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易》深紫

1、轻易

　　雅思觉得自己很健忘，以至于总是在同一个坎上摔跟斗，不管对自己说多少次下回再也不能如此了，到了下一回，相似的情形出现，照样犯着相似的错误。

　　这一次，一开始的时候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可是发展到中间的时候，就又突然变成那种局面。

　　那种局面是怎么样的局面……雅思自己都头痛的很，难道自己就真的完全一点半分拒绝人都不懂吗？

　　有一天雅思趁课室里没有人，躺在桌子上吹口哨。她一直觉得自己口哨吹得不错，以前问妈妈的时候，妈妈也说吹得好听。但是女孩子吹口哨似乎总有点不雅，所以她就只敢在没人的时候才吹。当时吹的什么曲子自己也不知道，总之脑袋里面浮起的是什么就吹什么，是不是原创是不是名作都无所谓了，总之想怎么吹就怎么吹。

　　但是雅思有一个毛病，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鼻腔结构的问题还是什么别的问题，总之唱歌也好吹口哨也罢，只要认认真真想把那个调子吹好唱好，就一定会流泪水——不管自己当时是不是感情投入——雅思自问并不是一个软弱到唱个歌吹个口哨都会被那些永远跟自己经历无关的歌曲打动的人，更别提因为它们而哭泣了。她只是个特别喜欢沉浸在音乐之中，享受那些自己喜欢的声音的感觉的人罢了。

　　口哨不能随便吹给别人听，眼泪也不是应该让人看见的，会引起误会。雅思很明白这点。

　　但是那天雅思吹口哨并且落泪的时候，还是被人瞧见了。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雅思吹得太投入，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那人听着她的曲子走了过去，正好雅思回过头，四目相对，雅思满眶泪水的模样影入眼帘。雅思吓了一跳，不好意思地笑笑，赶忙起来匆匆走了，边走边擦了把脸，她必须在更多人注意到这件事之前尽快洗把脸。而对方，就看着她翻身起来时滴落在课桌上的泪水发起呆来。发呆的人，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德俄混血交换生，他从几岁就来到这里，在这个城市已经呆了不下十年，语言已经非常熟练，对风土习俗也已经相当理解和适应，他的思想里根本就已经不怎么像一个外国人了，他有一个长串的混合名字，而班里的学生总是简称他做A.X.。

　　从那一天起，他就经常出现在雅思身边，雅思没好意思去解释自己并不软弱，毕竟自己一头乌黑长发尖小脸傍的形象看上去好像就是格外不禁风，最好不要做些和自己形象不符的事，吹口哨就够不雅了，再迎风落泪就很可耻了，而且AX也让她觉得挺舒心的，从某个方面来说，他很满足了她对外国友人的小小虚荣心——一个特别漂亮的外国友人在她心里看来，就像她选修一个平面设计课里的经典题目“特异”一样显眼。况且，AX心里所描绘的雅思的形象连雅思自己都感到着迷，何必去破坏这份美好呢，她很顺其自然地，就什么都没有说。雅思乐得经常可以欣赏那种学院派油画般质感的细白皮肤，她心里多少有点默许了对方的追求，享受这份自由快乐，她明白眼下AX心目中自己有多重要，他一有时间就来缠着她，实际上她也感到自己喜欢他。在外人的眼里，他们也已经理应是一对。

　　然而这么顺利的情形下，意外却还是发生了。

　　雅思毕业后从事的工作是唱片公司的小职员，每天就是坐在那里对着电脑进行文字性的工作，偶尔会接触到一些行内人士。其中和雅思最熟的是一个雅思公司的唱片监制。雅思所有对音乐的兴趣都可以在他那里得到满足，他们偶尔地相识，之后很快就熟悉了起来，两个人相处娱快。

　　那一天的情形是雅思没有想过的，实际上之前所有类似的情形，也是雅思事前没有想象过的。

　　那天晚上她在他的大耳机里听着他给她挑的唱片，跟着里面熟悉的歌唱了起来。可以想像会发生的是什么事情。雅思的眼睛很快湿润了起来。只是这一次尽管泪水不是因为感动，她却真的很动情，她每一次听这首歌的时候都会有一种短暂的失魂感，觉得自己灵魂抽离身体游离于虚空，时时俯视着自己和这个世界，每一次从这首歌的第一个音符开始她就进入一种忘我的境地，深深地体会着自己是深爱着音乐这个事物的心情。然后就这样，她像嗑了药的人一样不清醒，俯视了对方双手捧住自己的头，吻了过来。一切都发生得那么自然，她没有拒绝他，然后这个吻就好像不能停止似的，最后演变成了一场□□相连的深夜纠缠。

　　天一亮，雅思就清醒过来，悄悄挣脱了对方的怀抱，飞快地穿起衣服逃跑了。

　　雅思打从心里感到害怕，不知道怎么面对AX。实际上在AX之前这种事情也发生过不止一次，只不过之前并不是因为音乐的催化，发生一夜关系的情形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事情为开头，不知不觉雅思就和别人发生了那样的事。每一次她都很自责，但是每一次她都不能及时阻止它的发生。有几次对方在发生关系之后就撇下雅思不顾，雅思成了百分百的寻欢对像。这一次，雅思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会成为抛弃对方的那个，因为她突然意识到AX对自己的重要性，他在她的生活里已经占据了一角，她害怕失去他，尽管她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他。而这次的关系者……天啊，雅思心想，不管他是因多么怜惜自己的原因而发生这种事，她都不能继续发展下去。她抓着自己的头发敲打自己的脑袋，自己是那么随便的人吗？连爱情都还没有开始就那么轻易地和别人发生关系……她没有办法用“生理需要”这种借口来原谅自己。

　　然而想是这么想，当数小时后，雅思在公司看见对方的时候，当对方极冷静地望向自己的时候，态度就好像之前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似的，她动摇了，觉得自己备受冷落，对方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自己也表现得像没发生过什么似的，那是没错，但是……对方怎么可以对□□娱后的自己如此漠不关心呢……

　　她不知道对方早上醒来之后发现身边没了人影是什么感受，也不敢去问。也许他是太了解她，知道她不想这样下去，才没有继续的吧，她心里这样自我安慰，安慰自己说对方毕竟平时也是个体贴人的好伙伴。但是实际上她自己知道，当下一次同样的事再发生，她是照样不能阻止的，她总是在这种自然发生的混乱事件和之后的备受冷落之中陷入恶性循环，而原本舒服的友情，也在这样的恶性循环中失去，她实在不好意思和对方继续像往日一样欢快地交流。哎，为什么自己会是这样恶劣的性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