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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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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辰安闻言愣怔了一息,继而露出一个清和的浅笑。
未等他说什么,一截桃枝直直怼到他眼前。
南知意抬着下巴,一双狐狸眼泛着晶莹剔透的光:“我看你身上没佩戴香草,就去山腰上折了一枝桃花。没有芍药,暂且将就着些吧。不过,你既收了我的桃花,便与我定下了鸳盟之约。”
她说话的声量不高,话尾还微微扬起,像是抓着一根肉骨头,一下一下地逗弄着路边的小狗。
笑意慢慢从他脸上消失了,林辰安沉默了一瞬,才平静地回望着她:“小生愧不敢受,请恕小生拒......”
“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没有收回的道理。”南知意收起了和颜悦色,冷声说道,“拿着!”便直接把桃枝塞进了他怀里,自己则坐到了条凳上。
林辰安无奈的接下那桃枝,也走到木桌前,只把桃枝放在桌上,他自己却规矩地站到另一侧。
“姑娘,你我素不相识,怎可如此随意潦草地定下婚约......”林辰安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南知意才不等他说完,扬声问道:“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只要你能办到的事,都愿意为我做到,绝不会推辞。这话是不是你自己承诺与我的?”
迎着她戏谑的眼神,尽管知道她的意思,但林辰安确实无可抵赖,应答道:“的确是小生亲口所言,但小生......”
“而我的要求,跟你的承诺有一点不符吗?不是啊,”南知意越发咄咄逼人了,“跟我成亲,不就是你能办到的事吗?我这般大度地帮你选了最简单的那一个,何时是为难你了?”
“你要跟我说,这你都办不了的话......”她的眼睛往下盯住了林辰安身体某处,声音徐徐拉长了,“除非你告诉我,你身弱有疾、天生不举,那我也绝不强求。”
林辰安在她火热的眼神注视下,微微侧过了身子。
他轻咳了一声,最终也没有顺着她的话为自己开脱出来,只说:“还请姑娘莫要武断行事。这婚姻之事,若没有父母宗族签定的婚书,按大乾律,皆被判做无媒无聘不成婚,连衙门户籍也登记不上去的。”
南知意看他耳尖又泛起粉红,放心了不少,想着:“看他这反应,应该没有不举,幸好幸好!”
她嘴里却说着:“你们读书人就是想得长远,这就想到入籍的事了?不过这事嘛,用不着你操心。婚书,我自会写的,你签字盖印就行。咱们这些农户,也不用搞什么三媒六聘的,拿着婚书去村长那报备一下,保媒的、证婚的,都齐了。”
“至于户籍,也不着急去衙门办,还能少交几年的人头税和赋税。”南知意不慌不忙地说着,一副尘埃落定的样子,“等将来孩子生下来了,再一起上报也不迟,咱这里都这样办得。行了,就这么决定了,婚礼也不用你费心,我们都会准备好的,你等着揭盖头就行。”
“姑娘!”林辰安看她又要出去,有点着急了,“难道就不怕我是个品行不端之人?终生大事应该......”
“我姓南,名知意,去岁冬月及笄。”南知意稳坐在凳上,气定神闲地说,“我家祖辈都是农户,如今就我们兄妹二人,我大兄你也见过了。平日里我在村里种田,我大兄呢,因为天生力大,所以带着几个村人跟着城里的行商吃一碗保镖力工的饭。”
她笑弯了眉眼,露出两行洁白的牙齿:“你呢,姓林,至于名嘛,告不告诉我,也无所谓。反正你现在就在我家,你的家世来历这些此刻我不清楚的事情,以后有一生可以去了解。我不关心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担心你品行如何。反正你要是不老实的话,我就让你一辈子都出不去胡村。”
林辰安感觉自己此时就是猫抓下拨弄着的那只老鼠,情绪复杂难言。
“你慢慢想,我等你想通的那天。”南知意起身,扔了一个药瓶给他,“活血化瘀的,你大概不会愿意我帮你的,那你自个儿擦擦,记得使点劲儿,把药膏抹开了才能把药效发挥出来。”
“你的小童被石头带去收拾厢房了,这几天你们暂且住我大兄那屋,等会吃了饭就回屋去,我家穷,买不起灯油。”她踏步往外走,“不要想着逃跑,没人会帮你们,白费力气。”
……
元右刚收拾好屋子,才被那个冷冰冰的石谷放出来,又被南知意抓住,让他自己去厨房取他们二人的饭食。
不提林辰安二人是怎样坐立难安地吃着晚饭,这边南知意好不容易等到了南鸿飞的心腹落单,正押着焦振两个试图套话。
“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大小姐耶,你到底要我说什么啊!”焦振高声嚷嚷着,整张脸皱成了一团。
南知意使着劲又把他胳膊向背后扭了过去,厉声说:“放你的狗屁!我大兄拿你们当心腹,还有什么会是你不知道的?说,我大兄到底要干什么!”
