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中衣 ...

  •   时值炎夏,午间的日头晒在园里,令人丧失出门的想法。沈如讳站在窗前,周身一片阴凉,此时方圆正跪在廊外,抱拳垂首。
      “小的护主子不力,请主子责罚!”主子遇刺以来,他每日都想来负荆请罪,只是主子一直闭门筹谋,期间除了往来书信,进出的只有服侍的奴婢。
      “那日本来就是我先支开的你,要不是你机警,恐怕我命不保。何来责罚一说。”沈如讳嘴里应着,心里却在想着旁的事。那日一别,已经是第五天。这一个多月以来,自己每天把他困在身边,一不主动邀约,周子冉就全无音讯,真正是好冷情。
      沈如讳细长的眉微皱,推门而出,见方圆还跪着,“我去拜访周公子,你跪了半日了,好生歇息,我自己去就好——”
      方圆正要跟去,沈如讳接着说道,“经此一诱,余党已尽数铲尽,我已确定不会再有。”
      看着这面上总是如沐春风是的年轻主子,方圆心里大受震撼,原来这一切竟是在他计划之中。
      想着,沈如讳已让人备了马车。
      沈如讳最是怕热,京城的每一个夏日,他成日都靠着凉荫庇护苟活。他不喜欢被日光照射的感觉,还有天空那一轮让他无法直视的太阳。他喜欢在暗处,将每一样东西看仔细。
      这时候本无风,林间有叶动声。他不用想也知道,是方圆又暗自跟着了。

      一连着几日,沈公子没来,周子冉如愿以偿的清净下来。他还是一个人住在这荏苒,与前面几年没有区别,但此时突然愈发觉得自己无事起来。
      兴许是找到了更有趣的东西,兴许已经回去了京城——
      从前他爱到山间抚琴,困了便爬到树上酣眠。只是这几日似乎也无了这样的心境,便坐在连廊下,仰面承受日光的洗礼。
      他闭上眼睛便想起沈小公子描金的衣摆来,从前,他的衣服也是如此华丽的。虽没有高官厚禄,但是他爹是椒城乃至周边县郡最大的绸缎庄的老板。所以他身上总是穿着最好的绸缎,到哪里去都是个吸引人的小公子。阿娘走的早,阿爹便格外的疼自己。周宅的隔壁便是琳琅家,他总是爬树,偷看隔壁院子里的琳琅。但这一切都在一场大火中戛然而止——
      周子冉忘不了那一天的大火,焚尽了永兴绸缎庄的所有绸缎,带走了他的阿爹。他因为在树上睡着,逃过一劫。没有人知道那一场大火是怎么来的。
      阿爹早留下了遗嘱,继承人不用想肯定是自己。那之后,几个妾室便为了阿爹在银庄留下的家产争夺不休,每个人想的就是把尚年轻的他踢出局。幸好阿爹生前挚友出面,才稳住大局。后来他给那些妾室们分了家产,飞鸟各投林。
      后来琳琅嫁了,沉娘去了。自己便在山间的屋子里,孑然一身。
      只有在被这浓烈的日光刺痛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自己周遭的一切是真实的。

