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的遗物》恭长姑姑

23、第二十三章

　　“怎么了吗？”本来杨书润觉得这位少年还是阳光灿烂男孩，可看到他顶一张臭脸不打招呼进门后，杨书润觉得有待考量。
　　“程哥怎么了？”还没等杨书润开口说话，肖毅先开口说道。
　　“他……”于惠刚想要说什么，却被杨书润拦着。

　　“他这个月有事，所以让我来了。”杨书润顺着说了下去。
　　于惠一脸稀奇地看着撒谎不带喘气的人，是要将程明物去世消息给瞒下来。

　　“嗯唔嗯嗯？”于惠含糊不清地说着，这是她俩多年的默契，就是为了这种不能当面明说的场面。
　　（你这干什么？）
　　“嗯嗯唔嗯呢”杨书润朝着肖毅的方向挑眉示意。
　　（我想从他那儿套点话。）
　　“嗯？”听懂了的于惠更不明白了。
　　（什么？）
　　“嗯哪五咦嗯。”杨书润继续说道。
　　（程明物的事？）

　　得到这个回答的于惠，顿时无语了，这人怎么能别扭成这样？
　　“你干脆直接问出来得了？”忍不住的于惠直接开口说道。

　　肖毅斜眼乜了不同反应的两人，一个欲言又止，一个欲盖弥彰，两人面面相觑，挤眉弄眼地暗示着，活生生地在他面前上演了一场默剧，演技差劲的他都没眼看，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
　　“两位姐姐，我虽然年纪小，但我不是三岁小孩，要不还是在我面前说说实话吧！”肖毅竖起三根手指，做对天发誓状，“我有问必答且诚实回答。”
　　说着他又乖乖地坐了回去，看着有所隐瞒的两个人，“不过在那之前，你们先告诉我，程哥发生什么事了？”

　　“他……”杨书润还是没能说得出口，看着程明物另一个家，认识了她所不知道的程明物的家人，感受着程明物残留在这儿的余温。
　　杨书润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她怕自己一旦说出口，就如同外头突如其来的寒风，没有任何预兆地席卷了这里应有的温暖。
　　她说不出口，至少她不能让外头那些孩子留着眼泪吃烤地瓜。

　　“抱歉！我还是……”
　　“原来是真的，先前程哥说起你的时候，我还觉得这世上不会有这样的人。”没得到结果的肖毅，见面露难色的杨书润，大概能猜出来发生了，他苦笑一声。“闻名不如一见，他的确没说错。”
　　“小银，是你给的程哥吧！”

　　还记得他刚来孤儿院那会，就如同孙悟空跑进了蟠桃园，指哪打哪。
　　“不好了，吴妈妈，肖毅他又砸了饭碗，不吃饭了。”
　　“不好了，吴妈妈，肖毅他又欺负人，打哭小孩了。”
　　“不好了，吴妈妈，肖毅他又翻墙准备逃跑了！”
　　……

　　就在孝义翻墙而下，快要落地以为自己能够逃跑成功的时候，他这孙猴子终于遇上了程明物这位不动如山的如来佛。
　　肖毅感觉自己的衣领似乎被谁往上拉，自己两只要落地的脚在半空中扑腾着。
　　“谁啊！”向来在孤儿院里横行霸道的肖毅，哪能受得了这种限制于人的屈辱，扑腾着脚要朝后踢去。

　　可是他这三脚猫功夫，根本入不了程明物的眼睛，相反程明物一把将人扛在肩上又带了回去。
　　“程大哥，你还是放他下来吧，他已经一天没吃过饭了，而且现在他好像很难受！”看着肩上人唇色发白的样子，一路小跑过来的钱茜不禁有些担心。
　　程明物闻言，立马将人放椅子上。

　　他是想放过这小子，可这小子不是好宽容待人的主。
　　这屁股刚沾上了凳子，人就如弹簧一般弹了起来，一个箭步朝着门口跑。
　　要不是程明物手快拦着，估计早就给这小子跑了。

　　“放开我，我要回家！”七岁的肖毅不管不顾地要往门口，惹得周围越来越多的小孩围观着。
　　有些年纪小的孩子，看到肖毅痛苦的样子，不禁放声大哭。
　　哭声一个接着一个，像是传染病似的，闹得整个孤儿院不得安宁。
　　程明物没办法将人带到自己房间，一把将人按坐在墙边的惩罚小凳上，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这儿就是你的家！”

