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瑶同途（陈情）》星星蝎子

23、第二十三章

　　日记到此嘎然而止，可这张书页却比其他书页还要厚上不少。

　　金光瑶凭空幻化出匕首，隔开两页之间的粘合处，抽出藏在其中的信纸。

　　【阿瑶，

　　写这封信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在幻想你看到信的场景，你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我想了很久，却得不出答案。

　　我把信和这些旧物旧信藏在一起，或许……是为了想让你看看这十五年我给你写的所有信——我从未忘记你。

　　说了这么多，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或许，直到这封信化作尘土，都不会有被你拆开的那一日。既然你会看到，那我写这么长，也没什么意义。

　　我甚至开始恍惚，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写这封信。

　　是想让你去找我吗？

　　你会来吗？

　　我不知道。

　　不管如何，我却愿意相信，你离开我之后一定会过得很好，对吧？

　　给你的礼物，最后还是没能成功送给你，抱歉。

　　还有，阿瑶，抱歉。

　　在没有知会你的情况下，我擅自把你记上了蓝氏族谱，以宗主道侣之名。

　　我知道，你一向不喜别人自作聪明地替你拿主意。

　　可我忍不住。

　　阿瑶若是不喜，抹去便是。

　　我想，我其实还是有很多话要对你说的，可我不知道，现在你愿不愿意去听我说话了。

　　阿瑶，我不知道，在这些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你身上有很多秘密，我也不想去问了。

　　我只想和你说最后一句话，那就是，如果你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恣意生活，那就去过你选择的生活吧。

