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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宴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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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莫端着水进来侍候沈知安洗漱,阿豆阿菜也端来了衣物发冠。
阿莫放下了水盆,转头看见沈知安仍呆呆的坐在床上,便开口道:“公子,该起身了,今个一早林公公便派人来传话了,说是陛下要开赏花宴,让宫中众妃准备参宴呢。”
沈知安回过神:“赏花宴?何时?”
阿莫回道:“未时。”
那还有整整三个时辰,不过他也没有了再多睡会儿了的欲*望,早些起来准备也好。
阿豆和阿菜为他更衣时,沈知安发现了不对,问道:“我何曾有过这样的一身衣服,又何曾有过这样的银冠。”
那是一件素雅而又不失华贵的金边白袍,仔细一看,袖口衣领处都有着精致的银丝暗纹,平添几分贵气。
而那银冠,其中一颗白玉宝石镶于其间,周身银质璀璨,银链镶垂,华丽流转间透着一股典雅。
要知道,就原身沈知安的品味,是不可能有这样的衣装的。
果然,阿莫有些窃喜的说:“公子,这可是陛下差人给你送的呢,咱们月枫宫可是独一份呢。”
沈知安整了整衣襟,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轻声道:“是么……”
可怜这沈知安,至死,都不知昭儿心中所系之人并非是他,也不知是可笑还是可悲。
沈知安站在月枫宫的那棵枫树下,碧叶白衣,美人独立,本该是让人目光触及便会陶醉其中的美景。
但怎奈近看,那美人生的俊逸出尘,温文尔雅,唯独那对眼眸,眼尾微挑,睫毛密长,让整张脸都平添了一分媚,让他有了一丝人间烟火气,却是媚而不俗,但此刻,那眼眸却透着淡淡的令人琢磨不透的忧伤,让此美景都变得黯淡了几分。
三个时辰,说长,却是转瞬便到了,说短,沈治安却又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
林公公亲自带着人来月枫宫接的沈知安,沈知安看见他时,不禁一愣。
五年了,林福海却没多大变化,只是鬓边又多了几抹华白,眼角又多了几道褶皱,细密的皱纹看得沈知安心里也像是皱了几道褶,难受得紧。
林福海曾经是他母后的贴身太监,后来他出生了,林福海便一直照顾着他,他也见证了林福海从一个青年慢慢变成了现在的中年老人,他脱口而出想唤一声福海,却是生生顿住,道:“那便劳烦林公公了。”
林公公笑着道:“兰妃娘娘言重了,我们做奴才的,就是伺候主子的,请吧。”
听到这话,沈知安心猛的一紧,有些酸涩,他没有再言,迈出了宫门。
御花园中百花齐放,姹紫嫣红,百媚千娇,沈知安由林公公引着走入园中,闻扑鼻而来的花香,他不禁想起了沈知安刚入宫时的情景,当时的他心生悸动,而现在的“他”满心哀愁。
园中已经摆好了宴席,许多嫔妃都已入座,每一个都精心打扮,期盼着得到那皇宫之主的垂怜,讨得那如昙花一现的宠爱,正如满园百花,争奇斗艳,只为让人为它驻足,然而,花期有时,终会凋零。
再无尽的宠爱,最终都会被消磨,再真挚的海誓山盟,最终都只剩青灯孤梦,艳丽的容貌终有一日会衰驰,一时的惊艳,不过水月镜花,唯有真心,方能经风霜摧折,而永存不朽。
可惜,爱真的的很难做到唯一,真心更是难遇难求。
帝王的爱更甚,帝心易变,帝王薄情;
可怜良佳人,人老花已黄;
沈知安微微叹息,忽然注意到了一抹与众不同的身影,抬眼望去,只见那是名十六七岁的少年郎,眉目清秀,眸光澄澈,一身蓝白相间的素丽衣袍映得他气质清冷,不染尘埃,头上的梨花玉冠也更是锦上添花,使其看起来清尘脱俗,冷淡雅致,在一众千娇百媚中,鹤立鸡群,颇为惹眼,正是纳兰奉洵。
此时,太监尖锐的桑声响起:“陛下驾到————”
总妃嫔立刻收了话语,纷纷起身,准备迎接,不多时,一个黑袍男人走了进来,众人纷纷行礼。
沈知安感受到了数十道偷偷投来的目光,他也知道目光为何而来。
因为仔细看刘业昭身上衣袍,黑袍金边,袖口衣领绣着精致的金丝纹路,再看头上金冠,红色玉石镶嵌其中,周边纹路如柳叶枝藤,金色的细链垂于发间。
这与沈知安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几乎完全相似,甚至连两人腰间的佩环都是一对的,可沈知安身上这一身是谁送来的?不正是眼前满脸笑意的刘业昭?
