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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为谁风露立中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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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进入了梦境,梦见齐月宾端着一碗安胎药一步步地向世兰走去,世兰笑着喝下了药,昏迷不醒,地上留下一滩血迹。她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我:“王爷,我们的孩子呢?”“孩子,我们还会有的……”她在我怀里泣不成声。
“世兰!”我大叫一声,睁眼醒来,已是汗流浃背。
“王爷,您醒了?”我看到宜修坐在床沿。
“世兰呢?”我脱口而出。
“年妹妹好好地在房里呢。王爷,妹妹怀着孕呢,您还是不要歇在她房里了,以免……”
怀孕了?看来这是第三次重生了。我推开她,穿上鞋子往外走。她看向我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丝嫉妒: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王爷梦中时常呼唤的名字由“菀菀”变成了“世兰”,难道在王爷心中,年世兰已经取代了姐姐了吗?宜修如临大敌。
我出了门,打算去看看世兰,苏培盛却来禀报:“王爷,德妃娘娘召您进宫呢,说有要事相商。”
我心里一咯噔,终于要来了吗?我现在逐渐明白了,每次重生前的梦境都是上一世这个时间点发生的事。
我皱了皱眉:“本王还有公务要处理,不去了。”我天真地认为只要我不去,额娘就没办法堕世兰的胎,等孩子生下来就万事大吉了。
后来,额娘又召了我几次,我每次都推脱不去。但是,这天我在书房时,苏培盛风风火火地跑来禀告:“王爷,不好了!年福晋小产了!”
“什么?”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这时,我发现自己进入了一片漆黑的幻境,眼前浮现出黑衣人的身影。
“为什么还会小产?”我问他。
“是你自己没有保护好她啊!有些事你以为不去面对就不会发生了吗?真是太天真了!”
我咬牙切齿:“是谁做的?”
“是谁做的有那么重要吗?重要的是你失败了,你还是没能改变前世的事。我只提醒你一点,盯着她肚子里这一胎的人可不少!整个王府里只怕没几个人希望她平安生产的吧!”
我神情呆滞,气息久久不能平复。黑衣人道:“你浪费了一次重生的机会,下一次可要好好把握了!”他大手一挥,我失去了意识。
我做了和上次同样的梦,醒来时,我还是在宜修房里,似乎和前一次重生时的样子一模一样。这次,苏培盛来禀告时,我选择了去。
我来到了永和宫中:“儿子给额娘请安!不知额娘召儿子来,有何要事?”
额娘挥退了下人,道:“开春,你皇阿玛把老十四派出去做了大将军王,指挥西北战事,夺嫡情势已经很明朗了,不知你有何打算?”
前世的我听到这番话时还以为她问的是老十四登基之后我怎么办,因为那时基本上所有人都觉得老十四深受皇阿玛器重,只待他得胜归来,就会被立为太子。
但有了前世的记忆,我自然明白皇阿玛是属意于我的。皇阿玛近年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圣躬不豫只在旦夕之间,老八一党虽然掌控了半个朝廷,但九门提督隆科多是我的人,到时灵前拥立,得到皇位易如反掌。把老十四派出去呢,一是他常年掌管兵部,留在京城会给我继位带来很大的变数。二是避免他卷入继位风波,以免我们亲兄弟反目。
这属于外人都不知道的秘辛,额娘是怎么猜到圣意的呢?
我说道:“皇阿玛都已经把路给儿子铺好了,儿子不需要有什么打算,只需守好本分即可。”
额娘有些惊异地看了我一眼,缓缓开口:“你皇阿玛亲口跟我说,老十四行事易冲动,虽长于军事,却短于政务,又曾依附老八。若是传位给他,只恐老八一党尾大不掉,他只会沦为傀儡而已。”
说到这儿,我明白了,原来是皇阿玛告诉她的,前世的她可没跟我说这些。我问道:“额娘会支持儿子吗?”