　　不必惦记我了，也不必愧疚什么了。

　　从始至终，都是我对不起你。在我心中，你从未对不起我过。

　　如果……

　　你还想报仇，或者说……想见见我……尽管不太可能，就来找我吧。

　　我会等你，直到永远，不管在哪里，不分今夕何夕。

　　阿瑶，你会一直住在我心里，蓝曦臣的心中，永远有金光瑶的一席之地。

　　我会默默地在远方陪伴你、等到你、守候你。

　　阿瑶，我以我的所有祝福你，一切安好。

　　道侣，曦臣，九月初十】

　　看到落款之处，金光瑶还来不及为蓝曦臣的信中的内容而心疼，就呆在了原地。

　　距离蓝曦臣留给金光瑶的最后一封信从书写到被对方拆开，才过了短短的三日时间。

　　蓝曦臣还在附近！

　　金光瑶抬手抹去自己的泪水，收拾好脸上狼狈的神色，起身准备离开。

　　起身时脚踝被绊了一下，金光瑶身体失去平衡，晃了一下，最后稳住了。

　　信……

　　金光瑶蓦地回神，匆忙地把信件一一收好，放回原位。

　　这些属于蓝曦臣对他金光瑶的所有情意的代表，金光瑶不允许它弄丢。

　　做完这一切，金光瑶才迫不及待地冲出门框。

　　可才踏出院门，金光瑶就呆在了原地，根本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去。

　　蓝曦臣根本就没有在信里说他到底去了哪儿。

　　单薄的身子晃了晃，仿佛失去所有支撑的力量一般，瘫软下去。

　　萧瑟寒凉的秋风吹得金光瑶心中冰冷不已，可那风却直接吹过金光瑶的身躯，没有留下丝毫眷恋。

　　我欲寻卿时，卿却已失迹。

　　-

　　阿瑶还会回来么？

　　蓝曦臣想了很久，可得到的答案无一不是否定的。

　　真让人心寒。

　　尽管如此，蓝曦臣心中却还保留着那份顽强的念想，期盼着哪一天，金光瑶突然就回来了。

　　蓝曦臣总在安慰自己，或者说是麻痹自己。

　　他想，阿瑶答应过自己的，他答应过自己他会一直陪伴他，永远不离开的。

　　他应该相信阿瑶，而不是去怀疑他。或许、或许，阿瑶只是有急事要去办呢？

　　苍白无力的自我安慰。

　　蓝曦臣在用空洞理由搪塞自己的同时，内心也很明白，阿瑶食言，根本就不是什么新鲜的事。

　　蓝曦臣等啊等，始终不相信阿瑶会再次食言。

　　他等过了第一个绝望的夜晚、第一个没有团聚的月圆之日、第一个冰冷寒凉的冬月、第一个牡丹凋零的春季……

　　阿瑶回来之后又离开的……所有第一个。

　　如若阿瑶没有回来，蓝曦臣会不会不曾像现在患得患失？

　　蓝曦臣自己也不清楚。

　　可他却从未责怪过金光瑶的回来。

　　不管未来如何，阿瑶能回来见他一面，对他蓝曦臣而言，都是一种来自命运的馈赠。

　　蓝曦臣时常坐在窗前等待，日日问灵弹琴，效仿着阿瑶回来的那个夜晚。

　　可惜，例外之出现了那一次，此后再无了。

　　所有准备好的心意，那份准备说出口的心意，就这样被匆忙地掐断了。

　　蓝曦臣等啊等，等了一日又一季，却等不来金光瑶。

　　蓝曦臣这才发觉，他的耐心变差了。

　　不过区区九十日不见，便如此彷徨。

　　他还是和很多年前一样，迟了。

　　如果阿瑶不曾回来，蓝曦臣就不会忍受不住现在空荡的屋子，无人居住，冷清寂静。

　　蓝曦臣想出去走走，看看这大好山河。

　　蓝曦臣记得，在很多很多年前，阿瑶刚走不久的时候，他曾许诺过，要带阿瑶逛遍这万里安宁城池。

　　阿瑶回来了，可他还没来得及兑现诺言，阿瑶又再次离开了。

　　蓝曦臣抿唇一笑，眼底透着丝丝缕缕的怀念。

　　或许……这份诺言，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兑现了。

　　嘴角的弧度从未落下，远处浮云的面孔竟被蓝曦臣看成阿瑶的面貌。

　　他真的是着魔了，为金光瑶而入魔，心知肚明却心甘情愿。

　　不管过去多久，蓝曦臣的心里永远会有那个金光瑶。

　　蓝曦臣可以摒弃朔月，却自金光瑶死后一直将恨生戴在身上，少有分离。

　　日暮西沉，倦鸟归巢。

　　是时候回去了。

　　蓝曦臣不再留恋眼前的夕阳美景，转身离去，枫叶被鞋子碾压成碎片，一路蔓延至林子深处。

　　-

　　“见过宗主。”

　　“见过宗主。”

　　“蓝宗主，您回来了。宗主不是说要出去游玩吗？这还不到五日，怎么就归来了？是宗内有要事吗？”

　　不到五日？

　　蓝曦臣恍惚了片刻，有点不可置信。

　　他总觉得，他离开了很久。

　　原来不过区区五日而已。

　　蓝曦臣回过神来，轻轻一笑，面上风轻云淡的，根本看不出什么破绽：“没，我只是有些累了。更何况……外边风景再迷人，却不如待在姑苏来得舒心。”

　　“原来如此，那弟子就不打扰宗主休息。弟子告退。”

　　心不在焉地看着弟子离去时朝气蓬勃的背影，蓝曦臣一步一脚印，慢吞吞地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以前啊，总觉得时间阿瑶走后过得特别快、总认为自己不过恍惚了片刻而已，阿瑶就走了好多年。

　　可现在蓝曦臣却觉得，那时间过得特别慢。阿瑶怎么还没回来啊？

　　轻轻一笑，笑中无喜亦无悲，仿佛只是一抹淡淡的，下意识的动作而已。

　　以往的蓝曦臣虽然为人和蔼可亲，却也没有时时都唇角带笑。

　　蓝曦臣知道，他这个习惯是怎么样成的。

　　是在遇到阿瑶之后养成的。

　　蓝曦臣自己也忘了，他养成这个习惯的原因。

　　他只知道，这是为了阿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