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常事件侦缉档案》圆不溜啾

40、窥（完）

　　?暔将被踩扁的男人一爪子拍进了还在运行的机器中。

　　齿轮碾过人体的皮肤骨骼，发出“咔咔”的声响，鲜血在挤压中喷到了其他人的身上脸上。

　　那抹艳红色所带来的惊惧，似乎远远超过了他们自己身上的黑臭脓液。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机器的残渣上，似乎还能勉强辨别一根手指卡在了机器的沟槽中。

　　真奇怪，这里的每一个人，每天都在观看这样的画面——不同的尸体被抛进去，然后压碎骨头，切成肉块，剁成臊子——他们习以为常，无动于衷。可当丢进去的东西变成自己的同类时，他们好似在刹那间，感受到了恐惧。

　　?暔并没有把其他人也扔进那个搅碎了它孩子的凶器中，因为它的身体与生命都到了极限。

　　庞大的怪物化作一团火焰，点燃了整个院落。

　　在黑焰扑过来的瞬间，乔聿似是受到了什么冲击，整个人晕了过去。

　　明鹤羽叹了口气，抱起乔聿退到了院外，全然不顾里面哀嚎的……蝼蚁。

　　他是妖怪，自然只站在妖怪的立场。

　　乔聿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陌生的场景。

　　这里似乎是某个陌生的山林，它趴在溪流边的碎石上。

　　趴？为什么是趴？

　　乔聿往前走了两步，低头向水面看去。

　　水面上出现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是一只小?暔。

　　乔聿有些懵。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哇，你看，好可爱的小猫哦~”

　　乔聿回头，看到了一对背着背包，穿着登山服的年轻小情侣。

　　他当然不会怕人，所以，这种害怕的心情一定是这只小?暔的。

　　他感觉到自己瑟缩地往后退，却在转身想要逃跑时被男生一把抓住。

　　“你喜欢的话，我们就收养它吧。”男生捏着它的后颈塞进了女生的背包里。

　　小兽惊恐的叫声那么微弱，闷在漆黑的包中，无人在意。

　　它跟着小情侣坐着火车来到了一个遥远又陌生的地方。

　　它被放进了小小的笼子里，那个女生递上了一堆食物。

　　可是，他不吃这些。

　　女生又将手伸进了笼子。

　　在它看来，就像是一个陌生的庞然大物伸出了足以一下掐段它脖子的利爪。

　　于是，它惊恐着，尖叫着，抓伤了那只手。

　　女生看着流血的手,疼得喊出了声。

　　男生见状气道：“真是个养不熟的畜生！扔了吧，我给你买一只更乖的。”

　　女生有些犹豫，可看着创可贴上渗出的血迹，她似是在说服男友，又或是说服自己似的接道：“像这种野性难训的猫，本来就更适合流浪。”

　　“对，这种猫本来就不适合家养。”

　　于是它被心安理得的扔了出来，扔在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中。

　　杂质腐蚀的空气如同毒药，让它像生病似的浑身无力；它在雨夜瑟缩着躲在湿漉漉的草丛中；它战战兢兢地穿过巨兽般的车流；它孤独地蜷缩在阴冷的角落想念那片森林，那片河流，那片阳光，还有……妈妈。

　　可是，它找不到回去的路。

　　却误入了死路。

　　逐渐孱弱的身躯让它无法灵活的奔跑，所以，哪怕感觉到了危险，哪怕它已经拼进全力的奔跑躲藏，它还是被死亡之网抓住了。

　　它被装在漆黑的笼中，身边的动物越来越多，笼子越来越拥挤。然后，每天都有生命在衰弱，在逝去。

　　它不用靠人类的食物维持生命，所以不会被饿死。可这对它来说，实在算不上幸运。因为它要面对更多残忍的死亡，并且只能眼睁睁地等待，屠刀砍向自己的时刻到来。

　　锋利的砍刀切断了它的脖子，剁掉了它的四肢，剥去了它的皮毛。但它是妖怪，它还活着，感觉着每一分疼痛，苟延残喘地活着。

　　它痛得哀嚎惊叫，可所有人置若罔闻，无动于衷。

　　直到它被扔进了机器中。

　　坚硬的金属一寸寸地碾碎了它的骨头，它哭着叫喊着妈妈，为什么它还没有死，它好疼啊！

　　却无一回应。

　　乔聿从昏迷中惊醒，他惶恐地摸了摸脖子和手臂。

　　那种身首分离，骨肉俱裂的痛感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让人惊惧难消。

　　“乔聿，你还好吗？”虞柒凑了过来，一脸担心的问道。

　　乔聿却像丢了魂般，对外面的一切都没有反应。

　　本来神情冷峻的明鹤羽眉宇间的戾气散去了许多，化成了些许无奈。

　　他抬手用指尖按住乔聿的太阳穴，猛得用力顶了下。

　　乔聿的脑袋跟过了电似的，整个人顿时清明了。

　　他看了看围在自己身边的伙伴。整个非管所的人都来了，连闻人白都在。

　　乔聿揉了揉还隐隐作痛的头，问道：“我昏迷多久了？现在什么情况？”