她瞧了我一眼:“额娘虽然平日里偏爱老十四多一点,但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兄弟谁继位对额娘来说都是一样的。只盼着你继位之后能善待亲兄弟就好。”话锋一转,又道:“只是你也该为将来考虑一下了。”
“额娘说的是?”我装起了傻。
“额娘听闻你府上的侧福晋年氏,怀有七个月的身孕了?听给她诊脉的太医说起,她这一胎十有八九是个男胎。如今她哥哥年羹尧已经封了四川总督,手握重兵,是你将来必要拉拢的对象。你可想过,年氏肚子里这个男孩若生下来,以年羹尧的野心,将来必会拥立他做太子,甚至陈兵犯阙!”
“所以——她这一胎不能留!宜修懂药理,你要是不忍心就让宜修去布置……”
我打断了她:“这是儿子的家事,就不劳额娘费心了。”
“是家事,也是国事!额娘知道你素来宠爱年氏,但也要懂得分寸!额娘问你,年氏的孩子和乾清宫那张龙椅相比,哪个更重要啊?”
我没有正面回答,只道:“额娘为何就笃定儿子奈何不了一个年羹尧?儿子了解年羹尧的为人,平日里虽然跋扈了一点,但绝无不臣之心!就算他真有那个野心,儿子也有把握控制住他!再者,世兰是儿子钟爱之人,立我们的儿子做太子也无不可。”
她被我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连连冷笑:“若是柔则当年生下了儿子,现在还活着的话,你还会说出这番话吗?”
“正是因为柔则不在了,儿子才更要珍惜所爱之人!世兰进门时,儿子跟她发过誓,此生绝不会让她遭受任何伤害!”
她气极:“你!好!真是好样的!爱新觉罗家还真是出情种呵!你这样子,和当年为了个董鄂妃出家的顺治爷何其相像!真是枉费你皇阿玛这般器重你了!”
“儿子就不明白了,和心爱的女人生个孩子有什么错?难道帝王家就不能有爱情了吗?乾清宫那张龙椅儿子坐定了!也有把握守住它!同样,世兰这一胎我也保定了!谁敢动他的主意,我定不轻饶!”说完,我拂袖离去。
回到王府的书房没多久,苏培盛来禀:“王爷,年福晋来了。”
“四爷!”世兰在颂芝的搀扶下,挺着个大肚子走了进来。
我忙上前扶着她坐下:“你都六七个月了,怎么还出来乱走动?”
她将一个扁筐放到桌上,从里面拿起几件小衣服小鞋子给我看:“四爷,你看,这是我给孩子做的,怎么样?”她一脸期待地望着我。
我看了一眼,她的绣工和前世一样蹩脚,不过已经有了明显的进步,我笑道:“进步挺大嘛,比你之前送我的那双狐皮靴好多了!”
“什么狐皮靴?”她一脸惊诧地问我。
“就是两年前,元宵那天在雁栖湖的画舫上,你送给我的啊!”
她仰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两年前元宵那天我都已经坐上花轿嫁进王府了,而且也不曾送过你什么狐皮靴啊!这些衣服鞋子都还是我第一次做呢!”
这又是怎么回事?我有些错乱了,但来不及细想,就见她撅起嘴吃醋了:“四爷是不是记岔了?那双靴子怕不是别的女子送你的?”
我忙笑着岔开话题:“可能是我记错了,根本没有这回事吧!对了,我看你做的款式都是男孩的,那万一生的是个女孩呢?”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兰儿知道自己的绣工不好,做出来的衣服不堪入目,男孩子嘛穿穿无所谓,若是个女孩,可不能给她穿这么丑的!”
我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真是个偏心的额娘!不过只要是你做的,孩子都会喜欢的!”
