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的遗物》恭长姑姑

48、第四十八章

　　“没事，没事。”卫生间里，杨书润对着镜子里鼓励着镜子中已经卸完妆的自己，“一切都只是小插曲，没事的，没事的。”
　　说完杨书润整理了一下自己额前的头发，努力地对镜子微笑，试图摆脱一点现在颓废，就像窗外想着要雨过天晴的天气一样，灰蒙蒙的天色中总要透着一点亮。
　　“走吧！”杨书润对着镜中的自己笑道。

　　一出门就看到呆在原地的程明物，周围都是吵吵闹闹避雨的人群，唯独他不同旁人，一直安静呆在那里。
　　安静地不想让人发现他的存在，可杨书润还是能一眼能找到他。
　　“让你久等了。”杨书润笑着跟她招手着。
　　不过在程明物回应她之前，她只感受到手心一软，顺势低头一看，是一条干毛巾。

　　看起来像是刚买的，上面的标签都还没来及拆。与此同时，凉风吹着她的衣袖，冷意浸透着她的皮肤。
　　此时的杨书润才注意到自己身上没干，刚刚自己慌里慌张地只顾着整理头发，压根就没注意到身上还是湿漉漉的一片。
　　“谢谢！”杨书润接过毛巾，披在自己身上。
　　暖和和的，像是被太阳晒过了一样。

　　“我买毛巾的时候，看那儿有卖热奶茶，所以顺便给你买一杯……”说着，程明物拿出那份温暖的来源，“给你。”
　　“谢…”
　　又是一声轰隆雷声，不过比之更尴尬的是杨书润堪比雷响的肚子叫。
　　“正巧，我还真饿了！”杨书润喝了一口，别过眼去看看外面的雨势。

　　看她现在面上风轻云淡，内心早就风起云涌。
　　习惯性地掏出口袋里的话梅糖，偷偷地吃下去，想着借那股酸甜味，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而这一切都不远处的程明物看在眼里，那是女孩独有的习惯，说不上是坏习惯，但也说不上是好习惯。
　　就跟现在的自己，还是会止不住地想在手掌心里写下那三条杠，不是好，也不是坏。

　　“便利店里有关东煮，要去吃吗？”身后的程明物出声建议着，引得杨书润能正眼看着他。
　　虽然是回头看了，但略显迟疑，像是在担心着什么。
　　“那里还有烤红薯……”
　　“我去。”

　　如果说关东煮是杨书润可以拒绝的小菜，那么烤红薯加关东煮是她无法抗拒的满汉全席，这是程明物从高中时就知道的事情。
　　可当杨书润看到程明物口中所说的便利店，是在车站外头，且要走一段没有挡雨的路，她就开始犯了难。
　　而且她昨天看天气预报上说C市是下小雨，看看这雨下得跟子弹似的，说是磅礴大雨都是对它的不尊重。

　　“要不我们不去了……”看着雨越下越大，杨书润不经打了退堂鼓，可程明物却已经撑起了伞，回头看着她，且为她在伞下留着一个属于她的空间。
　　杨书润看着那块不大不小的空间，再看看自己，心里不禁泛起嘀咕，似乎很勉强。
　　“没事的，你不会淋到雨。”男生保证着，还是伸手想着接过女孩，让她相信自己一回。

　　杨书润看着程明物诚恳的眼神，手轻轻一搭，她向前一步，走入伞下。伞因为她的到来而有了轻微的摇晃，吓得她和程明物的手一同握住伞柄。
　　她听着伞上‘啪嗒啪嗒’雨落下的声音，以及感受着程明物的温度。
　　“好了吗？”上头传来程明物的询问声。

　　杨书润轻轻点头，扶好伞，跨出两人的第一步。
　　一脚踩在些许积水的路上，漾起了不细看就没有的波浪，这是她们的第一步。
　　没有任何默契，伞也因为他们走出的那一步而有所摇晃，所幸的是自己没有淋的雨。
　　“你这伞还挺大的。”杨书润感慨着，毕竟刚刚伞晃成那样，自己还真是一滴雨都没淋到，就连她手中的奶茶都没淋到。

