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若予》柠檬树语

23、红绿灯的等待

　　冷予没回家，冷予没回家，安越坐在床边满脑子都是这几个字，冷予没回家，他能去哪呢？
　　对，穆汐，穆汐有可能知道。
　　他给老张打了一个电话，老张还在睡觉，迷糊着把穆汐的号码发给了他，安越毫不犹豫地打了过去。
　　穆汐说他昨天放学有事就先走了，没注意冷予走了没，还说让他别担心，冷予不愁没睡处。
　　安越挂了电话后他却不放心，昨天没能如约而至，想也能想到冷予有多失望。
　　这时窗外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安越没再考虑，拿起玄关处的雨伞夺门而出，开车去了冷家，现在的他还比较镇定，不管怎样，先去看看再说，万一，他想万一冷予回去了呢？万一冷父知道他的去向呢？
　　到了冷家已经7点了，一切安静如初，就仿佛没人住在这破旧的房屋一样。
　　院门没有锁，安越打着伞直接推开栅栏进去敲响了堂屋的门，敲了好一会，一个女人才来开门，可以看到她脸上嘴上都有淤青。
　　“你找谁？”冷母上下打量他。
　　“请问，冷予在家吗？”安越问。
　　“没在。”冷母听到冷予的名字就一脸不耐烦地准备关门，却被安越用脚抵住了，安越一怔，这一幕似曾相识。
　　以前冷予就是这么抵住他家门的，现在一切都颠倒过来了。
　　“冷予回来过吗？他现在失踪了，你们见过他吗？”面对冷家，安越也不再客气。
　　“你就是那个老师？”冷母嫌弃地看着他，“他失踪了你去找他啊，来我家干嘛？你拐了我儿子我没向你要人都不错了，怎么？还来问我要人？”
　　看样子确实没回过冷家，安越也不再耽误时间，转身就走。
　　走到小巷的时候，就听一群大妈大爷在屋沿那谈论什么，安越的脚步一顿，拿着伞的手紧了紧，往他们那方向靠了过去。
　　“你们知道吗？昨晚那老不死的儿子喝多了酒，也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浑身是血。”
　　“我也看见了，你们说会不会是冷高新打的啊？”
　　“那老不死的也不至于打成这样吧？”
　　“欸，我觉得多半是他打牌又输了，人家找上门来要钱，他没有，才碰到喝醉酒的冷予，拿他发泄打的。”
　　“有可能，他儿子不是在外面搞同性恋吗？谁知道有没有病，你们都离他远点。”
　　“可惜了，可惜了，多好的一孩子啊，和男老师搞在一起，成绩好长得好，人高又懂事。”
　　“摊上这么一个老汉，毁了人孩子，早知道我给弄回来养该多好。”
　　“你们说冷予怎么了？”安越突然站在他们背后问道。
　　“呼，吓我一跳，你这人怎么神出鬼没的啊？”那大妈拍拍胸口，似乎被吓得不轻。
　　“这不是那个老师吗？长得好帅。”
　　“好像是，赶快离远点。”大叔把板凳移得老远，像躲瘟疫一样生怕被安越传染了。
　　“我没病，你们不用这样，请问你们知道冷予在哪吗？他昨晚怎么了？”安越着急道。
　　另一大妈捂着口鼻呜呜咽咽地说：“我昨晚就看到了一点，身上很多血，冷家的老汉也在，不知道谁打的，吓死了，可能是去医院了，你去医院看看。”
　　安越不再多言，道了谢立即去开车冲往医院，此时他的心是慌的，前所未有的慌。
　　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手心手背全是汗，他想起冷予回学校前问他会不会去接他，当时冷予眼睛里全是期待，期待自己去接他，也是在等那一个未知的答案。
　　不敢想象昨天放学的冷予没有等到他是怎么心情，肯定非常失望吧，就像自己上一世一样。
　　也不知冷予怎么样了，身上的伤又是被谁打的，要真是冷高新，他真想就这么把冷予带走，永不再踏进冷家的门。
　　到了医院外，安越停好车后，拿着伞迅速进了医院，医院的人很多，饶是下雨看病的人依然不减，电梯口也堆满了人，就在他急忙往楼梯方向走的时候被人拉住了手腕。
　　“安越，真的是你？”
　　安越顺着手腕上的手往上看去，是凌凝，他毫不犹豫就挣脱开手腕不顾场合地给了他一拳。
