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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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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虽然是由一个凶杀案引出的背后的故事,可是它的主角却确确实实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的故事,一个十六岁的年轻妈妈的故事。她叫婉儿。
婉儿出生在广西的大山之中,这里山青水秀,风光旖旎,也许就是这个缘故,婉儿长到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出落成一个绝世美女。说到80后,给我们的第一感觉就是幸福快乐,无忧无虑的代名词。事实上这只是一种偏见。婉儿也出生在80年代,可是她的家乡依然是一穷二白。婉儿小学没有读完,就因家庭的困难而辍学回家,每天帮家里放牛放羊,顺便打些猪草,背上还要背着弟弟。但是婉儿毫无怨言,依旧是个快乐懂事的孩子。她知道父母的辛劳和艰难,她愿意为了家庭不辞辛苦。人可以选择生活的态度,却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报怨生活的不平等在婉儿看来是一件本来就很可笑的想法。她常常擦去汗水,脸上露出的却是灿烂的笑容。天是那么蓝,云是那么白,阳光是那么亲切地照在每一个人的身上。人只有不停地努力才是正事,人不能失去善良的天性。这就是婉儿细小心灵的窗户,这就是婉儿思想的根。偶尔借到一本小说一本杂志,她都敝帚自珍,利用空闲的时间去认真地阅读,去了解外面的世界,去遐想未来的生活。婉儿常常坐在高山之颠,迎朝晖看夕阳,目光飘得很远很远……外面的世界让她充满了憧憬和怀想。
终于,有一天,婉儿走出了大山,去到了村子里没人敢以设想是多么繁华的大城市:上海。然后又辗转来到了江苏的一个发达城市。那是村子里第一个走出大山的宝柱哥哥给家里寄来了一封信,说可以让婉儿去他工作的城市上班,他已经给婉儿联系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大酒店里当服务员,洗洗菜,端端盘子,有得吃有得住,每个月还可以净得500元的工资。这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婉儿长这么大也没有看到过父母手中有过这么多的钱。有了这样的工作,家里的经济状况会得到彻底的改观。两个弟弟的学费以后再也不用愁了。宝柱比婉儿大四岁,从小一直保护着婉儿,就和自己的亲哥哥一样,平时两家人也很要好。宝柱也是小学毕业,但凭着主传的武学基础,早两年去了上海打工,现在成了一家大公司的保安员工,据说现在已经成了老板的贴身护卫,也是他们村子里的一个骄傲。所有的故事都从婉儿走出深山远赴江苏打工开始了。那一年,婉儿十四岁。
这是婉儿第一次出远门,过去婉儿最远也就去过十几公里外的镇上赶圩,外面的世界只是在村长家的电视里看过,1997年,她家还没有电视。这一次,她要去到几千公里以外的地方,她真是又紧张又高兴,心里渴望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主要是想能为家里挣回钱来,可是又舍不得父母和弟弟,看着宝柱哥寄回来的信,她偷偷地哭了好几回。她在家里,可也是一个主要的劳动力,如果自己再出去,农忙的时候可怎么办呢。母亲的腰也不好,干一天重活,晚上就疼得睡不着觉,那一声声的呻吟就象刀子一样割着婉儿的心,让她早早地懂事。大弟弟才上三年级,帮不上家里太大的忙,小弟弟才四岁,每次上山,还都要姐姐背着。可是那五百元钱一个月的工资实在是太吸引婉儿了,有了钱就可以改善家中的困难,更何况现在是冬闲季节,婉儿决定出去挣钱。
在这个闭塞的山村里,观念还比较保守。在村民们看来,女孩子出去做事还是一件羞丑之事,女孩子应该呆在家里,长大了嫁人,嫁个好人家是最重要的。可婉儿不这么想,男人女人都得劳动,靠自己的劳动过日子,而不是听天由命地等,等是等不来好日子的。宝柱哥出去几年,家里就建了楼房,这就是肯吃苦才换来的。宝柱哥在信里说了,江苏那边。人家女孩子都工作的,这叫独立。经济独立,人格独立,这符合婉儿的想法。这是一个给家带来希望的难得机会。
天还没亮,婉儿就起身了,她帮弟弟掖好了被角,悄悄地下床,她要为父母做最后一顿早餐。可是她来到厨房,看到锅里冒着热气,早饭早就做好了。她来到父母的房间,屋子里亮着灯,父亲坐在床上抽烟,母亲坐在床沿抹眼泪。
“来,婉儿,让妈妈给你梳梳头,以后就要自己照顾自己了,在外面,自己多保重自己……天远地远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家看看,工作了就没家里这么自由了,要勤快,多做事……”
“妈!”婉儿答应着,在妈妈面前蹲下,把头低在母亲的怀里,眼泪止不住地直往下掉,“以后我不在家,你们也要多保重。等圈里的猪卖了,就少养两头……”
“哎,妈知道了,放心去吧!”妈妈递给婉儿一个塑料的茶杯,“这是你爸爸从圩上帮你买的,火车上喝水用。”
婉儿收起了茶杯,也收起了父母的爱与不舍,收起了她对家的责任。
在黑灯瞎火的山村小路上,父亲背着婉儿的行装,一个装着一包熟鸡蛋,一包粽子和几件换洗衣服的旧旅行包,那是二姨为了婉儿远行送来的。婉儿一路上不停地交待爸爸家里的事,男人都是不知道家里的细枝末节的小事的,婉儿不交待清楚不放心。父亲答应着,一直把婉儿送到了十几公里外的公路上,这里有去市里的班车。好在火车站和汽车站就在一起,这是宝柱哥信里说的。
“爸,我走了,照顾好妈啊,不让弟弟去水井边玩啊!”上车了,婉儿最后交待爸爸。
“放心去吧,好好工作,别把火车票丢了,给家里来封信!”
