姑替她整理。
“好了，好了，你要说的，红姑知道。乖乖听话，我最喜欢听话的好孩子了。懂吗？”刻意在最后加重语气。
堇年再迟钝，亦听出其中意味，乖乖点头，口中答：“懂了，堇年一定会乖乖听话的。”
“嗯。好孩子。”心情愉悦地摸着她的头，一下一下，犹如抚摸心爱的宠物般。金丝菊花的戒指硌得她头皮发疼。
十分满意她现在的乖顺态度，红姑轻声道：“堇年啊，你说李瑜那孩子会平安回来么？”
只一问，堇年身体立刻僵住，艰难地扯了个笑出来，她道：“红姑说呢？”
“堇年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将来一定可以成为天荒第一杀手的。”红姑笑着，左右而言他。
堇年头微微一低，继而坚定地道：“是，堇年一定会努力成为天荒第一杀手。”
“当第一杀手可不能心软哦。”红姑笑笑，竖起根葱管似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声音倏忽冷下，“但也不能没得规矩，任由放肆。”
堇年微窒，心知红姑必是知晓了前面她和孙为几个发生过节的事，刻意指出，咬咬牙，忍气吞声道：“红姑说的是，堇年知错了。”
“嗯，知错就好，最怕的是知错不改，执迷不悟。”红姑摸着她的头，语气轻幽。
堇年心一抽，她的喜怒无常，自己早已见识过，若真惹恼她，后果不堪设想。按捺住心底蔓延而上的恐惧，再一次坚定道：“我，堇年，一定会成为合格的天荒第一杀手。”容貌尚且稚嫩，眉眼皆为长开，却一字一词掷地有声，坚定道决绝，尤其是刻意加重了“合格”二字的语气。
她的恭顺和乖巧让红姑十分之舒心，摸摸她的头，笑道：“不错，不错。”
第一眼看到她，她还是刚刚沦为孤儿的乞儿，坐在路边对着每一个路过的人露出讨好的微笑。如此谦卑，如此低微，本应彻底沦为尘埃。
可就是那么匆匆一眼，红姑觉得自己看到了她的灵魂深处，那里住着的是一只猛兽，一只沉睡着，等待人唤醒的猛兽。她不应该是低三下四的乞儿，她应该站在高处，掌握着生杀大权。于是在手下诧异的目光中蹲在她面前微笑，问她愿不愿和自己走，并成功将她带到天荒。
然后谎言被拆开，看着她一次次被逼到绝境后，突然爆发，看着她一点一滴褪去稚嫩，锋芒尽显。她就是脆弱与坚强共同构筑的矛盾体，一个奇异的存在，不由地让人期待着，想要看到她最疯狂最原始的一面。
想着，红姑“哈哈”大笑，为自己的火眼金睛而欢欣，为自己这笔成功的买卖而愉悦。拍拍堇年略微僵硬的脸颊：“丫头，记住你说的话。我可是拭目以待。”
“是！”女童清脆的嗓音在树林中响亮，半刻后，她踌躇着，试图询问，“那，红姑，李瑜他……”后面要问的话被红姑一记冰冷如寒冰的目光冻在嗓子眼。
红姑戴着金丝菊花戒指的手指晃了晃，指甲猩红尖利，就连边缘都打磨得格外尖锐锋利。
“好孩子是不会问多余的话。”
“我……”堇年欲争辩，但看到红姑扫来的目光，又一次迟疑了。
红姑慵懒地摆弄戒指，软软道：“不过看你还乖巧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李瑜那小子不会有危险，这次的任务是老头子安排的，他可是出了名的护犊。”
老头子指的是赵总管，以前堇年就听红姑这么叫过他。
自知道李瑜要提前出任务后，一直提起的心终于能放下了，还未等堇年长舒口气，忽然想到红姑的话，赵总管是出了名的护犊，那她呢？自己在她的眼里算什么？
没等堇年想明白，红姑复又笑了起来：“堇年，暗室之中的事，你还没有和李瑜说吧？”
只一言，堇年遍体生寒，暗室，那个隐蔽的所在，是她一切噩梦的开端，却不得不反复沉沦其中。
望着她失神的双眸，红姑低头，翘起兰花指，把玩着金丝菊花，漫不经心地问道：“若是让他知道的话，你说会是什么样呢？”
让他知道？
不，不！
她知道李瑜对自己的好，更多方面是基于她最初的良善和单纯，他已然失去，却在看到她的时候，希望能够呵护，尽管这和他希望自己成长是相互矛盾的。她一直以来都知道，贪图温暖的她，甚至刻意隐瞒了一切，在他面前一如既往地扮演着那个已经不存在的角色。若是一切戳破，她……如何面对，情何以堪？