　　“嗯！”程明物回答着。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杨书润可以放心大胆地走下一步。
　　原本预想着很难走的路，没想到一路平坦。
　　一步两步，蹦蹦跳跳地走在那条淋雨的路上。风正吹着，她似乎在奔跑。
　　没有几步远的路，杨书润安全地到达目的地。
　　一进门，杨书润就发现了关东煮，闻着香就能找到烤红薯的存在。

　　“你要吃点什么吗，程明物？”杨书润拿着杯子，就准备开始挑了。
　　“随便。”程明物闷声说道。
　　“我又不知道你要吃啥，总不能真让你吃随便吧！”杨书润嘴上这么说，可手上还是挑了几根豆腐果，放到一旁等着程明物过来。
　　“我不挑食。”程明物坐过来，自然拿起豆腐果，吃完一串偏过身去，舀了一杯关东煮的汤，对着拿烤红薯过来的店员说，“那个烤红薯是她的。”

　　“好的。”店员将烤红薯给了杨书润，将毛巾递给了程明物。“先生，你需要毛巾吗？”
　　正是这句话，吸引了杨书润的视线。
　　毛巾？程明物需要吗？他不是没淋雨。
　　“不用。”程明物婉拒着。

　　然而店员一脸为难地瞟向程明物的另一边，杨书润也顺着店员的视线看过去——
　　白色衬衫早就被浸透，紧贴着皮肤，雨露狼狈地从袖口上落下。
　　“可您这样，我担心会导致地板太滑，影响到其他顾客。”店员担心着。
　　“不好意思。”还没吃上一口的杨书润，看着程明物尴尬地接过毛巾，放在没靠近她的另一边。
　　还掩耳盗铃似地，对着自己客气地说着，“愣着干嘛，吃吧，我请客。”

　　他正说着，额前滴下的水，正好落在他说话的嘴上，他的掩饰就这么不攻自破。
　　“你请个毛啊，过来！”杨书润一把掰正程明物，迫使人面对面，看到程明物一半湿透的衣裳，就已经明白发生什么事情。
　　杨书润二话不说就拿着身上的毛巾和店员给的毛巾，双管齐下地擦着。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以至于便利店里太过安静，杨书润用余光看了程明物的伞。

　　程明物所带来的伞，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刚刚能容纳两个人，两个和他一样高瘦的人。
　　如果自己瘦点的话……
　　然而杨书润没注意到的是，程明物也再看着那把伞。
　　水波不经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甘。
　　如果他能买大一点的伞……

　　可惜，没有如果。所有的事情才会如此铭记于心，包括那天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才停，包括他们俩哪都没去成，只待在车站里，也包括分别时程明物所说的话。
　　“程明物，你真的不会说谎诶！”一想起昨天便利店里他的自欺欺人，当时自己可能有些生气，但现在回想着，突然觉得他傻得有点可爱。

　　“咱能下次别说了吗？”
　　“我，下次……”
　　“哦，对了对了！”杨书润突然想起什么事出声打断，她翻包看看，就掏出了一个包装得很好的礼物，“还好没忘了给你，否则就要下次给了。”

　　粉红色的爱心包装纸，配上金黄色的礼带，这样的配色喜庆又让人想起来生日蛋糕。
　　“今天不是我生日。”程明物对于自己拿到礼物感到意外，傻傻地问着。
　　“不是只有生日才能庆祝的，今天是我和你重新相逢的日子，是个我觉得值得庆祝的日子啊！”杨书润说道，点了点自己送的礼物“你要不拆开来看看？”
　　“谢谢…”程明物觉得手上的礼物沉甸甸的，以至于拆礼物的手有着不经意地颤抖。

　　蓝白色的礼物纸拆开后，露出一个银色的保温杯盖。
　　‘当当当’杨书润做撒花手势，是要给程明物做足了惊喜感。
　　“保温杯？”程明物看见礼物后说道。
　　“对啊！总感觉以咱俩的关系啊，得要个重量级的来相衬。”杨书润继续欣喜地说道，“然后我想到冬天快到了，我就想着给你买个保温杯，怎么样这礼物够分量，够实用，够意思的了吧！”

