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是道透明的伤》月月追风

10、十

　　就要出口的话被扼杀在舌头下，陈远看见文夏埋着头，侧脸被头发挡住，看不见表情。
　　慌乱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于是只能这样蹲在旁边。
　　“你……你怎么了啊……”鼓足勇气才这样问出来，害怕因为自己的话让女孩脸上的水渍更加潮湿。
　　“……”文夏吸吸鼻子，却始终没能说出话来。
　　心里嘲笑自己的无聊和幼稚。却就是停不下来。
　　哭得很莫名其妙。文夏深深呼吸几下，这才止住了眼泪。转而抬起了头。
　　“没什么了。不知道为什么，就……”她抹抹眼睛，袖子湿了一大块，“很无聊吧。”
　　“真的没事吗？”陈远慢慢直起身，掩饰自己的手足无措。
　　“恩，没事了。”文夏送给自己一个微笑，想要站起来。
　　右脚里好像充满了海绵，探下去，只是软绵绵的没有感觉，而左脚，尖锐地喊叫起来。所以文夏一屁股跌回了地上。
　　陈远心里放下的石头突然又蹦回了嗓子眼。
　　“没事吧？”赶紧伸出手，拉住痛得龇牙咧嘴的女生。
　　“呀啊，脚麻了啊。”拉着陈远的手，站起来，却又一个不稳差点再摔下去，只好死死地抓着他的胳膊。
　　“可以走吗？”陈远架着文夏，撑着她的大部分体重。
　　“完了。”文夏试图活动左脚，却被巨大的疼痛阻住了动作，“左脚的伤又疼起来了。”
　　这样，两个人以尴尬的姿势杵在了公园无人的小道上，却因为女生的脚而无法动弹。
　　“算了。”陈远看看女生的脚，耸了耸肩。
　　“诶？什么？”文夏不明白。
　　“唉。上辈子真是欠你的。”
　　然后男生很潇洒的弯下了腰。

　　只短短的几分钟，文夏已经忘记了之前心里的想法，甚至更之前的，比如为什么会突然哭起来，也快要记不得了。而一种不可名状的感情透过眼前的男生，透过后重的大衣和毛衣，透过层层叠叠的脂肪和细胞，攀附在了心脏上。甚至覆盖了左脚尖锐的疼痛。
　　忽然之间文夏觉得很丢脸，为突然哭花了的脸和窘迫的姿态，觉得脸红。
　　“喂，我说你是不是该好好减减肥了啊？”陈远感到女生的手环着自己的脖子，感到女生压在自己背上沉重又柔软的质感。有一点想笑。
　　“厄……”看在他背着自己的份上，文夏决定不和他计较。
　　想到文夏现在的表情，陈远终于还是露出了埋藏在胸腔里沉闷的笑意。
　　“陈远。”
　　听见她突然如此沉着声音叫自己，男生脚下略微的一滞。
　　“陈远，你有兄弟姐妹吗？”
　　“恩……有一个表姐和一个表妹。”
　　文夏看着陈远的后脑勺，那里翘着几根倔强的头发，稍稍歪头，还可以看见他的耳朵和小半张侧脸，依旧很帅气的样子。
　　“那……有没有因为失去她们而难过呢？”
　　“还好吧，”陈远的声音由下面浮上来，有些闷闷的，“因为我是男人，所以不论年龄总是被依赖的那一个。”
　　“男人啊……”文夏挑一挑眉毛，还是止不住笑出了声。
　　“有意见吗？”很凶恶的语气。
　　“你根本只是个小孩子嘛。”
　　“喂！你信不信我摔你下去？”
　　“哇！你敢！我是伤患！”
　　“你看我敢不敢！”
　　…………

　　文夏问自己还记不记得第一次见陈远时的情景。
　　好像真的没什么印象了，第一次看到整个班的陌生人，所有人的容貌都融成了一种样子，只听见自己紧张的心跳，一上一下，七上八下。
　　那时觉得所有人都距离很遥远，会因为不得不去和其中一个说话而感到尴尬和一点点恐惧。
　　然后似乎只是一瞬间，陈远从一个陌生人，变成了现在背着自己的，很熟悉的男生。脑细胞悄悄做化学变化，于是记忆深处空出一个位置给了他，那里有他的音容笑貌，有他的歌声，有他的玩笑，有他的一举一动。那些被自己看在眼里，又下意识地好好收藏在心里的动作和时光。构成现在既快乐又惆怅的复杂心情。

　　后来陈远说，原来你是个恋兄癖，竟然因为哥哥会有女朋友哭。
　　后来陈远说，女生是奇怪的动物，大概是男生永远没办法了解的了。
　　后来，再后来。
　　直到老去，直到白发苍老，也许文夏也会记得，十七岁的某一天，她为了哥哥哭过，然后她告别过去，转身开始了新的旅程。那一天，有一个男生，嘲笑着说她胖，那一天的天气阴沉，冷风萧索，心底却温暖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