红姑娇俏地笑起来，年近三十的她，还拥有着细腻的肌肤，就连眼角最为细嫩的肌肤，也寻不到一丝可以泄露年龄的痕迹，一颦一笑，皆如双十年华的女子，风华正茂。时间于她，如此眷顾。
“红姑……”低低唤去，近乎哀求。
愉悦地笑了，红姑放下手，拍了拍堇年的脸颊：“跟你开玩笑呢！还当真了。”她说的似真还假，“红姑怎么能不知道你在乎他呢，放心好了啊！”
堇年低埋下头，不知声也不动作，因为知道红姑后面肯定还有话说，果不其然，只听她又道：“今晚老时间到暗室来，让我看看你的决心到底有几分。”
“好。”她应声点头。
承诺总是简单的，张口闭口便可以给出，但要身体力行做到，却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回事。
回到房舍后，堇年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桌上摆着她的晚餐，一荤一素，饭菜分量十足，红姑说要吃得饱才能有力气。
堇年低下头，伸手掰了截珠泪，在手里揉搓，软软的，温温的，不多时变得冷硬。摊开手，望着红色的小丸子，依旧无法平静。
李瑜的离开，让她的心一下子空荡起来，总觉得缺了什么。而红姑今日的话意思很明白了，她企图用那些事情来要挟控制住她，只因为知道她对李瑜的依赖。不是没有想过要戒除这一份不该有的依赖，但每一次看着李瑜关怀的目光，她总无法抗拒，也不想抗拒。
对于如她这般落入地狱的人来说，李瑜的好让她如同置身琼宫，让她感受到温暖和喜悦，只有这样她才觉得自己还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仅仅是作为一颗棋子，一柄武器而存在。是以，她贪婪地汲取着他所赋予的温暖和阳光，这种贪恋，越陷愈深，已经到了一种无法自拔的地步，她一面害怕着，一面又渴望着，患得患失间，犹为敏感焦虑。
而红姑怕是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才会一任由着他们去，乐享其成。时至今时今日，纵使堇年看得清了，也无力脱身，只因她早已沦陷。
无奈地叹息，早已知道红姑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的，她是在利用自己，可自己能有什么利用价值？她不过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若非红姑收留，她还是街头流浪的小乞丐。不说李瑜，就是这罗浮苑内，无论是武功还是学识都远远超过自己的大有人在，她何德何能得到红姑青睐？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她身上没有任何可利用的价值，难道说是因为李瑜？
突如其来的念头，堇年慌了神，继而否定，李瑜是跟着赵总管的，他的本事比她好，功夫比她高，要是冲着李瑜来的话，何必从她这里绕个圈呢？
越想，堇年越是混乱，她理不清这一团错乱复杂的乱麻，若有可能，她宁愿自己还是那个街头乞儿，也绝不要这么费心费力来面对勾心斗角。
只是，一切都已经不可能了，这一辈子，她是注定无法回到过去。
这么一想，她的心反而平静下来。或许李瑜说的对，与其想着那些不实际的或许可能，还不如想想怎么在这里活下去才是真的。只有活着，才是最真实的。
握了握拳，指甲抵在掌心，刺得发痛。这样的痛楚，给了她最真实的感觉。
调整心情，她把托盘拖到面前，顾不得饭菜都冷了，直接往口里塞，狼吞虎咽。冷了的饭，发硬，咽下时，刺得嗓子痛，她就端起茶水大口大口地喝。
只有活着，才是最真实的，即便是痛，也能真实感受到。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 隐瞒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