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的遗物》恭长姑姑

45、第四十五章

　　“耳机！耳机！王在野你丫的快点！”于惠也没想到声音会放出来，而且还放的那么大声，一面担心着骚动会引来不该引来的人，一面又催促着王在野赶紧用耳机亡羊补牢。

　　“我这在找吗？”王在野焦急程度，可不比一旁的于惠。
　　只是今天偏巧不巧地，耳机线层层绕着，就是找不到头。
　　直至有人出手，将手机的音量减至静音，满头大汗的王在野这才松了一口气。

　　“谢谢啊！”刚要道谢的王在野，结果在抬眼看到人的那一刻，脸色一下子就惊恐起来，“胖、润润……”
　　“不客气。”杨书润也没看王在野的脸色，而是自然而然地坐到王在野的旁边，拿过他的手机，看着屏幕上那个和自己父亲差不多岁数的中年男人。

　　男人眼眶通红，却丝毫不见软弱，他很愤怒，就连脸上的褶皱都带着恨意，食指一次两次地直直地指向着他们。
　　无数个话筒似乎要将他淹没，但他还是强撑着自己，就是为了将自己的话说出来。

　　“就是我俩无聊没事做，不小心翻到这个视频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啊！”王在野在这边哄着，还想着能把自己的手机，从杨书润手中拿回来。
　　可结果杨书润一把扒拉开王在野遮挡字幕的手，甚至拿着手机背过身。
　　完了！见状的王在野脸色变得煞白，在内心悲号着完蛋了。

　　“王在野、王在野！”于惠暗声喊了好几遍王在野的名字，她得确定一下视频内容会不会对阿润有什么影响。
　　不过看王在野的神情，于惠就明白大事不妙了。
　　“那个男人是谁？”即便明白世界要崩，但于惠得要了解崩到什么程度。“老程的仇人吗？”

　　于惠可没聋，她将那句‘程明物是帮凶’听得一清二楚，尤其是那要把牙咬碎的语气，感觉是把程明物大卸八块才能解气。
　　不过这更让于惠不理解，看那个视频的模糊程度，就是二十多年前的老电影即视感，可那个时候的程明物估计还是个连一二三四五都分不清的小屁孩。

　　一个中年男人，一个小屁孩，两个人连沟通都成问题，他们俩之间能有什么仇什么怨的？
　　“难说……”已经看过视频内容的王在野，脑海里还回响着那位父亲的控诉，对程明物声泪俱下的控诉。
　　一想到这儿，王在野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望着正在看视频的杨书润，“毕竟是他们是血缘上的亲人……也是仇人。”

　　“视频上那个人恨程明物，是因为当时几个月大的程明物，喊出了第一声‘妈妈’，将那个人的女儿彻底从他身边夺走，至死都没能再见一面。”
　　“就因为这？”于惠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哪有人会因为女儿不愿回家，就怪自己刚刚会说话的外孙子？

　　终究说到这儿了，令王在野没想到，这种听起来很遥远的事情，居然就发生他的身边。
　　“你知道程明物的母亲是自愿生下他的吗？在生程明物的时候，她才多大吗？”一句比一句艰难，一句比一句更要揭露真相，王在野停顿了一下，才敢接下说，“程明物的母亲是被拐卖……”
　　“老程……拐……”听到这个真相后，破碎的字眼拼不起一整句话。

　　‘拐卖’，多么不幸而又遥远的字眼，于惠以为这辈子只能在新闻或报纸上痛恨它的发生。却没想到原来它发生的那么近，且那么真切，以至于到现在于惠还没缓过神。
　　程明物的母亲是被拐卖的，所以这么多年老程把自己的事情藏得那么好，就是害怕阿润知道。
　　的确不该阿润知道，连自己这个外人都都深深后怕，更别说阿润了！
　　阿润！

　　于惠缓过神来，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表，时间已经过了一刻钟了，她看向杨书润一动不动的背影，她问了王在野一个问题，“那个视频时长是多少？”
　　“大概一分半吧！”王在野模糊的回答着。
　　“阿润已经看完十遍了，她还在看……”于惠说道。

　　此时，杨书润继续点开重播键，开始了第十一遍。
　　无声的世界，杨书润静静的看着视频上，字幕所提示出来的一字一句。
　　【程明物，那个孩子就是个恶魔，他是帮凶】
　　【是他抢走了我女儿，是他夺走了我女儿能逃出来的机会】
　　【他和那群人是一伙的，他不是我的孙子……】
　　【我永远无法原谅他】
　　杨书润沉默着看了一遍又一遍，看着视频中的人与程明物有着些相似的眉眼，就明白他所说的都是事实。

　　即便知道是事实，杨书润还是没有什么真实感，一遍遍循环播放中，她始终觉得视频中所说的程明物不过恰好和她丈夫同名同姓罢了。
　　不可能是程明物的，他性子沉闷，做事稳当，有责任心。
　　他不是的！他不是的！他不是……和他生活了近七年的自己，怎么会看不出来，他不是！

　　杨书润内心在和视频中那人辩解着，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
　　渐渐地，杨书润内心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连她自己都听不见。
　　却而代之的是一种愧疚，占据程明物那么多年，而她没有真正关心到那人，甚至连他的这份痛苦都没察觉到，让他一人承受着。

　　“对不起……”杨书润默默地流着眼泪，跟着幻想中的‘程明物’道歉，“这么多年，让你一个人去面对，对不起，我应该早点看到的！”
　　杨书润捂起脸，无声地哭着，她觉得现在是没脸去见程明物。无论是真的，还是她幻想的。
　　“对不起…”
　　身旁两人察觉到杨书润的异常，都想着要上前安慰。
　　只是他们俩还没来得及动身，就看到杨书润抬起头，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仿佛那空无一人的地方，有着谁的存在。
　　在那片澄净的月光下，连灰屑起舞都能看得清楚的地方，有足够吸引她的存在。

　　“程、明物。”杨书润痴痴地看着，眼前对她很无奈地在笑的程明物。
　　她清楚眼前的程明物是假的，但是看着自己在哭却在苦笑着的程明物，真的好像是真的。
　　就像他复活了一样……
　　他无奈地蹲下身子，穿着一身校服，苦笑着看着自己。

　　这身影无意间和过去的他重合，无论是在他面前自己是第一次哭，还是现在懊悔地哭，他都会用那无可奈何的眼神在说，“你怎么又哭了？”
　　也许是幻想太过于逼真，在那一刻，杨书润真就把他当成了真的程明物，“对、对不起，对不起！”
　　此刻的杨书润如同一个录音机，机械地重复着那句‘对不起！’

　　也正在此时，她怀中的一封未封好的信纸掉了下来，掉在地上时，有那么恰好地展开。
　　一切都像是有人在故意为之的巧合。

　　信纸上的内容映入她的眼帘，湿润的眼眸中，她能看到那句话，“我不想她为我而哭。”
　　‘我不想她为我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