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城事件簿》潜渊恐惧症

5、异闻.玫瑰，广告，无色华尔兹

　　在令人作呕的油水味中享受下午茶是怎样的体验？卡洛达街今天的人群熙熙攘攘，像是断断续续的洪流。冲不走什么，又声势浩大。
　　悄悄往杯子的咖啡里放上两块方糖，加上牛奶，却喝出酸涩的陈醋味。
　　闪屏中跃出心情愉悦的字符，宣告着她今日份的好心情。
　　是，她是老板。
　　不是什么赚足噱头的大公司，更不是什么白手起家的总裁，就是老板而已，人如其名的老板。大家都叫她老板，是大姐头，更是老板，躲在贫民区的街头享受着下午茶。
　　吱吱呀呀的老收音机里发出舒缓的乐曲声，被电器沙哑的噪音衬出几分底色。今天的华尔兹拥有最美丽的色彩，是无色的。
　　吉普林眼前的数字跃动得越来越快，就像是肾上腺素飙升一般暗喻着她的激动。
　　老板的屏幕，是不可触摸的，仅此而已，也只停留在物理层面上，那些乱码就像嘈杂纷乱的玫瑰丛，不停不歇地跳动着令人不安的红色符号，胡言论语般闪闪烁烁地彰显自己的存在。
　　老板的眼睛是海蓝色的，又好像和那庸俗的海蓝不相同，更像是幽蓝的冥河，比浓厚阴暗的深渊更加让人心驰神往，好像一眼就能溺毙。她们都说那双眼睛是无法忘却的，那是灵与肉的界限之差，是勾动魂魄的震撼。
　　即便已经没有人见过她的眼睛。
　　跟着她，什么也别做，更不用看那双眼。
　　若看了，也许被她悄悄藏起了一整片深海。
　　指尖轻轻滑过唇边，又调换了频道，老旧的机器又换上轻快的拉格泰姆。
　　吉普林站起身，脚步轻盈地跟上喧嚷的人群，那头白发飘飘然扬起，带走一缕纯白的阳光，闪出点点璀璨的金色，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流过。
　　一步，两步，三步。
　　吉普林走过老旧的废品店，玻璃窗内的旧电视机放着相当有年代感的广告，像纷乱的烟火，春日的繁花，吸引人们驻足。
　　然而那家商店早就停产了。
　　那是家麦片公司，水果谷物麦片，当时卖的还不错。然而里面掺了太多的钉子，塑料，很快就倒闭了。
　　当时她还痛心了很久，毕竟那是最便宜的一款麦片了...
　　华尔兹的调子还在耳朵里盘旋，脚步便慢慢放缓，脑子里闪过杂七杂八的美言美句，到最后就像转瞬即逝的流星划过天边，坠入银河。
　　和朋友争过抢过，打过闹过，最后换来具冷冰冰的尸体。总劝那些人不要那么好心肠，结果还是变成了一座座坟墓。
　　四步，五步，六步。
　　她突然想到看到的一句话。
　　“除非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不然又如何相信死后来世。新生的晨光会轻叩你的墓碑，愿你无论身处何处都能做个美妙的白日梦。”
　　绝望只是如海啸时的海浪一般愈演愈烈，到最后就像一颗散沙被海浪卷走。
　　人们生在这个城市，死后魂魄似乎也停在这里，就像一滩死水，连风也掀不起波澜。生机钻不进城市的玻璃窗，希望被扔进提供能源的焚烧炉。城市里的人像堆积的积木一推就倒，在风里飘零成枯草，但人们没有出去，因为他们是这个城市的人。
　　人们生来如此，就像得了心病一般。
　　没有人会来过问你城市外面的一切，今天的太阳还是从东方升起，映照出迷茫的光晕。
　　你可以悠悠然地将树叶当作书签夹在书中，轻轻朗诵你最喜爱的诗集。
　　九步，十步...吉普林的脚尖停在都市与郊区的界限前。
　　她的思绪飞得很远，好像要飞到城市的远方。
　　她向远方招手，好像这样能听到风中残响。
　　她想到自己看的那本很快就停更的小说。
　　《致我现在所爱的人》。她记得里面这么说过…
　　“我被痛苦赐予生命的意义，从此与长夜永世为伴。”与亘古不变的真理同寿，绝望永远存在着，它就在那里，永远都不会离去。在黄油面包上抹上刀片，再由自已一口一口吞下。
　　吉普林不是绝望的源泉，但又不是希望。不过是个嘈杂都市中的老板。
　　她突然想到那个熟悉的朋友，一个另类的“商人”。他的语气总有些轻佻，但却在生意上做的顺风顺水。吉普林并不意外。
　　她在他的身上闻到过腐朽的味道，就和那“金蝶”一样。不过更接近于死物，皮毛，混在泥土里的芬芳，来年也许会变成作物的养料。他的运气一直很好。
　　就像这个都市该有的样子。
　　吉普林是玫瑰，更是无色的华尔兹。是都市的齿轮，勤勤恳恳的不停运转。这所机械铸就的机器内部，每个人都是齿轮。
　　轻松的乐调贯穿每个人的生活，却没有人愿意注视。
　　吉普林习惯了考验，也厌倦了考验。若我伟大而又神圣的救世主在上，是否能赐予人们死去的权利？既已难避这长夜漫漫，不如环抱明月迎向终结。
　　吉普林是个怪胎。又不仅仅包括她来历不明的乱码。她是城市的齿轮，更是城市的变数。
　　像是找到糖的小孩，得了甜头表情都是亮晶晶的星星。
　　但若她还对生活抱有希望的话，却姑且称她为广告吧。

作者有话说

　　吉普林是星星
再亮，也只是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