      沈如讳直接让马车折返,不用在此候着,他径直的推开门,看见那少年正坐在连廊下悠闲地晒太阳,皮肤在日光的烧灼下熠熠生辉。
      一路上沈如讳已经想好要怎么刻薄他几句,此时却见他脸色很不好,似乎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心软了下来。
      “公子好雅兴——”沈如讳径直坐到了他身边,“这么大的日头也不怕把自己晒着。”
      周子冉抬眼见了他颇为意外,瞥了一眼那金边的衣摆,又一次不知道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了,还没从刚才的回忆里脱身而出,喃喃道,“尤恐相逢是梦中。”
      沈如讳看着他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极了初见那日的模样,第一次觉得心里有种猫挠是的感觉,“哟?这是梦里见到小爷我了?”说着用那扇子敲了敲他的脑袋,“起来看看是不是梦。”
      周子冉叹了口气,坐直了腰,“公子有何贵干。”
      “我找你有何贵干,玩儿呗。”沈如讳见他没穿靴,自己也把两双靴踢了下去。
      他踢靴的模样像极了孩童,周子冉觉得好笑。
      “你笑什么?”沈如讳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展扇掩面,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公子脱靴做什么,我这可没什么玩的,你要去哪里,青楼,画舫——都可以,我陪你同去。”
      “腻了,小爷今天就在你这,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周子冉笑出了声,扭头看他,“我成日无所事事,在这参谋如何一飞冲天。”
      周子冉的笑声格外好听。沈如讳倒来了兴致,“若真有鸿鹄之志,以公子的才能我可以助你。”
      “我胸无大志。”周子冉笑道,经他这么一说又勾起沉娘之事,我真的有能力么,可以帮她报仇,如果自己更强大的话,是不是可以守护自己重要的东西。
      沈如讳看到他又在深思,“小爷一言既出,周公子可以思虑后再作答复。”转瞬又换了一副嘴脸,“你这有没有棋,上回和你还未分胜负。”
      周子冉摇摇头,“并无,家中就我一人,要棋局与谁对弈。”
      “那你这还有什么好玩儿的,拿出来消遣消遣。”
      周子冉指了指自己的屋子,“我这家徒四壁,有什么公子能看的上的尽管拿去。”
      沈如讳看了看他那屋子,也是。
      看着沈如讳失落的脸,周子冉笑道,“跟我来。”
      周子冉恐怠慢了这小公子,带他到后院一块荒地,自己拿了根树枝,又递了一根给他,蹲下来就要刨土。
      “你这不是要带我挖土玩儿吧?你是三岁小孩么?”沈如讳一脸嫌弃。
      周子冉抬头仰视他,一脸似笑非笑,沈如讳一看他的脸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我这可是藏了宝的,带你寻宝呢,要不要挖?”
      沈如讳听罢乖乖丢了扇子,蹲下身子就跟他一起挖。
      他小时候从未挖过土,从前坐马车时,看见过京城中有普通人家的小儿三三两两挖土嬉闹,只觉尔尔。如今十六了,竟然跟了这么个人一起挖土。挖着挖着竟然觉得得趣。
      周子冉见沈小公子挖的开心,也不顾惜他干净的袍子,便想逗他,“你就不怕挖出个尸骸来?”
      沈如讳一惊,意识到周子冉是故意在吓他,此时已经笑出了声。抽起那树枝便要打他,周子冉不甘示弱也去格挡,一来二去,用树枝过了几招。
      “你也练过剑术?”沈如讳不会功夫,但是京城里贵族家的男孩都会习一些基本剑术防身。
      “我曾四处游历过几年,这点子三脚猫的功夫是在一处地方跟人学的。”周子冉说罢继续挖土,没两下终于见了东西。
      是一坛子老酒。
      “这可是我出生前就埋在地下的好酒,我阿爹说留着我成家了时候拿出来喝的。”周子冉搬出那一坛酒,递给沈如讳,“当初有许多,埋了我家整个后院,可惜我走时候只能带了这一坛,便宜你小子了。”
      沈如讳接过那坛酒,抱在胸前,蹭的一身的泥巴,耳朵里回想着那句“你小子”,从小到大,还真没人这么称呼过自己。

      屋外头的方圆,隐蔽在一棵树上,看着屋子里的两个人又是脱靴,又是挖土,又是拿树枝打架。真是惊讶之极,这还是自己所熟知的主子么。主子对这公子的耐心,高于所有美人,京城里那些个人,基本各个都养过了娈童,莫不是主子也好上这一口了?
      不过他知道主子最是图新鲜,这周小公子又能叫他新鲜到几时呢?转念又一想,主子在旁人眼里从来都是个酒色之徒,但是实际上却悄悄图谋着自己的大事,这番事情已毕,却为了周公子耽搁着,是不是又有别的安排呢?
      算了——主子的心思不是我这等粗人能揣摩到的。

