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八城，妖颜天下》迹何

16、日国篇

　　日国在七年前，发生了一次全国性的瘟疫。
　　那是岳潜第一次看到筱泷，鼓着紫葡萄水亮般的眼睛，小小的手拉紧他的衣袍不放。
　　求求你救救他。他指着躺在身旁的蜷缩身影，一个脏污到辨不清颜面的小孩。
　　只消一眼，岳潜就知道，那个叫骁麓的小孩已死去多时。
　　他们裹挟在难民潮中，象这样无声无息死去的人，实在是见得太多了。
　　但一见到那双眼睛中的闪亮时，岳潜就知道，自己是再不会拒绝他的。
　　当骁麓一声咳嗽重返人间，筱泷欢呼雀跃，抱住岳潜，在他脸颊上香了一大口。
　　这是他表达谢意的方式。无关其它。但岳潜的心，却被刺软了一下。
　　三人结伴上路，直到将筱泷和骁麓托付给他们的表叔——一个千户长。
　　十岁的他们，从此编入军籍。
　　虽激战沙场，但总算衣食无忧，至于建功立业，就要看他们自个的造化了。
　　岳潜和他们挥手作别，筱泷很大声地喊，你记得要来看我啊。
　　骁麓羞涩地笑着，心中暗自思量，我一定会照顾好筱泷的，不辜负你救我一命。
　　岳潜第二次看到筱泷，硝烟中英勇杀敌，身中流矢依然纵马上前，砍落对方大将首级。
　　箭上含有剧毒，毒性转眼行走全身，措手不及。
　　半夜里岳潜悄悄躺在了筱泷的身旁，以血换血，以命换命。
　　当筱泷睁开眼睛，是守在他身旁的骁麓，布满血丝的双眼，让他忘了追问。
　　梦里，似乎有种隐隐约约的气味，不一样的气味，萦绕身旁。
　　再见时筱泷战功赫赫班师回朝，高头大马气度非凡。
　　骁麓机警肃穆随护左右。时人称道，好一对保家卫国的真汉子！
　　皇上龙心大悦，下旨赐婚，筱泷一跃成为宰相的东床快婿。
　　筱泷当场拒婚，甚至大殿上长跪不起，转眼就触怒龙颜做了阶下囚。
　　重见天日已经贬为庶民，发配采石场，罚做苦役一年。
　　又是狼烟四起，骁麓披上甲胄，奔赴边疆。
　　雪拥蓝关马不前，西出阳关无故人。十里长亭，水酒送别。
　　筱泷的落寞与不得志，都化在了这一杯杯酒中。
　　他是多么的希望自己能上阵杀敌，与骁麓并肩作战，只要能看着他，心也会安定。
　　骁麓终是去了，两人击掌为誓，一年后，就在这，我们都会好好的活着重逢。
　　采石场条件恶劣，工头凶恶，岳潜一直在暗中照应筱泷，直到他完好的熬过这一年苦役。
　　当次年第一场雪覆盖了日国，筱泷日日的等候也终于有了结果。
　　只不过来的不是总对他言笑晏晏的骁麓，而是躺在棺木中冰冷的身体。
　　筱泷抱着骁麓不愿松开，我们从来只有彼此可依靠，如今你走了，我要如何活下去？
　　岳潜踏雪而来，你还有我。
　　那求求你救活他，儿时的情景重现眼前。
　　不是没有办法，但这一次，岳潜犹豫了。
　　你记得我救过他，却不知道我也曾救过你，并且不止一次。
　　猫妖九命，到如今，也只剩下这最后的本命，让我如何能再慷慨？
　　那你陪我三日，我便救他。
　　筱泷毫不犹豫地答应，即便岳潜说要以身相伴时，也没有半点儿退缩。
　　一灯如豆，霜花似剪。筱泷看着躺在身边的骁麓，过了今夜，三日之期便满。
　　他没有去看压在他身上的岳潜。甚至手，也是紧握着骁麓的大掌。
　　压抑的快感汹涌而至，岳潜紧紧吻住了筱泷。
　　室内充斥着一股奇异香气，冷冽而令筱泷感到些许熟悉。
　　是每次死里逃生后，他没有继续追问的答案。
　　他终于正视岳潜，却只见岳潜的双眼发出蓝宝石般的闪亮，瞬间灰暗了下去。
　　灯火摇曳了几下，岳潜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无踪。
　　骁麓醒过来了。
　　筱泷安静地流泪。
　　他们的手彼此牵着，但是心还能连到一起吗？
　　尤其是用岳潜的所有联系起来的情路，还会如以前无知时那般畅通无阻吗？
　　一声叹息，若有似无，也许是夜风，吹灭了那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