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王之王叱咤横滨》陆骨头

18、018你是猫吗？

　　这里是垃圾处理厂，无数运输用的巨型集装箱像尸体一样交叠在一起。裸露的泥土中渗出了由于非法倾倒留下的有毒物质，连野鼠也不敢靠近。这个地方在地图上并不存在，是横滨最寂寞的土地。
　　在垃圾场的中心，太宰治就住在那里。
　　即使是港口黑手党的部下也不愿靠近他的住所，不仅是因为这是个令人不舒服的地方，更可怕的是你永远不知道靠近这个如蛰伏野兽般阴沉的集装箱，他会有什么反应。
　　可能会被撕下手脚，成为垃圾场永远不会被人发现的尸体之一，也有可能被拿出的茶点招待。无人知道太宰治的想法，他被称作“港口黑手党的黑色幽灵”。
　　与无论去哪都众星捧月热热闹闹的鹰无绫濑不同，太宰治总是孤身一人呆在安静的地方，周身笼罩着阴郁死寂的气氛，除非他主动开口，否则没有人会和他搭讪，大家都畏惧着这位天生的黑手党，血管里都是阴谋和罪恶的少年。
　　绫濑的功绩是靠无眠无休的内卷，那太宰治就是轻轻戳开敌人皮肉的利刃，永远用最简单高效的方法达成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仅仅加入组织半年的时间，他就带来了巨大的利益，这份功绩放在以往的干部身上也令人望尘莫及。
　　尽管如此，港口黑手党里没有一个人信任太宰，因为他的眼睛，他内心深处的黑暗比黑夜降临的废弃场的漆黑还要深。
　　如果说绫濑是被森鸥外故意放在外面招人眼的明珠，光华万丈，那太宰治就是逼迫自己呆在黑暗中屠杀敌人的毒药，铺出组织前进的血路。
　　太宰治并不喜欢自己的这份功绩，在港口黑手党活动得越久，他身上的黑暗就越深，他也没兴趣和任何人说明。即使偶有人发现了些许端倪，也会被他用笑脸蒙混过去。
　　集装箱内静悄悄的，太宰治独自坐在唯一的圆椅上，凝视着面前的黑暗。他拿起桌上的手机，屏幕显示现在已经是凌晨五点。他看起来心情很差，对下属发来的短信没有回复，只是站起来打开了集装箱门的锁口，又重新坐回椅子上静数着时间。
　　一秒、两秒、三秒……
　　等数到1200秒时，他敏锐地听到了机车引擎的轰鸣声，不禁弯起了嘴角。
　　绫濑骑着阿呆鸟友情赞助的改装摩托车，一路从港口黑手党大楼飙到郊外的巨型垃圾回收厂，漂移甩尾稳稳地停在太宰治的集装箱前。
　　绫濑摘下头盔，推开集装箱的门就走了进去。
　　“太宰，你在吗？我可以进来吗？”
　　属于太宰治的声音从集装箱内深沉的黑暗中传来，带着些许无奈，“询问主人是否能进入屋子应该在进门之前吧？”
　　绫濑“哦”了一声，收回踏入集装箱的脚，对着铁皮箱门就要重拳出击，被太宰治喝止道，“快住手！你不是已经进来了吗？”
　　“我是一个有礼貌的人。”绫濑解释道，“我从来都虚心学习各种人类的常识。”
　　“然后在做人的道路上越走越离谱。”太宰治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打开手边的灯，苍白的灯光照亮了集装箱内的狭小空间，露出改造后的样貌来。
　　本是用来运输进口车辆的巨型集装箱，里面的空间还算宽敞，摆放着简易的床、桌椅和一个格格不入的大型冰箱。
　　鹰无绫濑轻车熟路地走到冰箱面前，失望地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
　　“我上次留下的布丁呢？”
　　“大概是被什么集装箱妖精吃掉了吧。”
　　“既然是集装箱妖精吃的，那就没办法了。”绫濑皱眉，委屈又无奈。为了下次来时有东西吃，她只好展开内囊把最近购买的零食填补进去，把容量不小的冰箱塞得满满的。
　　太宰治从她身后探出头来，眼睛在琳琅满目的零食中扫了一圈，毫不客气地挑出自己喜欢的东西，拆开包装吃了起来。
　　绫濑拍掉他伸向布丁的魔爪，奇怪地问道，“你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平常都是天大亮了才打电话给自己，鬼哭狼嚎地要她开车去接，踩着会议开始的最后一秒进入大楼。如果想在不开会的早晨看见清醒的太宰治，那是不可能的。
　　“我根本没睡。”太宰治叼着蟹□□，语气闷沉地说道。
　　“你是猫吗？”
　　晚上不睡觉，还喜欢呆在箱子里。
　　“睡到一半被吵醒比熬一个晚上还累，我是为了等你才没睡的！”太宰治忍不住抱怨起来，“本来按我的推算两个小时前你就该到了，我还能睡会儿，结果你这条章鱼混蛋跑到哪里去了害我白等这么久！”
　　“你不要生气嘛。”绫濑从内囊里取出公关官送给她的花，摘下一朵别在太宰治的头上。
　　他瞪大了眼睛，像脑袋上被无良铲屎官贴上胶带的猫猫一样，疯狂甩起了头，把花抖在了地上，不满地叫起来，“什么臭男人给的花你拿来送我！”
　　“公关官才不臭呢。”
