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东方神话联盟》寻归鹿

1、末世任务

　　公元3001年三月十八日，东洲市，天气晴。

　　凛冬已逝，乍暖还寒，天上虽遥遥挂着一轮红日，却无法穿透浓厚黄雾照耀大地。

　　东洲是个临海小城，曾经也靠着旅游业辉煌过，可如今人口不过数千。随处可见千米高楼拔地而起，它们隐匿于黄雾之中，朦胧中像是撑天石柱，毫无温度可言。

　　确实毫无温度，因为大多数建筑里面，都空无一人。十年前，这些建筑尚且不够东洲居民居住，而现在，人没了。

　　祁未暮抱紧了手中的塑料收纳盒，匆匆走在大街上，往家的方向而去。

　　他等不及了。

　　偶而迎面遇上一两名行人，却尽收获疑惑甚至惊讶的目光。祁未暮只穿了一身休闲服，与行人的满副武装格格不入。

　　十年了，距离这怪异的黄色雾气入侵地球已经十年了，在这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日子里，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格局改变，人类锐减，存活下来的每一个人都艰难度日。为了生存，防护服成了人类必不可少的生活物资，但凡出门，不着防护服者，黄雾入体，必死无疑。

　　当初就是因为黄雾突然入侵，人类毫无准备，才会死亡无数，那段日子，人们至今回忆起来都是心有余悸。如今能够活下来的人，不说天选之子，也绝对比中彩票还幸运了。

　　而祁未暮此刻就将自己暴露于黄雾之中，难免成了人们诧异的对象。

　　在路人看来，祁未暮纯属找死，这是一种自杀行为。却无人上前提醒，他们连自己生存都成问题，何来闲心管一心求死之人。

　　数年时间里，像祁未暮这样自杀的人太多了，熬不住现状，便想一死了之。若安管员遇见这类人，倒会采取强制措施，可如今人丁稀少，哪里来那么多人去当安管员。

　　祁未暮没有理会那一个个被臃肿防护服保护着的目光，加快了速度往家的方向走去。

　　他来到一座看不到顶的大楼下面，门口的视网膜扫描仪微不可查地闪了闪，伴随着冰冷的机械女声道的一句温馨之言：欢迎回家，大门自动打开了。

　　电梯内的人像扫描仪捕捉到祁未暮的面孔，在屏幕上显现出“153”这个数字，便启动上行程序。祁未暮靠着电梯轿壁耐心等待，手中还紧紧抱着那塑料收纳盒。

　　快一点，再快一点……

　　回到家后，门口的净化系统清除了他一身灰尘与污垢，他的脸似乎都白了一度。

　　他将收纳盒放在餐桌上，顾不上像往常那样去拉开阳台窗帘，而是迫不及待地揭开了收纳盒的盖子。

　　一抹绿色跃然眼前，祁未暮心情大好。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颗青绿的生菜，生机勃勃。生菜下面压着两指粗的一把面，和一个鸡蛋。

　　就是这三样东西，花了他一万一千五百二十三元，在通货严重膨胀的今天，这些钱够寻常人喝一个月的营养液了。

　　今天是祁未暮的生日，他很想吃一口长寿面，像以前的无数年那样。这么多年，他忘记了许多事，也不愿去记太多事，甚至连年龄都忘却了。

　　一碗细面，两片生菜，一个煎蛋，简单且精致。剩下的生菜他放进了冰箱，一天一片叶子，他可以啃好几日。

　　他端正地坐在餐桌旁，颇有些庄重地给这碗长寿面拍了照，并发到社交平台上，配文：祝我生日快乐。

　　正当他一切准备妥当，要开吃的时候，忽然听闻一个陌生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祁未暮。”那个声音喊道。

　　祁未暮猛地抬头，环视了一圈宽敞的屋子，什么也没看到。或许是幻听，一个人住久了常有的事。祁未暮不予理会，用筷子挑起一夹面条，正要送入嘴里，便又听见了那个声音。

　　“你听见我唤你了，对吧？”

　　祁未暮放下筷子站起身，冲着空荡荡的屋子大声说道：“你是谁？不要装神弄鬼！”

　　“你看不见我的，我在你脑海之中。”

　　“你该不会又是哪个无良科技机构搞的实验吧？我告诉你，你这种老子见多了，信不信我去世科局举报你？”

　　世界科技局，简称世科局，它在促进科技发展的同时，还肩负维护科技安全，防止科技滥用的职责。

　　对方只是轻笑，又道：“我是来帮你的，绝不会害你。”

　　“帮我？宵小之辈，不敢露面，帮个鬼啊？”

　　“我已经露面了，声音便是我的面，除此之外，我没别的可露。”

　　“那你就顺着网线过来，看老子见了你如何揍你。私闯民宅，我不告得你倾家荡产不信祁！”

　　对方并未理会他的威胁之言，转而说：“这是你多少岁的生日了？吃这些会不会太寒碜？”

　　“关你什么事？你那么有能耐，给我弄些大鱼大肉来啊！”祁未暮没好气地呛道。

　　“也不是不可。”