虽然她跟南鸿飞说不好奇,但谁又能真的能冷静地看着自己的亲人犯险而无动于衷呢?
“我哪是什么心腹啊,我就是大当家手下听话的打手啊!”焦振哎哟痛呼了一声,随即又哀求道,“大小姐你放过我吧,我真的啥都不知道啊!”
瞪着墙角那个抱着双臂、置身事外的那个冰坨子,心中不平的焦振立即尝试把南知意的注意力转移过去:“要说心腹,明明大石头才是啊!大小姐,你去问他,放过我吧!”
南知意抬眼望向石谷。
石谷仍旧是一脸的冷漠,半晌才说:“不让说。”
“这可不是我说的啊!”焦振哀嚎一句,然后就破罐子破摔了,“大小姐耶,你也不用逼我们了,大当家的命令,我们也不敢违抗啊!”
南知意心灰意冷地松开了他的手,说:“那好,我不为难你们。那你们告诉我,会有危险吗?”
向来冷酷的石谷自然不会开口,连咋咋呼呼的焦振也没了声音。
“这样啊。”南知意低声喃喃一句,望着灶膛的眼睛渐渐失去了光彩。
所以,连大兄也要留不住了吗?
她感到自己快要上不来气了,厨房的墙壁正从四面八方向她挤压过来,好像整个世界都没了她的容身之地。
“大小姐,你还好吗?”焦振不安地喊了一声。
“没事。”南知意回过了神,只问,“屋里那两人的身份摸清了吗?”
她是看着石谷问的。别看他冷漠寡言的,但论细心,清风寨没人能比得上。
“可疑,有破绽。”石谷的整张脸一动不动,只双唇开合了几下。这就是他气人的地方,细心归细心,就是不能多说几个字。
好在南知意也习惯了,她也看出来林辰安藏了许多信息,但她也不急,反正最后大兄也会把他的底细扒得干干净净的。
……
一夜没睡踏实的林辰安主仆,听到屋里有窸窸窣窣的动静,透过糊着油纸的窗往外看,天刚蒙蒙亮。两个人便再也躺不住了,起来收拾妥当往外走,结果就与堂屋里坐着、站着的几个人撞个正着。
林辰安眼睛晃到木桌上放的一些东西,心知接下来的关卡必不好过。
元右看到端坐在凳上的南鸿飞,吓得魂都要飞出去了,立马想走到林辰安前面去保护他,却被一边站着的焦振给抓住了。
他隐晦地狠狠瞪了一眼焦振,转过头又伸长了脖子,眼睛追着林辰安不放,满脸写满了紧张与戒备,嘴里讨饶:“各位好汉,放过我们吧!我们是真的没钱啊,你们昨天也看......”
“让他闭嘴。”赶了一夜路的南鸿飞喝下了一大碗水,才慢慢悠悠地说。
林辰安看了一眼被捂了嘴的元右,又回头看向南鸿飞,拱着双手行了一礼,从容地说:“还请好汉原谅他的年少无知、童言无忌。”
“他看着怎么也有十二了吧,按照大乾律法,已经是可入伍服役的年纪了。你们这些书生,都惯会混淆视听。”南鸿飞把陶碗往大饭桌上“笃”地一撂,随意在桌上的物什中翻翻看看,才抬眼盯向林辰安。
那眼神,锐利地似要穿透人最深处的内心。
“嘴里喊着自己穷,却买得起这上等宣纸封订的书籍。浦晋县的宣纸一刀卖一两银,成色还不若这般的好。你这几本书,要换给县里书院,约摸能换个五六两银子,都能在县城置办下一套房屋了。”
“又说你们外衣虽穿得粗麻,但内襟领子却是棉布,甚至行装里还放着好几件棉衣。按照你的身形,一匹棉布应该只能做上一套成衣。这一匹布,县上就要卖一二两银。”
南鸿飞斜了一眼元右,冷声说:“甚至能养得起这样一个伶俐的小童做奴仆。你再要说自己贫困,那这大乾朝可就没几人能算得上贫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