她忽然仰着头问我:“四爷,你希望这一胎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我一愣,想了想,回答道:“咱们的孩子,无论男女我都喜欢。如果非要选的话,我希望是个女孩吧,和她额娘一样美。”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道:“我倒希望是个男孩,和他阿玛一样英俊潇洒、文武双全、德才兼备。”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啦好啦,词都被你夸光了!爷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她很认真地看着我:“四爷在我心里就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
我一阵感动,起身抱住了她,她依偎在我怀里,道:“别怕,我会为你生下一个皇子,还要和你一起将他抚养成人。”
入夜,我想起了黑衣人的那句话,我深知世兰性子张扬,不喜礼数,这王府上下的福晋、侍妾怕是都看不惯她,也就齐月宾性子温和,和她交好一些。而自她入府以来,又是专房之宠,不知有多少人眼红耳热呢,所以也有不少人不想她生下来。
所以,我几乎日日守在她身旁,她的吃食我都要亲自验过,她房里伺候的人也都是我调查筛选之后留下的。
这天,我进厨房时,看见一个丫鬟端着一碟点心鬼鬼祟祟地溜出来,看到我,她神情慌张,低头快步要走。
“站住!”我大喝一声。
那丫鬟吓得一哆嗦,手中的点心掉落在地,正要开溜,被我的侍卫围住了。她忙跪倒在地。
“你是什么人?怎么见到本王如此慌张?”
“奴婢是……齐庶福晋房中的丫鬟。”
“哦?”我蹲下来,拾起掉落在地的点心,盯着她道:“进府的时候嬷嬷没教过你规矩吗?见到本王为何不行礼?”
我将点心交给苏培盛:“去查查!”
不一会儿,苏培盛来禀:“王爷,那碟点心是杏仁酥,里头的杏仁可以导致女子滑胎!”
那丫鬟吓得连连伏首:“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我站了起来,俯视着她:“这么快就认罪了?你家齐福晋又没怀孕,吃这杏仁酥又怎么了?”
丫鬟道:“王爷,奴婢不敢隐瞒,这杏仁酥是齐福晋吩咐给年福晋送去的。”
对于她说的话,我是一个字都不信。首先我知道月宾不是那样的人,其次哪有这么傻的丫鬟,这样不打自招的?那就只有一个解释,有人要使那一石二鸟的把戏,既害了世兰肚子里的孩子,又害得月宾背锅。
“你这般拙劣的把戏,以为本王会相信吗?来人,给我拖下去严刑拷打,定要从她嘴里撬出真凶!”
侍卫正要上前,那丫鬟却忽然咬舌自尽,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我心中怒意升腾:“去查她的背景!还有平日里和谁接触过!”
接着,我抽调了十几名侍卫将世兰所在的院子团团围住。世兰闻讯赶了出来,惊问:“四爷,这是怎么了?”
“有人要害你,害你肚子里的孩子。”
她一脸惊愕:“是谁?”
我扶着她的肩:“我还在查,别怕,我会保护你,保护我们的孩子的。”
我吩咐侍卫轮番守住院子,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任何人进入。每日送进来的吃食必须由我亲自过目和查验。她房中我也命人检查了一遍,看有无孕妇忌讳之物。
“王爷,查到了,那丫鬟是德妃娘娘指派过来服侍齐福晋的,前阵子有人看见德妃娘娘身边的竹息进了王府,去了齐福晋房中。”
我闭目叹气,为什么?为什么她就是容不下这个孩子?
“去查查还有哪些人是德妃派来的,找个由头逐出府去!还有,以后德妃身边有什么人来,必须经过本王的同意才能入府!”
此后一直到世兰生产,我都陪在她身边,就连公务也搬到了她的房中处理。
七月初的一天,她即将临盆,我请来了稳婆接生。
见我要进房去,宜修拦住我:“王爷,血污之地进不得啊!还是在外面等吧!”
我推开她的手,进了房间,盯着稳婆的一举一动。
不知折腾了多久,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了天际。
“恭喜王爷,是个男孩!”
“侧福晋怎么样?”
“母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