　　“五百！！！”收到礼物的程明物是很开心，但看到上面还没来得及撕去的标价签，不免有些震惊，甚至还想把礼物还回去。
　　“对啊，人家老板跟我说了，这杯子是进口的，保温一流，密封性也很好，最主要的是什么，怎么摔都不坏。”杨书润介绍着，她就仿佛是当时给她推销的老板，是要把这个杯子夸上天去。
　　她在那儿夸夸其谈，程明物看着杯底‘made in china’,反将礼物收好，默默地继续听杨书润说。
　　他不是没话说，只是往日里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可是今天他有些话，特别想和她说。没有因为，没有所以，只是想和她说。
　　直至将人送到站台时，杨书润还是继续说着话，而他慢慢地听着。
　　“那么程明物，我下次来的时候，你要好好带我来玩哦！”杨书润对自己没能走出车站耿耿于怀，所以站在门口和他，约定好下次再来。

　　“还是得约个时间，要不下个月，不过下个月是不是要进考试周，会不会影响你学习啊！”杨书润喋喋不休地说着，心里还在纠结着哪个日子比较好。
　　路上她看程明物沉默了有多久，他的眉头就皱了有多久。许是今天的自己见了许久没见的朋友，过于兴奋地多说了一些话，可能……有点吵了吧。

　　“算了，具体时间我们在手机上说吧！”杨书润说道，可下一秒又想起了什么，又接了一句，“还有，你别老把手机关机或者撂在哪儿了，别我每次打你电话都不通，不知道还以为你躲着我呢。”
　　杨书润觉得话说得差不多了，起身就想先上车来着，结束他们的时间。
　　她还没离开位置，就感觉自己的右手像是被谁给拉住了。

　　一时间，杨书润以为是自己的停留，是因为自己的衣服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任她怎么想都不明白会是程明物拉着自己。
　　拉着自己的手，一开始并没有很大力，似乎自己缩手就能从中抽回来。
　　这样的力道，杨书润还以为程明物身体不舒服，可见他一言不发、直直地望向前方，没有一如既往的木头，而是在迟疑、忍耐，与似曾相识的寞落。
　　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又似乎需要自己等等他。

　　意识到的杨书润，默默地坐回了位置上，看着程明物眼中的光景。
　　孩子拿着气球在到处转，学生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手上的书，有等车太累了而席地而睡的工人，还有父母对送别孩子念叨……
　　在这儿，她似乎成了上帝，看完了人的一生，冗长又喧嚣，比白开水还要没滋没味。
　　杨书润做不了多久的上帝，她还在想程明物又在想些什么呢？

　　许久许久，杨书润坐着越久，她就能感觉拉住自己的手，渐渐地使上力，正如他就要将话说出来。若隐若觉的杨书润，还在等着。好像以前那样，等着冬日结束前的那一朵花开。
　　直至发车广播响起，程明物先行一步站起身，一手拿着自己的行李，一手拉着自己向前走。
　　“不用算日子。”程明物低头说道。“哪怕是明天也可以。”
　　杨书润失声笑笑，“明天来？那我还不如今天留在这儿，还能省一段路费。”

　　“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杨书润明白程明物想要说什么，就先替人把话说了，“我来找你不用算日子，不论时间！”
　　“不论时间，不用顾及我的心情好坏，是不是在吃饭，或者是不是在睡觉，你来找我，你人来就好。”程明物转过身来看着她，一股脑地将他的心里话说出口。

　　杨书润听了这些话，微微愣愣神，看着程明物深吸一口气，抓住自己的手，认真地看着自己，他说，“我总听人们常说，如果在意一个人，就要学会放手，这句话我从小时候一直记到现在，我认为它是对的。”
　　“我得学会放手，不管再怎么舍不得，我也得先要放手……”
　　杨书润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下意识看着他牵着自己的手，他们还在牵着。

　　然后抬眼看着程明物，恰逢雨过天晴，他的眼中微微发亮，抓住自己的手也更紧了些，“我放开过，我也躲过，我就是个对感情不敢迈出一步的胆小鬼。”
　　“我怕、真的很怕……所以我一次次地忍耐，想着忽略就好了，想着冷漠就好了，想着自己没那么好，他们也就会离我而去，但、但……”说到这儿，他的眼泪已经落下。

　　然而下一秒，杨书润就抱了上去，用尽全力去抱着他，让程明物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但、但你来找我了，一次又一次，像现在这样。”程明物回抱着杨书润，深埋在怀中，那份温暖是他真实感受到的。

　　“书润，来找我吧！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别让我躲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