　　“他/它……们，还好吗？”

　　回答他问题的是陆序书。

　　“你在问哪方？”陆序书的语气依旧冷淡且平静，“无所谓，都死了。”

　　“?暔死了，院子里所有的人也死了。”

　　这个结果他猜到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问这么一句，所以，他也不清楚该怎么形容自己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心情。

　　“啊。”乔聿沉默了好一会，又道，“它说，只要是沾染过妖气的人，也难逃一劫……”

　　这次回答他的是闻人白。

　　比起陆序书的无情，闻人白显得有人情味多了。

　　他叹了口气：“你昏迷的这段时间，周边几个城市因为‘不明原因’的猝死事件已经乱套了。”

　　乔聿看着闻人白，面露不忍：“这些人，真的不能救了吗？至少他们是无辜的。”

　　闻人白的回朔能力不仅有范围限制，而且必须是他在场的时候。这次的事件和之前不同，猝不及防地让人没有任何准备。

　　“我，无能为力。”

　　乔聿闭上了眼睛。

　　明明没有东西捂住他的口鼻，他仍觉得有一种无法呼吸的窒息感。

　　他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接着道：“官方能平息骚乱吗？这种难以解释的情况……”

　　慕烟道：“晚些时候再给你介绍一个同事，她是专门处理这种情况的。”

　　若换作以往，乔聿肯定对这位未曾谋面的同事很感兴趣，但此时的他没有任何心情：“为什么不快点处理呢？拖太久肯定不太好吧。”

　　闻人白道：“一方面，她的能力更适合在夜里使用；另一方面，还有一些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

　　闻人白的话音落下后，乔聿这才隐约听到了些其他声响。

　　比如，挖掘的声音；再比如，慧空的诵经声。

　　他站起身。

　　方才的院落已经烧得只剩残垣断壁，而在院子的后方，也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放眼望去，堆着密密麻麻的动物皮毛与骨头。

　　它们被随意的丢弃着，颅骨上空洞的眼眶好似在悲泣。

　　虞柒、陆序书和慕烟拿着铁锹尸骨旁的空地上正挖着坑，应该是用来埋葬这些小生命。
　　乔聿跳进坑里。
　　这附近没什么人烟，虞柒他们手上的工具还是跑了好远的路才借来的，眼下也快挖完了，自然没必要再跑一趟。

　　乔聿并没有要工具，他蹲下身用手挖着身旁的泥土，抛到外面。

　　虞柒见状正要开口，慕烟拉住了她，冲她摇了摇头。

　　“让他做点什么吧。”

　　等坑挖好，乔聿十个指头都出血了。可他丝毫不觉得疼，只是堵在心头的那股子气，好像稍稍松了点。

　　几人将尸骨放进坑中，把土埋了回去。随着慧空一声响亮的佛号，结束了这场万千生灵的超度。

　　处理完这边的事情，他们直接回了非管所。

　　陆序书拎着虞柒去打扫借用的别墅，闻人白接了个电话，带着还没来得及坐下的慧空又出门了。

　　慕烟从楼下取下医疗箱，正要替乔聿清理伤口，她的电话也响了。

　　慕烟无奈地笑了下：“不好意思。”

　　乔聿摇摇头：“没关系，我自己可以处理的。”

　　“好。”慕烟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早点休息。”

　　乔聿低着头一言不发，熟练地处理着伤口，坐在对面的明鹤羽抬起的手默默又缩了回去。

　　包扎好后，乔聿起身将医疗箱放回后，走到明鹤羽的身旁。

　　“有事？”

　　乔聿点点头：“我想回趟家。”

　　“有东西忘在家了？”

　　乔聿没回答。

　　明鹤羽也没计较，用羽船载着乔聿回到了他的公寓。

　　乔聿虽然在非管所有了住处，但仍时不时会抽空回这里。

　　因为……

　　乔聿打开门，一只黑色的小猫从卧室慢悠悠的走到了玄关，前腿并拢坐下，乖巧地冲着两人“喵”了一声。

　　他要回来给煤球的自动喂食器加粮，换水。

　　乔聿刚加入非管所，和众人的关系也不是有些熟悉，自然不太好意思提出将宠物带过去一起居住。

　　乔聿抱起黑猫，躺到沙发上，将头埋在猫咪的的胸前。

　　明鹤羽走到沙发后面，一低头正好与黑猫脸对脸。

　　黑猫的脸上居然出现了颇为人类化的，被称作“无奈”的神情。

　　这个几乎等同禁锢的姿势显然让它有些不舒服，它望着明鹤羽，尝试着挣扎了两下。

　　然后，就看到了明鹤羽眼中明晃晃的威胁，立刻老老实实躺在乔聿的怀中。

　　明鹤羽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似是在望着沙发上的青年，又似双目放空的在发着呆。

　　两人一猫维持了一下午这个姿势。

　　直到慕烟的电话打了过来。

　　“来，带你见见最后一位新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