“嗯!”望着父亲一直立在路边的寒风中,久久没有离去,婉儿捂着嘴巴,把眼泪流在了脸上,流到了心里。
婉儿第一次坐火车,她来不及细看火车的模样,她首先找到了自己的车厢,放好了行李,坐在床上等列车员来换牌子。这些都是宝柱哥在信中交待的。就连买火车票的钱都是宝柱哥寄来的,一再嘱咐一定要买卧铺,硬座车厢太乱,第一次出远门还是安全一点好,就连行李架在哪里,宝柱哥都有说明。宝柱哥真细心,有了这封信,婉儿基本上没有了什么顾虑。火车开动了,果然不久就有列车员来换了票。
望着窗外的景致,听着火车压过铁轨那有节奏的声响,婉儿的心渐渐安定下来。这就是火车,这就已经坐在了火车上了。没有误点,真好。婉儿是下铺,她坐在床沿上,从裤兜里掏出宝柱哥的信再看一看那些细节。
“每节车厢的两头,有厕所和开水炉。红灯时水没开,绿灯亮的时候水就是开的了,放水的开头在下面,往两边推就可以放出水来。厕所的门上有字,分为“有人”和“没人”,显示“没人”的时候就可以进去,从里面栓上门就可以了,一定要栓上门,因为火车上的厕所是不分男女的。”看到这里,婉儿笑了,宝柱哥还真细心呢。“上海是终点站,到站让别人先下,我会在车厢门口接你,不用担心。快到的时候,会有列车员去换票,那就是快到了,这时候把东西都收拾好,等着下车就行了。”信上还说了些不听陌生人的话,不吃别人给的东西,不要贪图小便宜以免上人家当,火车上有餐厅,但最好不要去吃,因为又贵又不好吃,自己买几包方便面(买桶装的,不用碗)和小食品等等,真是一份标准的出行指南。好在婉儿是个有心的孩子,她只坐了一次火车就搞懂了火车上的设施设备和使用方法。她只是没买方便面,她有鸡蛋和粽子就够了。
夜深了,卧铺车厢里的乘客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可是婉儿睡不着,她不知道弟弟在家里会不会闹,父母也许也在担心她还没有睡,不知道到了滨江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她就这样想到睡着。
经过近三十个小时的长途,婉儿终于到达了上海站,那个常常听说却难以想象的大城市。
“婉儿!”宝柱歌果然就在车门品等着婉儿,这让婉儿的心一下子踏实下来。
“宝柱哥!”婉儿很兴奋地叫道。
“婉儿,”宝柱接过婉儿的行李,领着婉儿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出站,“几年不见,你都长成大姑娘了,我差点没认出来。家里这两年怎么样?变化大吗?”
“还是那样,也有人家好点了。”
宝柱西装革履,已经是个城里人了,一点也看不出在家时的样子了。婉儿就佩服宝柱哥敢闯敢拚的禀性,这才象个男人。
“我家的楼房砌得怎么样,我还没回去看过呢,不知道我爸是不是按我说的去砌的。”宝柱问。
“你家的房子现在可是村子里最漂亮的了。宝柱哥,你一个月多少工钱?”
“你猜猜!”
“我怎么猜得到啊。”
宝柱伸出了三个指头,可婉儿一时不能确定那到底是多少。
“三千!”
“三千?”婉儿呆了,她真怕是自己听错了。“宝柱哥,你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工钱啊。”
“有空再跟你慢慢说。”
“那我们现在去哪?”
“先带你去吃饭,肯定饿了吧?”
“不饿,我还有鸡蛋和粽子没吃完呢。”
“还有粽子?我一会要吃一个!”家乡的粽子,能吃出家的味道。宝柱已经几年没有回家了,他想家了。
“我给你留着呢!”宝柱哥没忘记家乡,婉儿心里想。
“家里还有什么人到外面打工去的?”