　　“不，我家不在这儿，我认识我家，你们都是坏人，都是坏人！”肖毅还是挣扎着站起来，可他与程明物的力气相差悬殊，又只能被他按回去。
　　最可气的不是他反抗不了，而是他的反抗，丝毫没能影响到眼前人的情绪。
　　一来二去，因为眼前人平淡的反应，肖毅渐渐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在做无用功。

　　“这儿不是我的家，这儿不是……”逐渐安静下来的肖毅，默默流着泪接受现实，父母已经出车祸死了，他是亲眼看着他们的尸骨从自己眼前路过的。
　　至此在这世上，他肖毅成了一个孤儿。
　　但他并不孤单。

　　坐在小凳上的肖毅，小手紧紧抓住裤腿，低垂着脑袋，尽管让泪水掉落，沾湿了裤腿。
　　一个烤红薯捧到了自己面前，是刚刚注意到自己脸色不好的小姑娘。
　　她好像看到自己的哭脸，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抿得嘴唇都已经发白了。

　　“我不需要你们可怜。”肖毅倔强地说道。
　　“还真被程大哥猜中了。”小姑娘小声嘀咕着。
　　“什么！”
　　“没事！”小姑娘把手中的烤红薯硬塞到了肖毅的手上，“吃吧！”
　　“不要！”肖毅还是拒绝，像是那烤红薯是吃了毒一样，又将它还了回去。
　　“吃！”
　　“不要！”
　　“吃！”
　　……
　　两个人一来二去地推搡着，最后还是程明物看不下去，一把拿着烤红薯，黑着脸对肖毅说出一个字，“吃！”
　　肖毅哽咽了一下，看到程明物的黑脸，就老老实实接过烤红薯吃了起来，可这心里多少有点不服。
　　他这点心思哪里能逃得过大他十岁的程明物，“我们不是可怜你，世上没有哪个人会可怜家人。”
　　“你说这话，谁信啊。”肖毅不以为意，甚至觉得程明物说这话就是给自己洗脑，好让自己不要作乱，乖乖呆在这个孤儿院里。

　　“敢于担当，乐于帮助，有福同享，好好做人。”程明物语重心长地说道，“以前我也不信，认为这话就是哄小孩的，不过最近有点信了。”

　　这句话之所以会给肖毅那么大的印象，多半是那个时候，肖毅窥探到了程明物的一丝笑意，所以他才会觉得那句不知名的口号会那么好吧！
　　从此，肖毅这只孙猴子，算是被程明物这尊大佛给镇住。

　　除了新奇，肖毅还感到好奇，不过能让大佛带点笑意的到底是哪路神仙？
　　可那日过后，很长一段时间肖毅都未能看到程明物那天的笑脸，时间久了，连他自己都觉得那天所看到的不过是错觉。

　　就在肖毅打算放弃的时候，程明物那张波澜不禁的脸上终于再次有了笑意。
　　不过不是因为一个人，而是因为一条小鱼。
　　肖毅还记得那天的程明物，一大早就很奇怪，平时都是一套短袖T恤加牛仔裤草草了事的他，破天荒地租了一套西装回来，还偷了吴妈妈的老花镜，人模狗样地戴了起来。

　　让那张本就老成的脸，更老了三分。
　　以至于肖毅觉得这人不是应聘的，而是去相亲的。
　　可结果应聘没着落，反是抱了一缸鱼回来。

　　“你不是没钱吗？”肖毅早就把这个阳光院摸了个底朝天，总结出来一个字‘穷’。
　　要是论谁最穷，肖毅第一个举手提议程明物。

　　这家伙真的是他见过最倔的人，明明大家都是可怜人，谁也不会瞧不起谁。可偏偏程明物这家伙硬着脖子，在他九年义务教育结束，硬是不接受阳光院的帮助，以及外界的捐款。
　　就是靠着自己慢慢挣钱，既费时又费力的。

　　“嗯！”听到话的程明物也没有反驳，而是低声应道。
　　“那这鱼……”肖毅看着鱼，鱼不值钱，缸看起来挺贵的，绝不可能是半路捡的。
　　就算是捡的，程明物也不可能不把它卖了换钱。
　　“我被当成养鱼专业户。”

　　“啥？”听着驴头不对马嘴的话，直觉告诉他这鱼肯定有猫腻。
　　什么都没套出来的肖毅，看到老程不常见的笑，他就知道这鱼怕不是那位神仙送的。
　　而且极有可能是一位小仙女，否则没法解释程明物这异常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