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四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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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回暖，阳光正好。
恰逢好时节，四年一度的科举将要放榜。临安城内熙熙攘攘，大多是来看热闹的，权贵人家早已派人等候，寻思觅得个新晋进士的良婿。两旁的茶楼早已坐满了人，无人不论科举，无人不期待放榜。
要说最紧张的，大概就是这届新晋举子了。没有一个人不是背负了爹娘的期望，不是寒窗苦读了数十载才来到这，取不得好成绩，回去怎么面对一家子老小？这会子都屏息敛声，不敢说话，顺便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保佑我此次必中进士。”
当然，这只是多数，也还是有另类的。
宋清岚只自己站在一旁，低头不知盘算着什么。
他生得一张芙蓉面，柔和至极，看着倒是平易近人。只是目光冷冷的，又添了些生人勿进的气息，虽说好看，却也太冷了些，就像极寒之地长出来的一朵雪莲，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旁人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小声讨论。
“欸，看见那人了没有？我是他同乡。他可是我们那的神人。七岁会写诗，九岁就能写得一手好文章了，就是……”
“就是什么？”一圈人问道
“就是倒霉啊，他十几岁家里着火，被姑母从火堆子里抱出来，差点就没了命，他姑母的嫡亲儿子却被烧死了。在这之前他也不是这样，那时候我们还一起上树掏过鸟蛋呢，只是，害……后来就一直与愧于心，也不说话，只每天坐在窗子前读书。旁人也不敢提他弟弟，一提就跟我们急，后来，也不怎么来往了。不过我劝各位啊，最好不要招惹他，这人就像个煞星，谁沾谁倒霉。”
“照你这么说，他倒是个有才的。”
“有才是有才啊。”那人继续说“可是耐不住他自己命不好，四年前他就来参加科举，也是准备充足，发挥超常啊，就是不中，哎，这就是个人的命数吧。虽然玄乎，不过也是真的。”
站在一旁的宋清岚听了这句话，心中一叹：是啊，都是个人的命数。
他自幼被姑姑一家抚养长大，若说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却也没有。只是如若那天自己保护好了弟弟，他们也应是幸福的一家，弟弟也应当了官。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又能做什么呢？只能担着弟弟的责任为姑母姑父尽孝。
况且，他科举也不全是为了官途。
如今正是盛世，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他要闯出自己的大道，要替百姓做实事。他有自己的抱负，有自己的热血。
做官仅仅是实现抱负的必经之路罢了。
这人海茫茫，竟无一人懂我。
也罢。
都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
宋清岚皱了皱眉，离开了这里，听着身旁茶楼中的笑声，只觉得喧嚣，不容易找到了个清净的地方，倚在一棵树上假寐。
还没过多长时间，就被一阵鼓声吵醒。
不用说，定是放榜了。
他挤过人群上前去看，只觉得惊讶。
因为这榜，竟是空的！
“哎，你听说了吗？这次好像是因为丞相说无人可用，所以才是空榜的。”
“害，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啊。我们都揣着家里的希望来的，怎么落得个这种结局。读书的功夫也算是白费了。丞相此举……也是可笑！”
众人皆作鸟兽散，只有宋清岚一直站在那。
功夫又白费了，他想。
站了许久，夕阳已要落山，留给世间最后一抹瑰丽的橙黄，宋清岚猛地想起，四年前好像也是如此。
一样的夕阳，一样的喧嚣，一样的名落孙山，也一样的倒霉。
那年的状元是个草包，可是丞相说好，便选了。
他抬头，见大雁北归，青山连着青山，天空是那么广阔，那是他曾经向往的天地。
城内富贵人家已经早早散去，留下的是经久不散的叹息，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寒门学子的命运，即使他有才，即使他本应入朝为官。
可是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什么也没有。可能更多的，是看他的热闹。
这也许是今年最精彩的大戏了。
宋清岚终究还是走了，人再怎么样，也是要吃饭的。
于是在街上转悠了片刻，突然发现……
草！便宜的客栈还都客满了。
……不会今天真的要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吧。
他许是不情愿，却也又回到了今天靠着补觉的那棵树。
简陋，但是也还算舒服。
至于吃的？好笑，有西北风喝就不错了，还想吃什么啊？
今天太魔幻，也太劳累了，他靠着树，没过一会就睡着了。
睡梦中，隐隐约约的传来了一阵对话
“哎呦，这个秦京也是，当了个丞相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也不看看自己是凭什么当的，自己妹妹是皇后就了不得了？一点真才实学都没有，还去管科举，他也配！”
“啧……子宁兄，你可冷静点，别乱说话啊。这里是临安城！哪里都有丞相的耳目，你不怕出事我还怕出事呢祖宗！”
“怕什么，大丈夫独善其身，我自走我的大道，让秦京自己遗臭万年去吧。哎，君衡，你看没看见前面那个人？”
“看见了啊，怎么了？应该是这届的举子吧，身上没有银钱了？不如我们去帮帮他？哎你别走这么快啊等等我！”
林浔阳话还没说完，柳安已经先一步跑了过去。动静这么大，宋清岚自然被吵醒了。
他揉揉眼睛，喃喃道：“谁啊……？”
睁开眼睛，看见眼前站了个身着白衣的公子。拿着酒壶，正冲他笑着。
“在下柳安，字子宁。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可是入城查看成绩的举子？”
“我…我叫宋清岚，字子澹。是举子，今日客栈人满，因此在此歇脚。”
柳安继续笑道：“公子可用过膳了？我与我朋友订了一个位子，不如我们一起去茶楼吃酒？”他的笑容是那样明媚，宋清岚本想拒绝，看见他的笑，就跟着他走了，这时林浔阳也跟了上来，柳安向宋清岚介绍过后，三个人一同结伴而行。
宋清岚突然想起，四年前他是见过柳安的，那人在茶楼上吟诗，喝酒，是何等的豪迈，明媚的晃眼。是他这种人比不上的。
这时柳安回头，对他说：“子澹，我为什么总觉得我们见过？”
宋清岚一愣，说：“大概是没有吧。”
柳安一笑：“虽然没有见过，但我总觉得曾与你相熟，想是有缘。这会，就当做远别重逢的旧相识罢！”
三人听了这话哈哈大笑，奔茶楼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四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