　　这一拳代表什么俩人心里都很清楚，凌凝用手指擦了擦唇角说：“你都知道了？！”
　　安越此时不屑与他争执，冰冷地暼了他一眼怒道：“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
　　说完就奔向楼梯。
　　“你是来找冷予的吧？”
　　安越顿住脚步看向他：“你见过他？”
　　“何止见过，我们还说过话。”凌凝的话带着些讽刺的意味。
　　“他在哪？”
　　“走了，刚走一会儿，你现在去追应该还追得到。”
　　安越闻言急忙下楼梯去追冷予，走到凌凝身后时停下脚步说：“我警告你，别再耍什么花样，今日没空跟你翻旧账，但并不代表就这么算了。”
　　他说完也没等回答，拿着还在滴水的雨伞出了医院。
　　雨越下越大，嗒嗒的声音让安越本来就烦躁的心情更加烦躁不安，他拿着一把黑伞站在十字路口，也不知冷予往哪个方向离开的。
　　就在他往红绿灯方向匆匆一暼的时候望见大概100米处冷予一个人淋着雨失魂落魄的身影。
　　“冷予。”安越欣喜地大叫了一声，对方却没反应。
　　可能是雨声太大没听到，但此时是红灯，来往的车辆非常多，他也只能等到绿灯才能过去找他。
　　10，9，8，7，6，5，4，3，2，1，终于绿灯了。过马路的人很多，安越的眼睛越过人群紧盯着冷予的背影，生怕他一不留神又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到了对面，就在安越心情刚得到点安慰的时候，就见一辆车飞向冷予，冷予低着头也未看到他过的马路此时是红灯，安越的瞳孔猛地一缩，失声大喊一声：“冷予——”
　　这一声响彻天际，身边的所有人都往他喊的那个方向看去。
　　嘭——
　　车重力撞在人身上的声音，夹杂着紧急刹车的刺耳声，只见冷予从半空中带着雨水划过好几米高的弧度，再嘭的一声掉落在地上，当即脑袋分成好几块砸在水里，脑髓迸溅，红色温热的血液混着雨水流淌了一片，那场面让人极度不适。
　　安越的脑子嗡嗡作响，目睹了自己男朋友从生到死的过程，他眼睛睁得极大，似乎不敢相信亲眼所见的这一幕车祸现场。
　　眼泪没有预兆地奔涌而出，雨伞滑落在侧，双膝因无力支撑嘭地一声跪倒在地，整个人瞬间被雨水淋湿。
　　冷予没了，车祸当场死亡——
　　这是安越此刻脑子里唯一回荡的一句话。
　　如果他在发现冷予时再叫他几声，哪怕是一声，是不是就能避免这次车祸？
　　要是再早一点就好了，要是再早一点点就好了。
　　不会的，不会的，冷予怎么能死呢？他怎么能死呢？自己还没来得及爱他啊，他怎么能死呢？他不能死，他不能死，那个男孩马上就要高考了，马上就能脱离伴随他十几年的“家”了，怎么能死呢？
　　安越直到现在才知道那个总是逗他调戏他的男孩在他心里占了多重的位置。
　　什么过去，什么前世，什么景然，都不及冷予一朝一日陪在身边的真真切切。
　　果然，有很多模糊不清的东西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有多重要。
　　他要冷予，他现在就要冷予，他要那个会对他笑会捧着他爱着他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冷予。
　　“冷予，冷予，冷予……”安越惊慌失措地呢喃着冷予的名字，眼泪和雨水已经混合在一起，没有人知道他在哭，没有人知道他和那个躺在地上的男孩有什么关系，也没有人知道他爱冷予。
　　那个总是阴晴不定的大男孩彻彻底底地用温柔用陪伴让安越爱上了他，只是这份爱安越明白得太晚，直至失去了才知道那是爱……
　　其实很早的时候他对冷予就生出了不该有的感情，只是他自己一直不想承认他会喜欢上一个小他10岁还是他学生的小屁孩。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他看到冷予和韩歆怡暧昧的时候，他会生气会吃醋会在乎，会想用凌凝来发泄心中的复杂情绪，也是从那时候他知道自己在冷予的坚持下生出了一种模糊不清的感情。
　　但那也仅限于模糊不清。
　　直到现在失去了才明白自己有多在乎冷予。