      两个人就这么就着几盘青豆推杯换盏。意犹未尽之时已是皓月当空。周子冉看着月光洒在这人的身上,猛然想起上次在他家时他轻薄的举动,后悔自己没让他早点回家。
      “今日时候不早了,沈公子可以让人接你回家了——”周子冉说罢才发现今日方圆没跟着来,门外也没有车马候着。
      沈如讳一脸奸计得逞的模样,“今日已经这么晚了,并无人候着我,周公子总不忍心让我一个人走回去吧?”
      “沈公子身强力壮,这点路无碍的,夜路难行,你且慢点。”说罢就要收席赶人。
      两人推搡着闹呢,沈如讳突然吃痛了是的嘶了一声,周子冉这才发现他后背已经沁出血来。
      “你这是怎么回事?”周子冉面色凝重。
      “无事无事,受了点小伤而已。”
      且不说方圆日日跟着,什么事情能叫沈如讳这样身份的人受伤,周子冉突然觉得此人并不简单。
      沈如讳并不准备怎么防范他,一来有才,二来有貌。但他知道聪明如他也不会多问,因而挂着伤也就来了。
      周子冉发觉此人有事隐瞒,但也觉得并不在意料之外,当初他听闻沈如讳的用兵之道时便知道,此人并不如外传闻只是登徒子而已,见识其人后更是有这种感受。他们只是萍水相逢而已,何必了解过深。也不追问,只是后悔今日让他喝酒,刨土,还与他打架玩儿,这才叫他伤口出了血。
      周子冉满脸愧色,全部入了沈如讳的眼。
      周子冉拉他进了屋子,让他好生坐着,从屋子里翻出些东西,“你先把衣服脱了,我给你重新包扎一下。”
      他从小爱爬高上低的,没少磕着碰着,怕阿爹知道,便不敢惊动其他人,自己敷些药,包扎。
      才没脱掉外跑,沈如讳假模假样的叫疼,周子冉无奈,只得帮他去脱。两人身量相当,此时便是鼻对着鼻,嘴对着嘴,周子冉替他更衣,不去看他,却知道沈如讳此时正盯着他。
      中衣脱下,周子冉瞥见他白皙的身子,骨骼很瘦小,但匀称有肉,不禁有种非礼勿视之感。心里想到,本来是兄弟家家的哪有这等事情,都怪这沈小公子平日里没个正经,叫自己觉得要避嫌起来。
      看他眼神闪避,沈如讳发出轻笑,拖出长长的尾音,那声音就回荡在周子冉的耳边,叫他更有些迷糊。但去解开了后背被血湿透的绷带,又叫他倒吸一口冷气,背后是一道不短的刀疤,所幸砍得不深,未伤的筋骨。
      感受到换药的人手中动作短暂的停滞,沈如讳笑道,“不碍事的,已经快要好了。”问他,“你不问我因何受了刀伤?”
      这前半句语气里全是温柔,抚他勿要担心,后半句却森森寒意,周子冉听得分明。
      “我看着伤许是猫挠的,并不碍事。”周子冉已包扎完毕,丢了手中的血布,淡淡的答了句,自己去清理,并不再管他。
      沈如讳知道是这后半句的试探,叫他不爽快了。但他背过去的样子,叫他心里又像猫挠是的。
      “我这衣服都叫血染了,穿不了了,你快拿一套新的给我。”
      “小民困苦,并无衣服给大人穿,大人将就着穿吧,明日回家再换。”
      “今天还刨了一身的土,穿不得——”沈如讳嫌弃的要命,“你这一天天的就这一套袍子么,快拿来,我改日多做几套给你。”
      “袍子肯定不止一套,大人若是不嫌弃自己挑选——”周子冉指着角落那一堆穿过还未洗的衣服。
      沈如讳要窒息了,想来也是寻常,又环顾了一眼这落魄的屋子,“你这再穷也要养个奴婢照顾饮食起居吧?”
      “沈小公子可真是站着讲话不腰疼,我这都穷到揭不开锅了,哪里还能养个奴婢?”
      沈如讳见不得他这话里有刺的样子,何况自己还光着身子,只穿了条亵裤,起身就去扒拉周子冉。“来者皆是客,那你就把身上这套借我穿吧。”
      周子冉想都没想到他会伸手扒自己的衣服,没个防备,外袍就被扒拉下来,露出里面的蚕丝中衣。
      他的衣服都是沉娘亲手做的,这中医全是用蚕丝织的,夏天穿来亲肤凉爽,但因为薄如蝉翼,不穿外袍看起来也就如同透视。
      在月光下,看着周子冉着了一层清透的纱,骨肉匀称健硕的身体包裹在这纱中,纱布映照着月色的莹润,隐隐约约透露出皮肤的白,深深的人鱼线,还有胸前——
      沈如讳整个人呆住了,结巴道,“你这——你这衣服还挺——别致——”
      周子冉才真是尴尬的原地石化。
      看他这个模样沈如讳更是起了歹念,看这样子全是蚕丝织就,天下没几个人有这个手艺,想来也是沉娘做给他的,“倒是个好东西,不如给我吧。”伸手就要接着扒。
      周子冉拽下他的手,沈如讳其实并无他气力大。转身去衣柜,“我这还有一件,也是眼下唯一一件感觉衣服了,你拿去穿吧。”
      转身之后,那纱布更是透着他的线条紧实的腰肢,令沈如讳一下子脑子就热了起来。
      最后两个人都穿上了透视装,面面相觑,屋子里飘着一种诡异的氛围。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