“就那个刘三,在广东什么厂里,上次回家,说话都变了,好象自己是个大老板似的,俏(狂妄自大的意思)得不得了的样子。”想到这些,婉儿就觉得好好笑。
“嘿,他那是不知天高地厚,晓得什么呀,”宝柱告诉婉儿,“我们老板那才叫有钱,有上千亿的资产,保镖就有十多个呢!”
“上千亿?”婉儿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啊!可能还不止。他坐的车就上千万。”
“你坐过吗?宝柱哥。”
“我天天坐,我坐前排,老板坐后排。我现在就给老板当保镖,要不哪来那么高的工资啊!别的保安才两千一个月,就我三千。”
“那危险吗?”
“没事,怕就干不了了。再说一般的地痞流氓也不敢跟我们老板过不去的。”宝柱本来想告诉婉儿,他上班的时候身上总带着一把枪的,可是这是保密的,因为在中国私自持枪是犯法的。他也怕吓着婉儿,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婉儿刚进城,什么还不懂呢。还是慢慢让她知道城里是个什么样的生活吧。
上海留给婉儿的印象是地方大,高楼多,好多空中的道路,其次是饭菜有点甜。那天,宝柱领着婉儿去逛了南京路,去看了黄浦江,那里不知道拍了多少电影多少电视的外滩,那468.9米的东方明珠,真是高耸入云。在建的那个叫金茂大厦的楼要造88层,地下还有三层,听宝柱哥说。在家里,这些真是想也想不到的事情。尤其是晚上,那五彩缤纷的霓虹灯更是让一座城市变得鲜活生动。婉儿知道了电视信号就是用这样的塔送入千家万户的,粉丝可以加鸭血来煮出那么鲜美的味道来。自此,婉儿就如同一块干燥的海绵,无时无刻不在汲取着城市的知识和元素。宝柱要带婉儿去东方明珠上去耍,可婉儿听说要花两百多块,死活也不去。为了省钱,宝柱拗不过婉儿,只好带她住进了上海火车站附近的地下旅馆。说是地下旅馆,是因为开设在地下室里,五十一间,两间也要一百块,婉儿还是很心疼。
“可是,没有再便宜的了。”宝柱跟婉儿解释。
“我什么时候才能上班?”婉儿有点迫不及待。
“在上海再玩一天,老板批了我假了,我再带你去逛逛,上海好玩的地方多了。”宝柱不想亏待远道而来的妹妹,要不然将来回家抬不起头来。可是婉儿一心只想早点上班,没办法,宝柱只好答应明天一早就回滨江。婉儿这才开心起来。
“宝柱哥,你这几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吃没吃苦的?”
“在外面,哪有不吃苦的。可只要你肯干,比家里那可强多了。”宝柱把几年的生活经历一一讲给婉儿:“我开始也换了几个工作,后来到了老板的汽车制造厂上班,这才稳定下来。有一回,和工友们一起逛街,遇到两歹徒在银行外抢一女人的钱,正好和我们迎面,我就拉倒了他们的摩托车,和他们打了起来,没注意,被他们砍了一刀。”
“啊!”婉儿吓了一跳,“伤得重不重?”
“没事的,早好了。”宝柱满不在乎,“被他们砍了一刀,我更气了,一下子就把他们打趴下了,一直到警察来把他们抓走了。”
“你还不上医院?”
“去了。缝了几针。伤倒是不重,我担心的是怕把工作丢了,可是你猜怎么着?经理不但没辞退我,还报告了董事长,董事长还亲自到医院看我,给我送花,要我休息一个月,还给我奖了一千块钱,我没要,我休息了十天就上班了。都好了,不好意思白拿工钱,嘿,我可真是没想到董事长是这么好。我还上了报纸电视呢。后来我就被调到办公楼来当保安了,再后来就到了董事长的身边,因祸得福,呵呵。工资高了,两年我就攒了五六万,现在又没有了,都寄回去砌房子了,哈哈。”宝柱拍了一把腿,说:“现在再攒钱,娶老婆啦!”
“你还怕找不到老婆?”婉儿也笑起来,为了宝柱哥的能干和幽默。
张家娶媳妇,李家生儿子,宝柱也把村子上的事问了个遍。两个青梅竹马的孩子说一阵笑一阵,为那些稀奇古怪的事。说到后半夜,宝柱才回房休息。
第二天,兄妹俩就坐车来到了滨江市,来到了婉儿的人生第一站:锦秀皇宫大酒店。婉儿开始了习学城市生活的山外历程。婉儿也从此走上了她的经济独立,人格独立的工作生涯。她的室友是大大咧咧的晓琳和聪明伶俐的吴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