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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沦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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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天空像是一整块黑色的幕布,暗沉的好像能够滴出墨来,没有一颗星星,就连月亮也藏了起来。
我有些摇晃的走在马路边,手上拎着还剩大半瓶的啤酒,路上空无一人,略显寂寥。
我抬起手伸向天空,透过指缝看着这块巨大的幕布。
四周安静的连一声虫鸣都没有,只有路灯孤寂的亮着,可能因为年久失修吧,有时会闪烁两下,似乎也在嘲笑我被全世界抛弃了。
我自嘲一笑,放下了伸向天空的手,随后仰头猛灌了一口酒。
可能喝的有点快了,我开始猛烈咳嗽,咳到最后我已经俯身跪在了地上,双手撑地,姿态十分的狼狈。
可能我该感谢身边没人看到吧,没有人喜欢在别人面前暴露脆弱的一面。
但我也确实因为身边没有人而发自内心的觉得开心,因为我真的很害怕他,很恐惧他,我恨他,对,我该恨他的。
我撑着那根闪烁的路灯勉强站了起来,同时也不忘捡起呛到时被我随手丢到一旁的酒瓶,里面的液体撒了一些出来。
我默默记下了这个酒的品牌,毕竟这么坚固的酒瓶可不多见。
我继续漫无目的走在路上,享受着片刻的安宁,但脑子依旧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几个小时前的晚宴上发生的一切。
他哀求的看着我,状似可怜的对我说,其实是对着周围的人说“不要拒绝我的求婚,不要离开我,不要再打掉属于我们的孩子,他是无辜的。”
那时,听到这句话的我大脑瞬间宕机,脑子一片空白。
但我永远记得周围人的目光,那种惊讶和诧异,像一柄利剑精准又狠厉的刺穿我的头颅,我浑身发冷,如同置身冰窟,像一个冰雕一般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我的头开始疼痛,周围的一切开始扭曲。
因为我是个男人。
我小心翼翼的守护多年的秘密,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在众人面前铺陈开来。
我也再次刻骨铭心的意识到,我是个不该存在的,早就该死去的,令人作呕的,不能称之为人的怪物。
我疯了似的撞开所有人,狼狈的跑出了会场,我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气捂住了耳朵,我实在不敢去听众人的议论的声音,但我还是注意到了他朝我投来的目光,那种势在必得的眼神,与他的语气判若两人。
我不知道我现在还能够去哪,毕竟所谓的上流社会的优点就是不管什么事都能够快速的传播,我甚至不敢看一眼手机,我怕我看到了一些言论,我真的会崩溃。
但是醉了的人总能知道自己内心真正想做的事,所以我来到了他公司的楼下。
我抬头看着这幢高大的写字楼,即使是凌晨依旧灯火通明。
我突然有些迟疑,但很快这种情绪又消散了。
我有些坚决的抬腿走了进去,保安认识我,他没有管我。
我走到电梯前,但我没有选择电梯,而是转身走向了旁边的楼梯间。
我需要一点点时间,思考一些小事情。
我边走边想,一切都是我不配得到爱吧,我很清楚明白的知道,他想敲碎我所有的傲骨,让我无人能依靠,沦落到万人唾弃的地步,然后他再出现把我带走。
是啊,当年他也是用这种方式拯救了我,不同的是,他现在就是那个施暴者。
可我不想如他的愿,我不想失去自我。至少,我自己还是爱着自己的。
如果我没有选择牵住他伸出的手,没有听信他的话,没有愚蠢的把一切都交给他,没有跟他上床。是不是,我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真的只是想当一个普通人,我真的只是想过普通的生活。
我的思维好像被胶水粘黏住了一般,我用力的甩了甩头,收起了那些可笑的想法。
我从来都不配被爱,又怎么能奢望这些。
自怨自艾了一会,我没有再虐待自己的双腿,来到了电梯前按亮了按钮。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我贴靠在墙上,慢慢的滑坐下来。
