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半弯》求缺

1、面试

　　林贝贝看到办公室有一半的同事下班了，轻轻退出编辑界面，关上电脑，悄悄退出了办公室。路上遇到两个男同事刚抽烟回来，三个人点头微笑，告别。
　　走出北京三环的这栋略显陈旧的写字楼，林贝贝走向地铁。办公楼到地铁大概10分钟的路程，快到地铁的地方有一个便利店。林贝贝进去买了一小块巧克力，在进地铁之前吃掉。有点甜，有点腻，但是吃完了会开心一点。
　　林贝贝37岁，从工程师做到项目经理，很努力。但是传统行业的工资跟互联网不能比，一个月税前两万二，年底3薪，一年30万。网上那些年薪百万在哪儿呢，真是同一个天空，不一个的世界。林贝贝知道，自己一个工科女生，不像男生那样抽烟踢球就能拉近关系。能做项目经理，靠自己思路清楚，踏实肯干，自己已经很出色了。而且自己都37岁了，已经是被大厂优化的年纪，没去做保洁保安就不错了。
　　林贝贝在地铁上站了一站，就到了一个换乘站，人下去一批，林贝贝有了座位。林贝贝看着地铁里形形色色的人，大多默默地看着手机。有一个人拿着一本书看，大概是会计一类的考试书。林贝贝脑子里冒出最近看的一句话，不想被变化淘汰，就去接受变化。
　　林贝贝最近投了一些简历，太多石沉大海。回复的里面有一半说，对方年龄有限制。林贝贝打开一个求职论坛，一个帖子说40+找工作太难了。有人回复说，只要业务精通，找个二三十万的工作还是不难的。林贝贝想了想，自己还算业务精通。但是这里面有很多未知条件，比如加班多少，比如公司是否稳定。林贝贝想换工作的一个因素是，老板云丰今年去银行抵押了自己的房子给大家发工资。财务小姑娘说漏了嘴，被林贝贝知道了。
　　在地铁上40分钟，林贝贝出了地铁站。地铁口有一个铁皮屋子，林贝贝本打算买个煮玉米当晚饭。看到里出来一个人，往路边的冬青树下倒了一桶水。林贝贝突然想到，他的水从哪里来的？从家搬一桶水过来？不太可能。是从地铁的厕所里接的水吧？林贝贝想到这里，水虽然没有高低贵贱，还是不买了吧。林贝贝回家筋疲力尽不想做饭，儿子小宝上5年级，放学比林贝贝下班早，每天晚饭都是外卖。林贝贝平时的晚饭都是凑合，今天连凑合都不想凑合了。林贝贝扫了一辆单车，骑车回到了家。
　　林贝贝问了下儿子白天在学校的情况。林贝贝问的敷衍，小宝也回答的敷衍。林贝贝的老公是大学同学，学的同一个专业，毕业即结婚，现在在一家外企做中层，也经常加班，今天出差不回来。林贝贝晚10点睡觉，睡前刷了刷招聘网站，多数是“已将您的简历放入人才库，有合适岗位会联系您”，“感谢关注，希望您早日找到满意工作”，“该岗位对年龄有要求”。林贝贝沉沉睡去。
　　第二天闹钟准时响起。林贝贝做了简单的早餐，小宝吃过早饭，跟妈妈告别，自己去学校了。林贝贝两口子买的房子距离学校不到10分钟，因为不用接送孩子，小宝又是个省心的孩子，才能加班。
　　坐在地铁上，林贝贝发现招聘网站上有一条留言“我对你的过往经历很感兴趣，请问什么时候方便沟通？”下面还有一个交换微信的请求。林贝贝顺手加了微信。
　　上班后，林贝贝看了下项目进展，产品已经见了眉目。林贝贝跟云丰同岁。云丰做工程出身，早些年靠接网络的活挣了一些钱，通俗讲就是布网线的。公司需要新的盈利点，想做研发，没有自己的品牌，相当于企业的外包，而且是二包三包的地位。云丰没有很多钱，开发团队只有8个人。几个人996工作制，6个月把产品做出了模样。林贝贝认为短期内公司很难迭代新的产品，客户没有新需求，云丰也没有足够的现金流支持新产品开发。自己作为项目经理，有种即将成为公司闲人的感觉。
　　林贝贝整理了一上午项目文档，中午打开微信的时候，看到一个叫宋月已经是她的好友，而且发来了一条微信。
　　宋月：【林女士，我是致盛咨询的HR宋月。我们想邀请您周五下午面试，请问您方便吗？以下是我们公司的简介。】
　　林贝贝觉得这个宋月还挺为别人考虑。林贝贝烦那种直接打电话的，不问你是不是在办公室，方不方便讲电话，嗓门还特别大，直接让你来面试。林贝贝看了下简介，同行业，做咨询。林贝贝对咨询不太了解，直觉是逼格高，收入高。想到周五有一个展会，可以借着看展会的机会出去，就当跟同行业的人聊一聊吧。
　　林贝贝回复：【方便。请问贵公司的地址？】
　　宋月发来地址。

