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循》吴小龟

6、生·三章

　　“喂，小子，你给我站住！”绕过几个街角，白桦在一个巷子里抓住了那个人，“把钱包还我！”白桦二话不说地把手伸到那个孩子面前，另一只手死拽着那孩子不放，神色严肃，谁知那孩子盯着白桦看了一会儿，突然哇哇地哭了起来。白桦一下慌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办。
　　“原来你喜欢欺负小孩子啊！”身后传来日寻夜调侃的声音，白桦没好气地埋怨道：“是他先偷我的钱包的，谁欺负谁啊！那么小就不走正路，以后……”还没等白桦说完，那孩子哭得更厉害了。
　　日寻夜蹲下身拍拍那孩子的头：“不哭，乖乖，不哭，我们不会把你怎样的，但偷钱是不对的。”
　　“呜，对不起，呜……”那孩子少许平静了一下，“我妈妈病了，所以所以……”
　　“你是个乖孩子，来这个糖给你。”日寻夜说着从包裹里拿出一个糖人，“快跟姐姐道歉去。”
　　那孩子接过糖，止住了哭声，胆怯地走到白桦的面前：“姐姐，对不起，这是你的荷包。”
　　“谁是姐姐啊！”白桦本能地怒吼，看到那双眼里又泪水汪汪，无奈叹了口气，蹲下抓住了孩子的肩，孩子原本想逃，但对上白桦的眼睛后就变得安分了。
　　“我知道你是情非得已，但偷终究是不对的，你有没有想过会被别人抓去什么的？”白桦的声音严厉中透着温柔，“你妈妈一定在家等你吧，如果她醒来发现你不见了，一定会很伤心的。”
　　孩子点了点头，白桦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说：“男子汉就要像男子汉一样活得有尊严！”孩子立马露出了灿烂的微笑：“我以后不再偷了，我一定会像个男子汉一样，那时我可以娶大姐姐吗？”
　　白桦愣了一下，视线马上就被日寻夜的背影给阻隔了，等他再看到那孩子的脸时发现他脸上有一丝的失望。
　　“那你带我们去看一下你的妈妈吧，说不定我们会有办法。”日寻夜转开了话题。
　　“真的？”孩子脸上又恢复了光彩。
　　“可以试试看，对了，都还没问你叫什么？”
　　“我叫苏风。”苏风边回答边迫不及待地拉着日寻夜的手往家走。
　　“你前面跟他说了什么？他好像不开心了。”白桦紧跟在日寻夜后面，微微把头凑到他耳边，悄悄地问。
　　“没什么，我只是让他打消了娶你的念头，你要感谢我哦。”
　　白桦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也懒得搭理他，视线转向别处。

　　破败不堪的景象印入眼里，让日寻夜也有点吃惊，在这京城繁华之地，竟还有如此阴影。乱草堆积起的屋顶，糊窗的纸早就泛黄腐烂，连一扇门也没有，只是用打满补丁的布简单遮掩一下，整座屋子好似风轻轻一刮就会应声倒地。
　　“妈妈，妈妈，我带吃的回来了！”苏风快步跑进屋，把在路上买的食物放在积灰的桌上，便倚在床边。床上的人听到声音，微微睁眼，脸上露出了关爱的笑容，刚想开口说话，却突然一阵猛咳。
　　“夫人还是不要用气的好。”日寻夜连忙上前扶起那妇人，轻抚她的背。
　　“妈妈，他们是我路上遇到的好心人。”苏风看到母亲疑惑的神色，连忙介绍，“你看，这些吃的也都是他们买的。”
　　妇人勉强地微笑了一下表示谢意，但随即脸上又露出痛苦的神色。日寻夜让夫人躺回床上，拿起她骨瘦如柴的手，搭了搭脉。
　　“如果不嫌弃的话，请让我为夫人治疗吧。”日寻夜儒雅地笑着，那笑着实让人安心，妇人轻轻点了点头。
　　“妈妈的病还有救吗！”苏风兴奋地高喊，急切地抓着日寻夜的衣襟，“求你救救她，不管多少钱都可以！”
　　日寻夜一笑，拍拍苏风的脸：“只是有那么一线希望，至于钱，你就不用担心了。”
　　苏风高兴地流下了眼泪，这是神对他的眷顾，让他碰到了这样的人，同时他也为自己偷窃的行为深深忏悔，发誓以后不再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了。
　　日寻夜看向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白桦：“白大人，能劳烦你帮一下忙吗？”
　　白桦眼里透露着不悦，他自出生以来锦衣玉食，况且还有洁癖，在如此环境下呆那么久，让他心情糟糕至极，可惜又不能发作。
　　“你自己不会啊？”白桦嘴上说着还是走向床边。
　　“我不擅长光系咒术。”日寻夜摆出没办法的表情。
　　“哼。”白桦知道日寻夜是想偷懒，高级的光系治愈术是很伤神的，但关系人命，白桦也不跟日寻夜计较了，只是他环顾四周，找不到能坐的地方。
　　“白大人还真难伺候。”日寻夜发现白桦眉头紧锁的原因后，一把拉过白桦，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这样就可以了，保证干净。”
　　意外的是白桦竟然没有挣扎，这让日寻夜有点失望，看白桦生气的脸是他如今的乐趣之一。
　　“我不太懂医术，用什么咒术，施在哪个部位你告诉我。”白桦不耐烦地说道，他想尽快完事好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日寻夜一手搂着白桦的腰，一手比划着，嘴紧靠在白桦耳边。
　　“明白了不？”日寻夜说完望着白桦。
　　白桦有点困惑地对上日寻夜的双眸，然后点了点头。柔和的光在白桦掌心中升起，使原本昏暗的屋子变得光彩熠熠。一片寂静后，光亮逐渐消退，白桦慢慢睁开眼，舒了口气，起身又站到角落里去了。
　　日寻夜拿纸笔开了药方，交给苏风，叮嘱他药的用法，然后把药钱也给了他。
　　“谢谢，大哥哥。”苏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跑到后院，一会儿回来后手里拿着一束白色的花，有点忐忑地跑到白桦跟前，“谢谢，大姐姐，那个，我…那个…虽然…总之祝你和大哥哥幸福。”
　　白桦不解的看着苏风，然后终于明白是日寻夜搞得鬼，他笑笑接过这束花：“这花很漂亮，谢谢。”
　　苏风脸一下红了，大声地叫嚷来掩盖他的羞怯：“我以后不会再去偷了，我打算在后花园种花，然后开个花圃。”
　　“恩，有志向，我们过几天会再来的，你要加油哦!”日寻夜满意地笑了笑。
　　“恩。”苏风用力地点点头。