　　“哼。”太宰治把吃完的包装袋塞进了她的衣服口袋，双手抱头不高兴地说道，“你拿其他女人送给他的花来送给我？”
　　“四舍五入就是其他女人送花给你了！”
　　太宰治瞥了她一眼，阴阳怪气道，“你真是个大聪明！”
　　“你也好聪明哦。”绫濑打开夸夸怪的开关，对着太宰治就是一通彩虹屁，“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嘛，毕竟森先生的心脏最近又进入了梗死的周期，跳动快要到极限了，要是再不休息就要考虑下任首领的人选了。”太宰治叹了口气，抱怨道，“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想到我，平常想请个假练习入水是难于登天。”
　　“你想上天？”
　　太宰治白了她一眼，“你总是乱抓重点。比我预料的晚来了两个小时，在路上遇到谁了？不止是公关官吧？”他并不需要绫濑回答，撑着下巴自顾自地分析道，“排除掉心血来潮的下属来找你聊天的可能性……按照你谈话习惯的时常推算，应该是三人左右。毕竟能容忍你天马行空的话题跑偏，估计也只有我一个人了。”
　　“现在这个时间还停留在港口黑手党大楼里的人……听说今晚公关官先生有个约会？对象是小林执事的女儿，而小林先生的岳父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开发商松本集团的老爷子……”
　　太宰治心中有了答案，“‘旗会’找上你了？因为建工厂的事情。”
　　托先代首领的福，本就不太平的横滨变得更加乱七八糟，停滞的经济和混乱的秩序流失走了很多年轻人。黑手党并不能带来生机，年轻人是城市的血液，没有他们横滨迟早死去。
　　考虑到组织目前面临的经济拮据，鹰无绫濑出乎意料地提出了开设科技公司的想法，愿意提供来自【机械狂心】的各种新技术。
　　但是这个想法遭到了太宰治的反对，他认为港口黑手党没有运营科技公司的经验，是急功冒进的行为。公司的运营不光要有技术，还需要相应的管理经验，这对人均水平是胎教的黑手党来说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他们应该先建立基础的工厂，吸引大批年轻人进入，注入血液慢慢扩张。运用明里暗里的手段挤压吞并同行，推出新颖的科技产品抢占市场形成垄断，将横滨的经济与自身深度绑定。到时候即使是政、府也不敢轻易对他们下手，港口黑手党会成为横滨的无冕之王。
　　至于负责这件事的人选，森鸥外还没有敲定，不是首领直隶部队黑蜥蜴的太宰治就是后生会“旗会”的钢琴师。
　　绫濑噼里啪啦地拍手，称赞道，“不愧是你。”
　　“无用的称赞就免了。你少来找‘太宰治’几次就算是报答我了。”
　　“那我可以来找‘茶茶’吗？”
　　“可以哦~”太宰治配合地捏着假声，用美少女的欢快声音说道，“无论是探店还是逛街我都奉陪。”
　　他俩打开手机找起了附近的网红店，决定周末去猫咖拍照打卡。
　　“我想吃万喜斋的点心！毛豆喜久福也行！”
　　“那要去仙台，好远哦。”
　　“你之前为了给蛞蝓买酒跑到东京去的时候怎么不说远？”
　　绫濑今天来有求于人，也不好和他太计较，坐在太宰治的床上理直气壮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帮你追蛞蝓？”太宰治差点没忍住把嘴里的蟹肉呸到她脸上，“休想！哇——光是回想起你刚才说话的发音我就觉得鼓膜要烂掉了。”
　　“不行吗？”绫濑抱着抱枕躺倒在床上，伸手拉住他的衣摆耍起了无赖，“帮我帮我帮我！难道你不想看中也为我流下晶莹的一滴泪吗？”
　　太宰治此时脸上的表情像是吞了鼻涕虫似的恶心嫌弃，又带着一些看猎奇的跃跃欲试，毕加索都画不出这份复杂。
　　“哎，看我心情吧。”
　　他这么说基本是答应了，绫濑欢呼一声，跳下床跑向集装箱外，朝他招手，催促道，“我们现在就走吧！”
　　“你是明天要去参加春游的小学生吗？”太宰治无情地关上门，“我要睡觉了，不许再来吵我！不然我就把你偷喝武田藏酒的事告诉他！”
　　“你不也喝了吗？”
　　“略略略，家长哪有打别人家孩子的？”
　　绫濑跨上机车，委委屈屈地开走了。
　　引擎的声音逐渐远去，难得的热闹很快消失在废品厂昏暗的黎明中，仿佛从未出现。
　　头靠着冰冷的铁皮门，太宰治的嘴角慢慢沉了下去，厚重的阴影笼罩在他的脸上，重新融入这本该一成不变的死寂。他转身，抬脚踩过那朵火红的玫瑰来到床边，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半人高的人偶箱，打开了金属的锁扣。
　　里面蜷缩着一个头发半黑半白，陷入昏迷的少女，她长着和鹰无绫濑一样的脸。
　　太宰治把她从箱子里倒出来，摆在地上，在左胸口差不多心脏的位置找到了一串编号——
　　【BYIL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