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八城，妖颜天下》迹何

14、愿国篇

　　愿国有个著名的戏班灵蕴居，上至天子下至布衣，街知巷闻。
　　更令人过目难忘的，是戏班的台柱——雾萦夕，天籁之音，绕梁三日不绝。
　　只要有雾萦夕的演出，必然会座无虚席。
　　也必然会有个忠实观众，每场必到。只是，雾萦夕从来看不到。
　　他不过是戏班班主路上捡到的孤儿，在戏班中是被呼来喝去的杂役。
　　他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只因总穿着件青色长衫，而被戏班中的人称为小青。
　　雾萦夕在台上摇曳生姿，小青在台下辛勤跑堂。
　　雾萦夕在台下逍遥生活，小青在台上努力学艺。
　　他不是想超过他，只是想要能够站得离他更近些。
　　夜半收场之后，小青还在舞台上练习着武生的台步，一板一眼，十分认真。
　　雾萦夕突然走了过来，努力地比划着，指导他。
　　小青只觉心就要跳出嗓子眼了，熟记的动作也忘了大半。
　　雾萦夕忽的失了耐性，坐在台沿，止不住流泪。
　　他知道小青又聋又哑，也不识字，放心地倾诉。
　　小青怯怯的蹲在一旁，连腿麻掉了也不在意。为那眼眸中的伤痛，却不敢伸出手抚摸。
　　这一日突变乍生，后院冒起冲天大火。
　　众人扑救完，除去烧毁的房屋，似乎损失不大，只是不见了雾萦夕。
　　就象是被火烧去了一切痕迹般，他完全地消失了。
　　众人纷纷向班主请辞，昔日辉煌的灵蕴居一夜之间就散掉了。
　　班主受不住这刺激，服毒自尽。
　　小青默默处理了班主的身后事，收拾好包袱，就往京城出发。
　　虽然他听不见也说不出，但是他看到了班主临死前颤抖着在地上写出的三个字：邬王爷。
　　王爷府禁卫重重，小青在附近苦守了三个月，却连大门都进不去。
　　这日为庆贺王爷生辰，当今圣上特地为他摆宴，小青打晕了个小太监总算混入府上。
　　百官齐贺，流水席整日不歇，戏班也是要唱足三天三夜的。
　　到了这最后一日，也便是整个宴席的高潮部分了。戏台上突然安静了下来。
　　人们翘首以待，只见雾萦夕身影袅袅走上台，无丝竹伴奏，也未穿戴行头。
　　不过兰花指一转，朱唇轻启，珠玉般清脆的嗓音便传了出来。
　　这一出，他唱的是，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薛仁贵热血南疆美人归。
　　曾记否月下相约，曾记否马前击掌，如今你权高位重，如今我糟糠可弃。
　　台下邬王爷脸色青白不已，台上雾萦夕却愈发的凄婉绝色起来。
　　最后一个音终于也吐完，一口鲜血哇的从雾萦夕口中喷出，香消玉殒。
　　你是王爷，我是戏子，诺言定下只是等着来被破坏。
　　只因你看不惯，我便舍掉班主抚养我长大的恩情，助你毁了灵蕴居，但你仍给不了我一段情。
　　不若放手，不若相忘，让我去能够自由爱你的地方，去能够一直看着你的地方。
　　场面顿时大乱，邬王爷跌坐在椅子上，惊惶无措，从此再也没站起来过。
　　小青趁乱冲上戏台卷走雾萦夕尚余温热的身体，逃出府去。
　　小青眷念着抚上雾萦夕的脸庞，这一次，让我来救你。
　　我不过是路边的枯竹一支，偶得你顺手浇灌，侥幸活了下来。
　　只是元气大伤，九窍闭塞，变得又聋又哑。
　　竹本无心无花，却因为你，我看到了自己的心花怒放。
　　忘了这所有一切吧，让我用所有修为，帮你换掉容颜，重新生命。
　　但愿日后，红尘不会再羁绊你。舞台上你软弱的样子，不会重演。
　　雾萦夕睁开眼，竹林沙沙作响，风吹过这世间，流年偷换。
　　如果哪天，你看到有青色的竹叶掉落在眼前，那就是我的思念。
　　雾萦夕只觉得脑中全是空白，拾起一片狭长竹叶，你想要告诉我什么？
　　世间万事，本来简单，却因了这爱，便生出无限纠葛，万般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