　　身旁的人都纷纷围到车祸现场查看情况，安越突然站起来往人群的方向冲去，就像是毫无生气的人刹那间恢复了活力。
　　“安越。”忽然，安越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以为是听错了，没有回答继续往那边跑去。
　　“安越——”又有人在叫他，难道是太爱冷予生出了幻觉？肯定是冷予在呼唤自己，想再看自己最后一眼，于是他拼命地跑，想跑到冷予身边再抱着他，不让他走。
　　“安越——”这次的声音非常近，安越奔跑的脚步停了下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拉着他的脑袋把他往后面拽一样，他猛地一回头就看见冷予站在他身后10米的位置望着他，身上没有那个大妈说的血迹，却也可以看出脸上手上受伤的痕迹。
　　“冷予？”安越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是喜是疑都挡不住他拥抱冷予的心情。
　　两个人往彼此的方向奔跑着，头顶上是乌云密布倾盆大雨，脚下是大雨砸在地面上的积水，身边是路人的说话声、讨论声和警笛急促的声音。
　　此时此刻两人都那么迫不及待，想把对方狠狠地圈在自己怀中，不让对方逃离，连人行道的红灯都穿插而过。
　　原本10米的距离，这时却显得像是1千米那么长，就像是有人刻意把此刻的画面放慢了动作。
　　两人最终在马路边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冷予，真的是你？”安越不敢相信地问。
　　“安越，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冷予把把头深深地埋在安越的颈窝处，“王八蛋，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我要我要，我怎么会不要你呢？你再等等我，我只是来晚了。”
　　“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他们都走完了，天都黑了，我也还在校门口等啊等，直到凌晨了，你还是没来，我才终于意识到你不要我了。”
　　“混蛋，你怎么能不要我？你怎么能抛弃我呢？你怎么可以不对我负责呢……”冷予的声音带着微颤的哭腔，让安越的心猛地被狠扎了一下。
　　“我的错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他双手用力圈住冷予，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身体一般，“你不知道，刚刚那个车祸的人我以为是你，我以为是你，身高身材背影都太像了，吓死我了，还好不是你，真的吓死我了。”
　　冷予放开安越，手在他脸上来回抚摸着，深情地凝望着他：“自己的男人都会认错，我该说你什么好呢……”
　　“冷予，我爱你。”安越拿下他的手，握在手心里，“我现在才意识到我是爱你的，什么前世什么景然，那都已经过去了，我只知道我现在爱的是你，我不想再等到失去了才对你说，我要你现在就知道，我爱你！”
　　安越一番深情的告白彻底打断了冷予强撑的一根神经，他对着安越的唇就吻了下去，两人在大雨磅礴中吻得昏天黑地。
　　情到深处自然浓，当即就起了反应。
　　“车在哪里，我现在就想要你。”冷予睁着一双饱含情欲的眼睛望着安越，撂谁也经不起这般撩拨。
　　“可是你受伤了……”
　　“我现在就想要！”冷予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安越所有犹豫的话，这句一出，安越直接拉着冷予就跑，完全不顾旁人的眼神及谈论。
　　两人上车后，不给冷予机会就发动车子准备开车回家。
　　冷予在一旁也没干坐着，把安越刚冷静下来的火又一次燃烧了起来。
　　“我来，你好好开车。”话音一落，冷予就低下了头。
　　“冷予……”安越的呼吸逐渐不受控制，火苗越烧越旺越燃越旺，最终在一处等红绿灯的空隙引爆了出来。