　　周五，林贝贝看完展会，在附近吃了点饭，打了辆出租车，按时到达面试地点。这栋写字楼地理位置不错，但是年代久远，设施陈旧。公司规模不大，零散坐着两三个人，闷头看电脑。林贝贝抱着跟同行交流的心思，安静的等了几分钟，被带到了老板办公室，见到了公司的老板，沈英。
　　沈沈英看起来60多岁，穿着朴实，脸上沟壑很深，看起来是个细致的个技术人员。林贝贝一向尊敬踏实做事的人，第一眼心生好感。林贝贝落座后，先主动介绍了自己的工作。
　　沈英听的很认真，问：“你为什么换工作呢？”
　　林贝贝讲自己的职业困惑：“我是做数字化转型业务的。目前的工作局限于技术领域，无法于财务数据交互。我看到贵公司在做数字化咨询，尤其擅长财务领域，期待能够加入学习，看看有没有机会把数字在企业的部门间真正打通。”
　　沈英来了兴趣，说：“你来这是正确的选择。这公司虽然小，但是做的内容非常专业。以前做财务数字化，现在想做业务数字化，你有做业务数字化的项目经验，公司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而且做咨询工作有个好处，周期短，你能很快看到数字化的成果。 ”
　　这时一个电话打到沈英的手机上。沈英笑着对林贝贝说：“你看，项目来了，今年疫情好多行业生意不好做，我这里客户上赶着找我。非让我做他们的项目，100万不讲价。这里的项目做不完，你能做的太多了。”
　　沈英接起电话，让对方联系另一个人，继续跟林贝贝聊。
　　沈英说自己的很多想法，都在这个行业里都一一落地。客户总部里的专家，世界500强的公司，没有比他更懂财务数字化的。沈英越说越高兴。林贝贝静静听着，人年纪大了，喜欢回忆自己的光辉岁月也很正常。外面天慢慢黑了，沈英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沈英突然说：“我觉得你来了未必能做的下来。你只有项目管理经验，有一部分技术背景。这里需要跟客户沟通，还得会变通，你行不行呢？”
　　林贝贝：“我想不断接受变化，有句话是不像被变化淘汰，就去接受变化。”
　　沈英：“我看你还自己学了财务，为什么呢？”
　　林贝贝：“我靠自己的智力工作，所以要不断学习。我不但学了财务，如果有机会，我希望坚持学习工作上所有用得着的内容。”
　　沈英：“我们这里是个学习型组织。大家没事的时候就在一起交流。”
　　……
　　沈英：“我觉得你年纪这么大，未必能做出改变。”
　　林贝贝看着外面黑下来的天色，想赶快回家了。”如果确实不适合，那就算了。”
　　沈英：”我觉得你还可以试一试。纯财务的项目开发的差不多了，想往技术领域靠一靠，这里能发挥你的特长。公司人均利润70-80万，在咨询行业很高了。你别看这公司小，人均收入50-60万。这里做的很专业。大公司BATJ，包括外企AB，ST，特别喜欢从我这里挖人。”
　　林贝贝心思活动了，自己辛苦这么多年，也就30万。沈老板精通技术，跟做销售出身的老板不一样，在专业上投入这么多时间，人应该比较实在。大不了再去BATJ、AB、ST……
　　外面天色已经全黑了。沈英看聊的差不多了，说到：”你回去好好想想，我这里非常值得你来。但是我这人不爱直接谈钱，伤感情。钱的事人力资源小宋会联系你。非常欢迎你加入致盛咨询。”
　　林贝贝有些感动。沈英这个年纪，还如此奋斗，自叹不如。林贝贝客客气气告别。出门一看时间，跟沈英聊了2个小时50分钟。
　　林贝贝想过做咨询，但投给咨询公司如AB、ST的简历石沉大海。林贝贝想到自己985本科，一直做具体工作，可能咨询公司看不上。林贝贝躬身实践终生学习，看过咨询公司的人写了很多书，《麦肯锡精英工作法》之类的，认可这些做法，觉得咨询公司是个高逼格、高收入的精英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