　　闻听此言，祁未暮来了兴致，天知道他多馋肉的味道？

　　“当真？不是开玩笑？”祁未暮问道，俨然已经忘了对方只是一个仅有声音，并无实体的陌生人，哦不，或许连人都算不上。

　　“当然。”对方笃定地答道。明明只是平静的语调，祁未暮偏生从中听出了笃定的意味。

　　“你来找我必定有目的，说吧，我听着。”祁未暮说着，靠着椅背翘着腿，等待对方答复。

　　沉默片刻，对方开口道：“拯救世界，做不做？”

　　祁未暮噗嗤笑出了声，好半晌才说：“哥们儿，你电影经历多了？”

　　对方无视他的嗤笑，只是问：“今日的黄雾与一个月前比起来，如何？”

　　祁未暮沉吟片刻，道：“稀薄了不少。”

　　一个月前，外头的黄雾已经到了可见度不过十米的程度，而最近，却连远处的高楼都能见着些影子了。

　　那声音又道：“事实摆在眼前，你做还是不做？”

　　“你的意思是，这都是你的功劳？”祁未暮有些诧异地问。

　　“算是。”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去找政府合作，偏来找我？我能帮你什么？”

　　“前途危机重重，稍有不慎便会身死，所以此事只有你能做。”

　　“明知有危险我还帮你，你当我傻？”

　　“你不傻，你很聪明。”对方答道，“你帮的也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对于别人来说，地球毁灭，人类彻底消失，最终一了百了，但你不同，你比谁都不想人类灭亡，否则这世上便会仅剩你一人，永生不灭。”

　　听闻最后四个字，祁未暮猛地站起身来，神情严肃地问：“你都知道些什么？你到底是谁？”

　　“我知道的不多，但你是不死之身这件事，我还是清楚的。从开天辟地到现在，你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活了多少年了吧？你的孤独，我能理解。”

　　“你能理解个屁！”祁未暮怒道。

　　祁未暮不死，永生不死。

　　他曾经跳过崖，卧过轨，饮过鸩，但都死不了。后来他接受了这个事实，一个人孤独地活着，见证着人类历史的发展。但事实上，人类历史那点破事，他根本记不住，他最不记事了。

　　这个声音说得没错，他比任何人都不想人类灭绝，他已经够孤独了，他不想更孤独。如果世上只剩他一个人，他会比死更难受。

　　如果他可以去死，那就好了。

　　那声音又道：“我给你考虑的时间。”

　　“不用考虑了。”祁未暮不假思索道，“人类都要灭绝了，还考虑什么？我做，怎么做？”

　　似乎早就料定祁未暮不会拒绝，那声音没有半点欣喜之色，只是一如既往平静地说：“凭我之力，只能暂且减缓这雾气的散发，我需要更多的同伴。而你的任务，便是去找寻可以与我一起救世的人。”

　　“去哪里找？”

　　“虚无之中。”

　　祁未暮有些无语，“大哥，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深奥？说人话可以吗？”

　　“谈及救世英雄，你脑海中首先想到的人有哪些？”对方并未回答祁未暮的话，而是反问道。

　　祁未暮不假思索道：“当然是那些神话人物啊，天上的神仙，西边的佛祖。可这些都是虚无的，想想也就行了。”

　　“你可以永生不死，为何天上不能有神仙？”

　　“如果真有神仙，人类都遭此大难了，为什么他们不出手？”

　　“所以我才说要你去虚无之中找寻他们。穿越虚无，找寻英雄人物，让他们来此地救世。”

　　祁未暮尬笑了两声，说：“越说越离谱了，那些都是小说家言，你还当真？算了算了，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

　　“子”字尚未说出口，祁未暮便因眼前的一幕而瞠目结舌，硬生生将接下来的话吞回了肚子。

　　但见阳台之外的大海翻涌，一条水龙窜出海面，飞入祁未暮屋内。那绝不是假象，祁未暮闻到了海水的味道，甚至有冰凉的触感。

　　片刻后，水龙飞回海面，没入水中消失不见。

　　水龙逼真，祁未暮甚至还记得它那巴掌大的鳞片，栩栩如生，再看沙发和地面，仍有水渍残留。

　　科技再怎么牛，总不至于以假乱真吧？祁未暮有些动摇了。

　　可看见那湿了的地面和沙发，他有些恼，道：“你要证明就证明，把我家搞这么脏算怎么回事？你不知道现在水有多珍贵？我要怎么打扫？”

　　面对祁未暮一连串的质问，那声音并不应答，只是有一道光出现，在被水龙打湿的地方扫了一圈，屋内就变得一尘不染，甚至连原先的脏污都清除干净了。

　　祁未暮看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就在祁未暮愣神之际，他眼前又出现了一团光。他伸出手，那团光便落在了他掌心，幻化为一个扑克牌大小的方形白色玉令。

　　“这是虚无令，将它交给你找到的人，时候一到，虚无令便会打开虚无之门，将他们带往此地。你的时间不多，最多一个月。”

　　“一个月？开什么玩笑？这是去找神话英雄，又不是去买营养液。”

　　“虚无之中与此处互不影响，所以你穿越后的时间，不计在内。”

　　祁未暮这才松了口气，紧接着又问：“万一人家不愿意来呢？”

　　“你的任务就是找到他们，并让他们答应收下虚无令，在将来的某一天来到这里。”

　　“行吧。”祁未暮应道，“那我都应该找些什么人？”

　　“你最想找什么人？”

　　“孙悟空！”祁未暮毫不犹豫地答道，“他是我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