我放空了大脑,因为我的头特别痛,像是有一把铁锤狠狠的敲击着我整个脑子最敏感的神经,我真的再也不想思考这些痛苦的事情了。
很快,电梯到了楼顶,楼顶是个停机坪,所以通往天台的门没有锁。
我有些费力的推开厚重的铁门,迎着冰冷的有些刺骨的寒风。
冷风把我的脑子吹的更加清醒了,我走向了最边缘的栏杆,毫不犹豫的翻了过去,站在另一边,坐下,一气呵成。
并没有想象中的恐怖。
毕竟对我来说,最让我害怕,恐惧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我继续小口小口的啜着酒。
终于,酒瓶快见底了,仿佛得到了助力般,我打开了手机,点开了他的通话界面,拨了过去。
“阿絮,你在哪里?”一接通,他沉冷又有些焦急的声音透过电话与细微的风声一起传了过来,带着一丝不真实的质感。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没有得到回答,声音变得有些阴冷起来。“你知道的,阿絮,我有一百种方法找到你,不要逼我。”
我笑了,是苦笑,看起来有些悲惨。
我说:“我在你公司的楼顶上,你来吧。”
他留下一句“等我”便挂了电话。
我也放下了手机,盯着楼下的万家灯火,那么真实却又触不可及,因为没有一盏灯属于我。
良久,身后铁门传出的吱呀声把我拉回现实。我站起身来,转头看向他。
可能我的眼神有些狠绝吧,他慌了,我看出来了,从他有些失措的步调可以知道。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和恐惧,但表情还是沉静不变。“我会解决今晚的事,但你不要拿这个来作为威胁。”
我笑了,是一种艳丽的笑,毕竟美人真诚的笑是非常惊心动魄的。
“景逸,我累了,跟你玩这种游戏我真的太累了,放过我吧。”
从小我被秦衍掌控,长大我被景逸和秦衍同时控制,我不是个人,我只是一个随时可供摄取的猎物。
天真的我曾以为景逸是我的救赎,其实只是堕入更加深不见底的深渊,无限下坠。
归根结底都是我不配被爱,我知道的。
“不可能,但我真的很爱你。”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即使是这个时候,他也依旧没有忘记披稳那层绅士皮,声音依旧不急不缓,仿佛笃定我这只是做戏罢了。
我已经不想再听了。
我晃动着酒瓶,一口气把剩下的酒水全部喝光,随后把瓶子和手机都往栏杆里一抛。
这次,酒瓶碎了,可能因为早就有裂痕了吧。
就像我一样,碎成了一堆渣,最后的归宿只有垃圾场。
景逸紧盯着我,正一步一步的往我这边走来。很近了,他只需要再跨两步就能靠近我。
见我手有松动的预兆,他停下了走向我的脚步。
“乖乖回到我的身边,我会改变,我会解决所有事。”他又用那种可怜的语气说话了。
但我毫无留念,我的父母早在我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不然秦衍也不能那么光明正大的占有我。
我从来都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没有人爱,没有人珍惜,在我鼓起勇气好不容易爬了起来,就快要爬出深渊时,望见名叫希望的曙光时,每个人都会来狠狠踹我一脚,我就会重新掉回深渊底部。
这次我不想再爬了,再也不想了,这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斗争,被它驯服,或者,终结它。
这晚风很大,我敞开手拥抱它,它抚过我的发丝,我的耳畔,我的唇,我的眼,我的全身,然后带着丝丝缕缕的遗憾离开。
我故作深情的看着景逸的眼睛,张开唇。
“再见。”
毫无预兆的,我往后一倒,失重感顷刻袭来,世间的一切都成了电影中的慢镜头,我闭上了眼睛,我有点爱上这种腾空的感觉了,好像凭空长出了一对翅膀。
我又睁开了眼,似乎看到了景逸眼中的惊慌失措,好像还看到了一些泪水,他终于再也维持不住那副绅士优雅的样子了。
可惜不重要了,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我露出了这辈子从未露出的孩子气的笑容,像是一个小朋友玩了一个很难的游戏却赢得了胜利。
至少我现在是完全自由的。
我永远的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