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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欲加之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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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骑一匹马,听起来是挺暧昧的。
问题是我怎么坐怎么不舒服。这会儿小红展现了一日千里的良驹应有的水平,山路崎岖,快把我的屁股都给颠成了两半;被他两手框在怀中,身上又粘又湿的还有泥土的味道,右臂的伤口早被雨水化开,时不时还猛地抽痛一两下,真烦躁。
“再动就把你扔下去!”他明显是不耐烦的语气。
四肢很狗腿的应声停止运转,嘴巴也放聪明的拉上了拉链。
一路上我都在揣测自己的命运。他应该是风云堡的人,听他们叫他少主,那地位自然也不低。他这样带一个路人甲回去,目的是什么?整我?为了那句一个月拉稀?有可能,想想当时他有多暴躁,他应该没有杀我的意思吧,那,刚才那样的对话……明摆着是先哄我跟他走,回到他地盘,起码端盘倒水擦桌子洗衣服做饭跪老爷……囧,你说我怎么就这么二啊!把自己给卖了,没钱收还搭上匹马……
一个转弯,眼前的道路宽了三倍不止,每隔段时间,还会迎面遇到巡逻的龙套。那些人见到我们都是战战兢兢的行礼,狐假虎威啊,感觉其实不是特别好。
然后,一座庞大的建筑出现在我面前。若说快活城奢华,仁义山庄大气,那么面前的这座风云堡则是新奇,脱俗。
许是他的身份不同,扇扇城门依次而开,他出示了一个令牌,我们连马都不用下,在一列列注目礼中昂首前行。
这风云堡看来不简单,单说这守卫的安排:外围是广袤的密林,其间居然饲养了凶猛的云豹;近一层是训练有素的一队队巡卫,再看堡内居然有九道门,每扇门相隔百米,层层有人把守。这样的防御,可说固若金汤。
但进入了堡内就完全不一样了,里面人物的模样穿衣,亭台楼阁的高低远近,池塘假山的相得益彰,花草树木的错落有致,还有远远传来的犹如天籁般的丝竹之声,我生生觉得自己穿到了红楼梦的大观园。
“下来。”他又伸出手。此刻看得见听得见动得了的,全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目光出奇一致的聚焦到一个灰色的小点上。
我生平最喜欢围观别人,最讨厌被围观!
倔强地把头扭到一边,我用力抓牢马鞍,下了地。
“过来!”他倒不在意,挥挥手,示意我跟他走。
“去哪?哎……你干嘛?”我跟一个走过来的小厮抢着小红的缰绳。
“换衣服,你这样,太脏。”他皱着眉,话从他牙缝里面出来。
我低头看看,是很脏。“那……你要把它带到哪里去?!”我依然不愿意放手,小红跑得这么快,到时我逃跑全指望它了,我怎么能眼瞅着你们把它牵走啊!
那小厮开了口:“这位小哥,您这匹马赶了几天路,还没喂过食刷过毛吧?都憔悴成什么样儿啦!好好一匹马被折磨成这样……您放心地交给我,过两天准保精神焕发的还给您!”
“真的?”说得这么专业,估计是堡里的马倌。
小厮诚恳的点点头。
我目光又投向他,他颇为不耐:“随便你。来人,把他给弄弄干净,再带来见我!”说完甩手就走了。
那群丫头伙计仿佛就等这一声令下,争先恐后的朝我扑过来。
“停!停!停!!!”我用尽平生最大的嗓门来阻止这场悲剧,可还是暴露了。
衣服没得换,还被绑得跟粽子似的带到他面前。
“我不是说让你们把他弄弄干净再带过来的么?”他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把玩着,看到我还是那副脏兮兮的样子,不禁皱眉。
“禀少主,她……是个女人。”
“女人?”他走过来扳过我的脸盯着看了一会,放开:“你是谁!为什么擅闯禁地?”