沈知安无奈的看着他,刘业昭头也不扭的让众人平身,而后走到沈知安面前道:“知安穿上这身果真是十分合适。”
沈知安叹了不知第几口气,心道这孩子如今心眼怎的这般多,防不胜防。
他开口道:“陛下,你又戏弄臣。”
刘业昭装傻:“哦,此言何意。”
沈知安无奈道:“陛下……”
刘业昭敛了几分笑意,正色道:“好了,开宴吧。
沈知安当真是万般无奈,正欲入席,手腕一紧,却是刘业昭抓住了他,他温和的笑着道:“知安,你便与朕同座。”
四周一片哗然,沈知安只觉得快要被这些眼刀凌迟。
要知道,按规矩,只有皇后能与皇帝同席,虽然刘业昭并未立后,沈知安位分也是最高的,但他也只是一个妃,那实在是不妥,沈知安当即拒绝。
可刘业昭脸色一冷,不容他拒绝,拉着他就走向了首席,将他按在了座上,随后才挨着他坐下。
沈知安看了一眼眉梢嘴角都是得意喜悦的刘业昭,心中五味杂陈,只觉得此刻的他,太过任性。
沈知安目光望向席下,角落里的纳兰奉洵依旧干净明艳,反到是自己,成了众矢之的,这一望,他发现,纳兰奉洵也在看他,眉头微蹙,目光复杂。
见自己望过去,他才又恢复为以往的淡漠表情,转回了头。
沈知安微微一笑,心道这孩子定是见他与昭儿这般亲密才闹别扭的,看来该是生气了。
忽然,刘业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知安,你在看什么?”这语气,听来竟是有几分不高兴,沈知安无奈,是洵儿竟就看都不给看吗?当真是霸道,他暗中诽愎,脸上却微笑道:“没什么,只是陛下不觉得纳兰美人今日当真甚是让人赏心悦目吗?”
刘业昭的脸色黑了几分,众嫔妃纷纷扭过头去看角落里的纳兰奉洵,纳兰奉洵大概是不喜欢被人这么盯着,眉头又皱了起来,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刘业昭的笑带了几分寒气,语气平淡的冷冷道:“是吗?知安,你觉得他好看?”
沈知安心中忽的升起了一股不详之感,他本意是想提醒刘业昭注意纳兰奉洵,好让自己的存在不会令两人之间不快,可现在看两人神色,却是称不上太好。
见沈知安不答,刘业昭脸上再次阴沉了几分,目光冷冷的看向那边的纳兰奉洵,而纳兰奉洵也直视向他,两人对视间,电光火石,敌意甚浓。
所有人都闻得到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唯独沈知安,毕竟在他眼里,这两位一个是还未长大的小奶猫(虎),一个是还未长齐利牙的小奶狗,这两相对视,简直情意浓厚,深情款款,暧昧至极,竟是不自觉勾起了嘴角,一副欣慰之感。
沈知安只觉得,如今百花齐放,良辰美景,应当顺水推舟一番,于是便笑道:“陛下,纳兰公子入宫也有些时日了,是不是该提一提位分了?”
刘业昭脸黑得快和衣服一个色了,只见他仿佛听见了什么低.劣.恶.俗至极的话了一般,哽着脖子道:“你说……什么?”
而那边的纳兰奉洵也是一脸震惊外加万分嫌弃,看着沈知安的表情仿佛在说:你是不是脑子有点疾病。
沈知安又有点迷糊了,难道他这波人情没推到点上?他堂堂先代皇帝,什么勾心斗角,什么尔虞我诈没见过?可他实在猜不透这俩年轻人的那些个小心思,难免有些郁闷。
这一郁闷,眉眼低垂,竟让这张脸看上去似是有些委屈,这实在怪不得他,主要这具皮囊生的微妙,叫他的各种神态动作都变了味道。
刘业昭看得一愣,而后思虑片刻,仿佛明白了什么,脸上阴霾瞬间消失,笑着道:“知安说的是,是朕思虑不周了,那便升奉纳兰为婕妤,如何?”
沈知安展颜一笑:“那自是陛下做主。”
这下沈知安不郁闷了,反而豁然开朗,刘业昭这么一说,他便懂了,毕竟这样就给纳兰奉洵升位分,怎么看都知道他们之间有猫腻了,于是便只能佯装一下为难,然后再升,便不显得过于突兀,嗯,原来如此。
虽然说自己就成了那个强人所难的红脸角色,但为了这两人之间的关系,罢了,他便是牺牲些也无妨。
想通此节,沈知安脸上是容光焕发,可纳兰奉洵却仍是脸色难看得宛如吃了土,但见似乎没人想问问他,便定下了升他做什么婕妤,面色微怒,拂袖起身,离席上前,抬手朝刘业昭随意的行了一礼,脸扭向一边,咬着牙道:“臣身体略感不适,便先回了。”
刘业昭也没有留他的打算,便道:“既然如此,身体要紧,便先回去吧。”
但没等他说完,纳兰奉洵便已经转身走了,背影看起来怒气冲冲,每一步都仿佛巴不得跺穿这花园地砖。
各位妃嫔窃窃私语,都不敢相信这沈知安一句话便让这纳兰奉洵升了位分。
谁知纳兰奉洵走出没多远,又跺着走了回来,看着沈知安劈头盖脸的就问:“真的好看?”
沈知安被问得一头雾水,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是不是真的觉得他今日的扮相好看,诚实的点了点头。
但却是心下不解,这孩子问这个做什么?
只见纳兰奉洵神色微微一变,而后又瞥向旁边的刘业昭,目光沉冷,而后再次转身,不是那么怒气冲冲、脚步轻快的走了。
沈知安头痛扶额,只叹这俩孩子还真是叫人琢磨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