　　走出屋子，转过几个街角，穿过几条小巷，就来到繁华的街市，前后对比之大，让人恍如梦境。
　　“你跟他说了什么？”白桦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照理一切结束后，他们各走各的，但日寻夜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白桦似乎也累了，没有像以往一样赶他走。
　　“谁？什么什么？”
　　“别装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白桦瞪了日寻夜一眼。
　　“啊，啊，我只是跟他说你是我的人，让他放弃吧。”日寻夜看没法蒙混过关，厚颜无耻地笑着说，“别看是小鬼，不趁早让他打消念头，以后可是很难缠的。”
　　“那我还要谢谢你咯？”想想还不是日寻夜惹的货，竟说他是“大姐姐”，白桦讥讽地说了一句，但显然比起他往常火爆的性格要温和许多。日寻夜发现白桦有点反常，不过不被骂就觉得不舒服的自己也不能算正常，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关切地上前询问：“怎么了？累了？”
　　白桦停下脚步，面对着日寻夜，眼里有着不曾闪现的认真和严肃。
　　“她还能活多久？”
　　“恩？”日寻夜茫然了一下，但随即明白了他的话，看来白桦的神经出奇的纤细和敏感。
　　“最多一个月。”日寻夜无奈地撇撇嘴，“你不是不太懂医术吗？”
　　“但我懂咒术，如果那个可以救她，她早该被治好了。”
　　“别以为现在的医生都那么能干。”日寻夜半开玩笑地回了一句，并没有反驳白桦的话。两人又陷入沉默，直到走到城门，日寻夜停下了脚步。白桦看了一眼手中的白花，抬头看向日寻夜：“什么时候再去？”
　　“后天怡悦茶楼见吧。”说完日寻夜摸了摸白桦的头。白桦没有理会，转身向城外走去，一步一步，徐徐晃晃。沾染过多少鲜血，夺取过多少性命，自己如今却还抱有这样的情感，简直太可笑了，想哭却连眼泪也已经舍弃了自己，不禁回头，城门口日寻夜的身影仍然在那，注视着自己离去的方向。
　　“既然这样，干嘛不送出来呢？”白桦小声嘀咕了一下，却惊讶于自己的话，甩了甩头，继续朝家走去，他并没察觉，日寻夜这个名字已经在他心中慢慢发酵了。

　　“小白白，你一天都跑哪儿去了！”刚进门就听到银松的乱嚎，白桦不由皱眉，“我听说今天集市上有冒充夜园的人闹事被抓住了，不会是你吧，他们有把你怎么样吗？松哥哥替你去报仇！”
　　银松围着白桦转了好几圈，把他上下打量了几番，确认没少一根汗毛才松了口气。白桦心里苦笑，这就是所谓的保护过度吧。
　　“松哥哥，我累了，先回房休息了。”白桦一脸倦意地看了一下银松，便朝自己房间走去。
　　“啊，好，你好好休息，晚饭……”银松突然反应过来他差点就被一个“松哥哥”给晃了过去，连忙伸手拽住白桦的胳膊，“我还有重要的事没说，日寻夜……”
　　“再过一个月，我不会再和他见面了。”白桦淡淡地说，眼里全无光彩。
　　“诶？”银松没想到白桦会这么说，原本准备的一大堆苦口婆心般的说教霎时都卡在喉咙里。白桦走回房间，银松的手还僵在半空中：“我惹他不开心了吗？我惹小白白不开心了？啊，我不如去死吧！”
　　“你是可以去死了！”在一旁的朱杉直接一脚，把在那边自我抓狂的银松踢到角落里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