“禁地?我不知道啊。”你起码也做个牌子写上什么“擅入者死”的提示语啊!这样死太冤了!
“方圆十里都是我们风云堡的范围,擅入者死,这里有谁不知道。”押着我的一个随从喝道。
“我不是本地人,只是赶路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你们的陷阱而已啊。”
我装着可怜,这招貌似很有效,他面上颜色似乎缓了缓。
“一派胡言,陷阱前是云豹的饲养范围,你若只是普通人,绝对没有进入那里的可能!”我恨不得把那个随从的嘴给掰下来!您说了这么多话不渴啊……
是啊,若没有阿音,我早就在那止步了。我低头,那丝巾又是血又是雨又是汗又是泥的,早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
阿音,我没去找左漓,也没有逃跑,你呢?
伴随着一声尖锐的鸣叫,一只羽翼泛着金色光泽的鹰以极快的速度冲进来,落在了他右肩上。
他取下鹰脚上绑着的纸条,看完以后,他脸色又沉了下来。
他上前摸住我的脉,冷笑道:“这么深的内力,我的云豹又怎么困得住你。”
内力?我?要有功夫我早跑了,还等你抢我的小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是!我功夫特别好,三两下就杀了你的宠物,眼睛都不带眨的!我是故意踩中你们的陷阱,故意被吊在树上风吹雨淋的还憋着尿,故意被你们带回来!我里应外合!大军等会就杀过来把你们全部杀光光!满意了没有?!”我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干脆舍生忘死的一口气发泄完毕。
“少主放心!我立刻叫兄弟们加强戒备。”
他抬手止住了那个随从,若有所思的盯着我:“你说完了?”
“完了。”我火气没了,后悔得特别快。
他拿着那把匕首走近我,撩起我肩头的一缕碎发,轻轻一划,绑在身上的绳子随着发丝落在了地上。
“我之前不是说过了么?带她去弄干净点,脏死了。”刀锋抵在我的咽喉,冰凉的触感让我头皮发麻。
嫌我脏?那你别理我啊,有洁癖的话,干嘛还跟我骑一匹马啊!不就是诅咒你拉稀一个月吗,你至于嘛?一男人怎么这么小肚鸡肠!
为了防止我逃跑,伺候的丫头都可以组成一支篮球队了,门外还站着四个门神,还有什么念头想?乖乖洗澡吧。
青阳挚,风云堡的少主,独子。从她们的只言片语中,我只了解到这些。
本以为沈浪和七七在一起这故事就结了,这会儿又出来个风云堡?
期间拖累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死了多少人,我一直都是闭上眼睛堵上耳朵,假装让自己看不见也听不到,心里难过到不行却天天对着铜镜练习微笑,其实,我好想回家。
他说得对,这会儿我头发打结了,一坨一坨的都是灰尘,身上泥巴血迹雨水混在一起,味道大得自己都受不了。
这辈子,估计我最狼狈的就是今天。
温热的水触到伤口时,我痛得直抽冷气。这会儿,痛只能自己挨着。
从丫鬟手里抢回过那张跟抹布一样的丝巾,我用力搓了好久才恢复了那时的雪白颜色,翻出阿音的玉佩,把它放在丝绢中央,一层一层的包好,握在手心。
那个人究竟想干什么?怕不是单单报复这么简单吧?他还说我有内力?这也太荒唐了……我头靠在木桶边上,有太多想不明白的,我干脆就懒得去想了,反正终会有一个答案,好累,好困……
这个澡泡了好久,手指都微微泛白了,就像从头到尾脱了一层皮。
她们给我准备了一袭纯白的衣裙,长及曳地,只在领口处探出一株含苞的幽兰,绿得新翠。我把长发简单的束在脑后,瞥见桌上有半截剪刀,趁她们没注意,悄悄收进袖笼里。
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准备好了。
我恢复成女装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居然有人把我认了出来——
“这不是幽冥宫的宫主,白飞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